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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124章
第124章 杏林雨

  孤山的夏日, 真適合睡懶覺啊——雙手舉劍跪在雨露閣外, 張著嘴打哈欠的青姑如是想。

  如果師兄弟們的讀書聲再好聽一點便更好了。

  孟七七和陳伯衍去了後山,閣主薛滿山就在後山的杏林閉關。孤山不高, 卻是座很靈秀的山, 有好幾處景色名揚天下, 譬如因為終年不散的雲霧而得名的「山抹微雲」,又譬如後山這一到秋季便落得滿地金燦燦的「龍鱗金灑」。

  只是此刻還是五月, 滿林翠綠, 短期內是看不到那盛景了。

  杏林中的草廬便是薛滿山的閉關之所,孟七七與陳伯衍遠遠看著, 並未上前打擾。因為每一個草廬外都有沙丘, 這沙丘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那個沙丘, 而是時間的沙丘。

  杏林中栽了上千棵銀杏,每一棵銀杏的年歲都不同。劍閣的祖師爺選取不同年歲的銀杏,按照特殊的排列方式栽種,花了百年時間才種出了這片杏林。從外表看, 這是一片普通的林子, 隨季節變化而變化, 但一旦你踏入其中,便踏入了一個時間的迷宮。

  時間的流速改變了,甚至於它會定格在某個你根本意想不到的時間點。大部分時間它是變慢的,能讓修士有更多的時間參悟。草廬,就是保護你不在混亂的時間中迷失自己的堡壘。

  那道看不見的沙丘,則是祖師爺在種下這片林子時, 用神識為後人留下的一道牆,用以刻錄下草廬主人自身的時間。所以每一個草廬都是特殊的,它幾乎不可被外人佔用,只有當草廬的主人留在其中的神識慢慢消散了,沙丘才會隨之崩塌。

  劍閣的祖師爺,說是天縱奇才也不為過。

  孟七七道:「看來師兄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怕是要突破了。」

  「師父這些年從未懈怠分毫,他總惦記你,怕你外頭被人欺負。」陳伯衍道。

  「大師兄總是最疼我的那一個。」孟七七微微笑著,隨後繼續往杏林深處走去。杏林很大,草廬不止一個,都是歷代前輩在此閉關時親手蓋的。有些大、有些小,有些早已坍塌了,上頭長了許多青草。

  孟七七要去的,是屬於他的那個草廬。當年陳伯衍拜入孤山後,他就選擇閉關,師兄們一齊為他蓋起了一座小草廬,一應物什都是新置的,說是草廬,更像是山林間某位大家的隱居之所,小巧、雅緻。

  孟七七的草廬外也有沙丘,刻錄的時間點是上一次閉關時。他慢慢閉上眼,放出神識,伸手往虛空中探去。

  透明的波紋,在他手邊浮現。隨後陳伯衍就看那波紋越來越大,直到出現一個能容一人穿過的縫隙,孟七七閃身進去:「跟我來。」

  陳伯衍立刻跟上,可是當他再度站定時,一片金色的葉子,卻在他眼前飄然落下。

  金葉?

  陳伯衍倏然抬頭,就見銀杏的葉子都黃了,一陣風吹過,無數金燦燦的葉子從林間飄落,像下了一陣金色的雨。

  就連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的斑駁陽光,都似碎金一般,鋪陳在厚厚的堆滿落葉的地上。整個天地,靜謐無聲,美得令人窒息。

  這是什麼時候?

  小師叔呢?

  陳伯衍環視一週,卻並未找到孟七七的身影。現在才是五月,銀杏卻已黃了,這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是無意中進入了沙丘中刻錄的時間。

  他現在看到的,是幾年前的場景,可這場景中應該也有孟七七的存在啊。

  陳伯衍微微蹙眉,不由向草廬中走去。可草廬裡空蕩蕩的,床上的被子亂糟糟地團在一起,窗前的案几上還鋪著宣紙,毛筆上的墨卻已經幹了。

  筆的主人,去哪兒了呢?

  陳伯衍望向窗外,風輕輕吹著,帶來清脆的鈴鐺聲。那是掛在草廬門前的幾個小金鈴鐺,銅舌被做成了銀杏葉的形狀,很是應景。

  忽然,陳伯衍在正對著窗戶的那棵大銀杏樹上,看到了一截天青色的衣角。

  原來是在那兒嗎?

  陳伯衍走到樹下抬頭望著躺在枝椏間呼呼大睡的人,唇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此時的孟七七才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眉眼稍顯青澀,睡覺時嘴巴微張著,臉頰睡得紅撲撲的,一隻不安分的腳還從樹上蕩了下來。

  哦對了,樹上還掛著一個小酒罈子,他大約又白日飲酒,而後醉倒在了樹上。

  陳伯衍靜靜地看著他,想像著他此刻的夢境,有點不忍心打擾他。然而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師叔,師侄把您吩咐的東西送來了。」這聲音太熟悉了,那就是陳伯衍自己的聲音啊。很快,他就重拾了這段記憶——那是在孟七七閉關後的一個月,他好像進行得不是很順利,時常往外遞消息,讓送吃的進去。

  那時候師父師叔們都很忙,這個任務便落在了陳伯衍頭上。不,也不盡然,當時明明有好幾個弟子都可以代勞,但陳伯衍主動把這個任務攬了過來。

  孟七七對他來說總是有種莫名的吸引力,他不自覺地想要靠近,可是孟七七一次都沒有見他。

  他與他總是隔著沙丘說話,孟七七對他有點冷淡。可下一次、下下一次,陳伯衍還是來了,他將之歸功於自己的責任心。

  這一次,不知是陳伯衍第幾次送東西來。孟七七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吵醒,嘟噥著翻了個身,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陳伯衍心中一緊,孟七七卻又利落地在空中轉了個身,安然落地。

  他看不見自己。

  陳伯衍目送著他往外走,隔著沙丘與當年的自己說話。他這時才發現,站在沙丘外的人看不見裡面的情形,裡面的人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此刻孟七七就站在陳伯衍面前,歪著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他,兩人相距不過半步的距離。

  陳伯衍毫無所覺,繼續喊道:「小師叔,你在嗎?」

  孟七七便故意湊到他耳邊說:「我在啊。」

  聲音穿過沙丘,才傳到陳伯衍耳朵裡,他不疑有他,彎腰把帶來的東西放在地上,道:「東西我放在外面了,請小師叔盡快取走。裡面有師父親自去山下為您買來的燒雞,還是熱的。」

  孟七七看著他,衝著他的頭頂露出一個齜牙咧嘴的凶惡表情,小聲嘀咕道:「呆子。」

  陳伯衍直起腰,他便又恢復如初。可很快他反應過來陳伯衍看不見自己,便又瞪了他一眼,在他面前來回地走著,那樣子真是恨不得把燒雞扔到陳伯衍頭上。

  可是陳伯衍很快就走了,孟七七目送他離開,又默默地把東西拿回來。

  末了,他一屁股坐在樹下,喝酒吃肉,罵芳君。

  陳伯衍從不知道原來沙丘裡面的孟七七有著如此生動的表情,如果他知道,一定……

  不,沒有如果,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陳伯衍清楚地認識到這點,眼前的景象便再度變化。

  樹上的金葉快掉光了,露出了幾根枯枝。

  孟七七在樹下舞劍,無邊的落葉在他的動靜之間飛揚。一道道銀光掠過,落葉被凌厲的劍意絞殺成更小的碎片,紛紛揚揚像下雪,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他彷彿不知疲倦,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劍,直到整個人脫離地倒在地上。

  他重重地倒下,喘著氣,遙望著天空。

  陳伯衍就站在他身邊,企圖從他眼中看到他正在遙望的風景。可是那天很高、很遠,於是孟七七的眼中空明一片,好像什麼都沒有。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陳伯衍忍不住伸手將它抹去,卻在觸碰到他的同時,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呼喚。

  「大師侄?」

  「大師侄?」

  那是……小師叔的聲音。

  陳伯衍驀地心中一震,清醒過來。他睜開眼,就看到二十五歲的孟七七站在他面前,好奇地盯著他,問:「你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了你。」

  「難怪一臉蕩漾。」

  陳伯衍:「……」

  說罷,孟七七轉身往草廬裡走,走了幾步,又警覺地轉過頭來問:「你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吧?」

  陳伯衍:「譬如?」

  「沒有譬如。」孟七七復又大步向前。陳伯衍看著他有些發紅的耳朵,覺得自己一定在那幻境裡錯過了什麼。

  其實從陳伯衍陷入時間幻境到現在,不過片刻。

  孟七七腳步輕快地走進草廬,看著仍然纖塵不染的桌子、胡亂堆疊著彷彿主人昨夜才在此睡過的被子,都還如從前一樣。

  陳伯衍知道他是來這裡找東西的,但卻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什麼。於是當他看到孟七七跪在床邊從床底下扒拉著什麼的時候,忍不住問:「小師叔在找什麼?」

  「酒啊。」孟七七用力一拉,就從床底下扒拉出一罈酒,然後又是一壇、又是一壇,那床底就像一個無底洞,塞滿了酒罈子。

  最後,孟七七坐在一堆酒罈中間,滿意地拍了拍酒罈,道:「我的酒喝完了,特地回來取啊。這杏林實在是個藏酒的妙處,一壇新酒藏下去,過兩年取出來,就是十年以上的陳釀了。」

  說罷,孟七七拍開一罈酒湊近一聞,頓時露出陶醉表情:「真不錯。」

  陳伯衍心想:小師叔一定是被周自橫腐蝕了,從此以後別人提起他們孤山劍閣的小師叔,恐怕還要加上兩個字——酒鬼。

  另外,祖師爺一定想不到他種下的杏林還有如此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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