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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40章
第40章 連珠箭

  一把弓, 如何進行斗器?

  陳無咎聽王常林介紹過小玉兒後, 便饒有興致地看向孟七七,「孟兄覺得此輪勝負如何?」

  孟七七忽然被問及, 心中一時閃過千般思慮。鐘吾的師父就坐在不遠處, 陳無咎這麼問, 是否別有用心?可他沒認出自己來,自然不知道孤山小師叔就是當年那個少年, 他或許只是感到好奇罷了。至於鐘吾的師父在不在場, 此人是誰,或許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而在外人看來, 因為陳伯衍的存在, 孤山劍閣與陳家的關係應當是無比親厚的。

  孟七七稍作思忖, 便笑問:「陳兄可是對我家小徒弟的弓感興趣?」

  「正是。」陳無咎點頭。

  「陳兄再仔細看看,可覺得那把弓眼熟?」

  「眼熟?」陳無咎凝眸望去,只見那弓通體漆黑,樣式與普通的黃楊木弓一般無二。

  不, 等等。

  弓?陳無咎心中忽然迸出一個名字來, 而這時, 小玉兒與鐘吾的戰鬥已經拉開了序幕。鐘吾並未因小玉兒年幼而放水,弓箭最大的缺陷就是無法貼身打鬥,所以他只要率先壓制住對方不讓他有拉弓的機會,他就能贏了。

  於是鐘吾一開場就操控著苗刀朝小玉兒的弓砍去,這麼短的時間,小玉兒不可能有機會張弓。

  小玉兒確實沒有機會, 時間太短了,他只好把弓當成普通的武器與苗刀硬碰硬。細長的弓狠狠地抽向刀身,小玉兒滿臉嚴肅,而孤山劍閣的諸位師兄師姐們各個為師弟憂心不已。

  他們不瞭解小玉兒,生怕他有個什麼閃失。多麼可愛的一個小師弟啊,他還沒享受到師兄師姐們對他的關愛呢,小師叔也真狠心,他還這麼小。

  眨眼間,刀與弓便鬥了好幾個來回,在此期間小玉兒一根箭都沒能射出去,全面被鐘吾壓制。但是讓大家驚訝的是,小玉兒這把弓與鐘吾的刀硬碰硬了好幾個來回竟然也沒有絲毫破損,絕非凡品。

  而就在眾人探討著這把弓的玄妙時,忽然,一聲錚亮的琴音拂過眾人耳畔。「錚——!」音波直直撞進他們心口,掀起血氣翻湧。

  「是弓弦!」眼尖的修士一語道破玄機,眾人紛紛朝小玉兒看去,就見他抬起右手隔空撥弦,剎那間,錚亮琴音響徹露台,不絕於耳。

  弓弦只有一根,弦音零散不成曲調,但攻擊力十足。弓與刀,本就是修士凝出的虛物,弦音由元力凝成,似虛還實,快速而凌厲地刮向鐘吾的刀,疾如風。

  鐘吾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苗刀在一道又一道的音波下連連後退,而他自己更是受到了音波的正面撞擊,一時間心海翻湧,元力紊亂。

  小玉兒眼前——就是現在!

  弦音驟停,小玉兒雙手作拉弓狀,隨著他的動作,半空中的黑色小弓瞬間被拉開,一道由元力凝具而成的光箭亦隨之出現。

  「嗖!」小玉兒鬆手,光箭疾射而出,正中苗刀刀刃。

  一箭之後又是一箭,小玉兒片刻不停地拉弓射箭,根根光箭首尾相銜地擊打在苗刀上,雖達不到疾風暴雨的程度,可這麼短的距離,驟然提高的命中幾率,使得小玉兒百發百中。

  「好!」叫好聲四起,眾人望著滿臉肅穆的小玉兒,一時竟忘了他的年齡。

  徒有窮更是激動不已,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情——他徒有窮的師弟,果真不是一般的師弟,看看、看看,多麼厲害。

  「小玉兒威武!」徒有窮大聲加油,宋茹等人也不由握緊了拳頭,為小玉兒欣喜,也為他緊張。

  小玉兒還在不停地拉弓,一箭快過一箭。同樣的動作重複數十次,彷彿不知疲倦。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他如今還在第一層大境界內徘徊,論修為他完全比不過鐘吾。若把他們放在同一片林子裡互相殘殺,小玉兒還有勝出的自信,可這是斗器。

  正如他師父來時叮囑的那樣,他只有一次機會,打得就是一個措手不及。一旦鐘吾重新掌握主動,有了防備,他必定不會給小玉兒第二次拉弓的機會。

  所以他不能停,必須快、更快!

  疾射的光箭拉出了殘影,漸漸的,這些首尾相銜的箭匯聚成一道肉眼可見的流光,引得叫好聲連連。

  可鐘吾也不是泛泛之輩。

  「啊、箭斷了!」忽然,一聲驚呼響起。

  只見苗刀忽然發力,在苦苦防禦的同時搶出須臾的時間,刀刃偏轉,一刀將小玉兒的箭削成兩截。雖說有下一箭立刻跟上,可這連珠齊射確確實實是被打斷了。

  見狀,徒有窮一顆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比他自己對戰時還要緊張三分。人群中,一位稍年長的修士則搖頭道:「劍閣的這位小弟子雖然箭技不俗,可修為終究是差了一截。」

  其餘人紛紛點頭,說時遲那時快,苗刀再斬小玉兒一箭。眼瞅著攻勢被阻,小玉兒的眸中閃過一道精芒,一咬牙,黑色小弓上出現了三道光箭。

  三箭齊射!

  鐘吾能斬得了一根箭,難不成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連斬三根麼?

  鐘吾抿著唇,全身戰意被激發。苗刀在嗡鳴聲中刀勢大漲,剎那間連破兩箭,可是第三箭,他仍是沒有斬斷。

  箭尖擊中苗刀刀柄,刀身不可遏制地發生偏轉。鐘吾忙穩住苗刀,可是轉眼間,小玉兒的三支箭又到了。

  一步被動,步步被動。

  鐘吾數次反擊,可是次次都被小玉兒的連珠齊射給壓了回去,讓他有種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若這不是斗器,苗刀握在他手裡,他保準還能大戰三百回合。

  但沒有如果,一炷香的時間後,比試落下帷幕,鐘吾惜敗。

  這可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對方可是鐘吾啊,師從南島十二客中的一位,可不是陸明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子弟能比的。

  一時間,眾人看向孤山劍閣的目光都變了。劍閣果真還是劍閣,即便出現了頹勢,也不容小覷。

  鐘吾收了刀,看著小玉兒的神色也極為複雜。倒不是說他輸不起,而是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太讓他驚訝了,這讓他不由懷疑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究竟算得上刻苦麼?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小玉兒究竟射了多少箭,足足幾百發,中間毫無停頓。他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在重複同樣的動作,還要預防自己的反撲,這可不是努努力就能辦到的事情。

  此時此刻,小玉兒的小臉都發白了,想來是丹田內的元力都被抽空所致。

  徒有窮一個健步竄出去把他拉回來,宋茹等人也紛紛圍上去,遞丹藥的遞丹藥,誇獎的誇獎,讓青姑這個與他關係最親密的師姐都沒插上話。

  就連陳伯兮,也人小鬼大地拍拍小玉兒的肩,以資鼓勵。

  小玉兒捧著小藥瓶笑得月兒彎彎,目光下意識地掃向七層樓上,搜尋著孟七七的身影。孟七七很好認,一群大老爺們中只他一人白紗飄飄,一看就是他小玉兒的親親師父。

  「師父!我贏啦!」小玉兒朝他揮手。

  孟七七莞爾,也抬手朝他揮了揮。

  陳無咎見狀,笑問:「恕陳某眼拙,那把弓可是仿的傳說中的逐鹿弓?」

  「沒錯。」孟七七沒有隱瞞,也無需隱瞞,恐怕過不了一會兒,便會有人自己看出來了。

  「據說逐鹿弓可一箭崩山,孟兄這小徒弟,前途無量啊。」陳無咎道。

  「陳兄過獎,小徒年幼,比起大師侄來還差遠了。」

  陳無咎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大師侄」指的是陳伯衍,於是道:「我那侄子好是好,就是太沉悶,不大喜歡開口。」

  他這麼說,孟七七卻不樂意了。你不喜歡我便罷了,憑什麼還要說我家大師侄,我大師侄人人稱道,怎麼到了你這裡,要求這般多?

  孟七七的語氣霎時間便淡了下來,道:「是麼,這幾日我一直與大師侄在一起,大師侄對長輩關懷備至,與我甚是投緣。」

  「是啊是啊,大師侄話雖不多,可我們幾個做長輩的都看在眼裡,他是個好的,陳兄不必擔心。」仍在狀況外的唐禮對此極為贊同,他原先還擔心小師弟與大師侄處不來,這下可好了。

  陳無咎便只笑笑不說話,難不成是他得到的消息有誤?如果孟七七如此看重陳伯衍,那當初又為何拒絕收他為徒?那可是他們陳家人,如此一份機緣,孟七七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陳無咎愈想,愈覺得看不透孟七七此人。愈覺得看不透,他便愈好奇,也就沒有在意坐在他左側的王常林又跟下屬叮囑了什麼。

  孟七七卻一刻也沒有把注意力從王常林身上移開,見他又吩咐了什麼事下去,不由暗自猜測。

  不多時,宋茹、穆歸年、蕭瀟三人都下場比過,均順利拿下。孤山劍閣的壞運氣好像到小玉兒這裡就結束了,可孟七七卻覺得這只是暫時的。

  或許王常林方才就是在劍閣的對手名單上再次動了手腳,讓一切回歸正常。做得太明顯了,有時也會讓人產生懷疑。

  午時一刻,第一輪結束,第二輪緊隨其後。

  經過了第一輪的大浪淘沙,此時剩下的這一百多位修士實力更為出眾,因此比試的難度也在逐步提高。

  修士們三三兩兩去塔裡用過午膳後,第二輪再開,孤山劍閣陳伯衍還是第一個出場,並且毫無意外地取得了勝利。

  戴小山已經落敗,今日的比賽都已與他無緣,他便去其餘四個露台處觀戰,好為師兄師弟們偵查敵情。

  各處的情況與他預料的都差不多,一如天姥山、浮圖寺這等門派鮮少有輸的時候,一路高歌猛進,無人能擋。北斗門的戰績也不錯,第一輪只淘汰了一人,這一人還是因為撞上了蕊珠宮的弟子,怪不得他。

  今年諸位散修的表現也相當不俗,戴小山一連看到好幾個已經跨入第二層大境界的散修。他們在今日的表現或許還差一點,可等到了明日真刀上陣,其中的某些人或許就要大放異彩了。

  戴小山暗自把這些人的名字記下,準備回去向大師兄和師姐匯報,然而他剛想走,變故陡生。

  那原是一個散修和一個小門派弟子在對戰,是以觀戰者不多。戴小山之所以留在這兒多看了幾眼,是因為那個散修修為不俗,而且打法與其他人不同。

  那些招數,更適合殺人,而不是切磋。此人恐怕常年於死亡邊緣遊走,否則不會有此實力。

  不過這裡是叩仙大會,有諸多前輩坐鎮,且每個露台都有王氏的人看著,以免出亂子。戴小山雖多看了幾眼,但料想此人有分寸,不會下殺手,所以才放心離去。

  可他剛轉身,與散修對陣的那個修士便被震碎了本命武器,本人更是吐出一口血來,隨之不省人事。

  四下嘩然。

  王家的管事立刻出手將人救下,一顆保命丹喂入修士口中,同時看著那散修沉聲道:「你為何下此殺手?」

  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那散修身上。散修卻毫無懼色,沉著的臉上亦無一絲悔意,只四個字——「刀劍無眼。」

  此時昏迷修士的師兄弟們都圍了過來,緊張地確認他還有呼吸後,紛紛對那散修怒目而視。

  散修名叫鄭成,平日裡獨來獨往,無人知其根底。此時面對對方的責難,他更是直接把眼睛閉了起來,盤腿在露台邊緣坐下,任他們把嘴皮子說破,一概置之不理。

  雙方僵持不下,但真要鬧起來,還是四個字——刀劍無眼。

  大比只明文規定不可鬧出人命,現在人還沒死,就沒人能拿鄭成如何。戴小山卻不由把目光投向塔內,這件事怎麼處理,還是得看上面那些人的意見。

  不多時,上面便派了人下來。那人附耳與管事說了幾句,管事隨即命人把受傷修士帶下去好生治療,而後宣佈比試繼續。

  那小門派的一位小弟子還想說什麼,卻被師兄弟們攔住,「莫要鬧了,原本就是我們師弟技不如人,還要在這裡丟人現眼麼!」

  小弟子最終恨恨而去,臨走時瞪了鄭成一眼,對方卻臉眼都沒睜。

  戴小山站在人群外圍將一切盡收眼底,沉吟片刻後,立刻折返。他得把這裡的事情告訴大師兄,這個鄭成……

  今日的大比處處藏著機鋒,他可不能讓師弟師妹們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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