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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273章
第273章 城之破

  金滿的反應出乎了白面具的意料, 預想中他失去理智從城樓上衝下來的情形並沒有發生, 取而代之的,是修士們傾瀉而下的劍招。

  陸雲亭暗自鬆了一口氣, 但仍謹慎地出言提醒:「他們必定是引你去送死, 千萬別上當。」

  金滿挑眉, 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誰要去送死了?」

  金滿可不傻,在見到一念的那一刻他確實怒火中燒, 但正因為對方是一念, 所以他絕不可能再上他的當。

  他恨不得將對方挫骨揚灰,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哪還會有那個君子風範跟他一對一決鬥?千刀萬剮, 才更適合他。

  「取一念狗賊首級者, 賞黃金千兩、晶石一石!」

  金滿大袖一揮,囂張霸道,極盡羞辱之能事。

  無論在何時何地,對何種人, 錢財、晶石都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修士們也不例外。更何況他們本就要殺敵, 如今只是把矛頭對準了其中的某個人罷了。

  那還是一個叛徒。

  罪該萬死。

  「一念,你背叛仙門、背叛大夏,不得好死!」

  「對,人人得而誅之!」

  憤怒的浪濤隨著刀光劍影湧向一念,令一念的神色格外的難看。修士們只當他是惱羞成怒,卻沒有注意到他根本無法自由行走。

  白面具控制了一念, 甚至剝奪了他說話的權利。

  「帶他退後!」為首的白面具當機立斷,命人掩護一念後退。無論金滿是什麼反應,只要握著一念這顆棋子,總能想辦法對付金滿。

  他們已經不能再等了,原本應該在兩個時辰前從神京傳來的消息到現在也沒有收到,這意味著神京可能出了變故,他們必須盡快趕過去!

  於是樹笛聲再起,尖銳急促的聲音驅使著妖獸不斷地、瘋狂地衝向翁城,可是入目的情形還是讓白面具蹙眉。

  《破陣曲》奏響,樂曲聲極大地影響著妖獸,迫使它們無法繞過翁城直奔神京。這首出自大夏第一任國相的曲子,實乃人間第一大殺氣,練至大成,甚至能控制妖獸的靈魂,迫使它們直接自爆。

  思及此,白面具眸光閃爍。

  他似在掙扎,不知該下何決斷。而妖獸的吼聲不斷地在他耳邊響起,淒厲的、憤怒的、癲狂的,彷彿在不斷地催促他、催促他。

  翁城久攻不下,金滿與陸雲亭亦加入了廝殺。大量的妖獸隨著樂曲聲無法自控地衝向城樓,可若是攻不破,便只有死在這裡。

  不能再等了,與其看著同族們一個個死去,不如早下決斷!

  白面具再度遙望了一眼神京的方向,祈禱阿秋一行能夠安然無恙。再回首時,眸中掠過一絲狠戾。

  能完全操控《破陣曲》的國相已經死了,而他們為了今天這一戰,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犧牲。想要擺脫樂曲聲的控制,方法只有一個。

  白面具的眸光越狠厲,臉色就越是發白。面具遮住了他的臉,讓他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可他微微顫抖的手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掙扎與痛苦。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咻——」一道報信煙花躥上天空,煙花綻放的剎那,分散在各處的白面具接到指令,紛紛捏緊了手中的樹笛。

  下一瞬,尖銳的笛聲以前所未有的攻擊姿態響徹雪域,風雪不能阻隔半分。

  金滿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異樣,因為這聲音裡蘊含著充沛的元力,是白面具在極力將之擴散。而只是這思索的剎那,笛聲已尖銳到刺痛他的耳膜。

  「閉耳!」金滿當機立斷。

  修士們卻沒有他反應得那麼及時,不少人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攻擊微頓。然而讓金滿更詫異的是,妖獸受到的影響並不比修士少。

  這白面具到底在搞什麼鬼?

  金滿蹙眉望著那驟然間陷入狂亂的妖獸,刺耳的笛聲和妖獸痛苦的聲音混雜在一處,如同一把生鏽的鋸子切割著他的神經,煩躁難忍。

  驀地,一抹紅色出現在金滿的視線中。

  笛聲刺破耳膜,鮮血從妖獸的耳朵裡流淌而下,城外大亂。

  「這……」陸雲亭愕然地看著這情景,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金滿亦沉下臉來,他們都沒有料到白面具竟會這樣狠,不惜毀去所有妖獸的聽覺,也要屏蔽樂曲聲對它們的影響。

  不,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如願。

  「繼續奏樂,不要停!」金滿大聲喊著,身影迅速化作一道流光墜入妖獸群。他如驚鴻般掠過一隻隻妖獸,看到它們盡皆流血的雙耳,大感不妙。

  若樂曲失去原有的效用,翁城便也無用了,妖獸們將會鋪散開來,大舉入侵神京。

  他立刻折返,與陸雲亭匯合。

  陸雲亭急忙問:「現在怎麼辦?」

  金滿眯起眼:「讓大家都散開,翁城無用了,所有人以五人為一組往東西兩側去,能殺多少是多少!」

  陸雲亭心驚,他雖不大贊同金滿的為人處事,可卻認同他的聰明才智。金滿都這麼說了,那情況一定已經糟糕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

  白面具,這是抱著犧牲所有妖獸的覺悟在跟他們拼了。

  陸雲亭不由握緊了劍,目光所及之處,雙耳流血的妖獸們痛苦地四處亂竄著。極致的痛苦讓它們更加的凶殘、暴虐,而當這些妖獸全部鋪散開來……

  天地之大,該如何阻擋?

  該來的還是來了。

  修士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了個措手不及,但好在金滿的命令下達得及時,將修士如撒網一般撒出去,於東西兩側重新構築一道防線。

  妖獸們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無論是笛聲、劍鳴,還是呼呼的風聲,但它們還記得最初的號召——它們要去神京,神京就在前方!

  轉眼間,妖獸與修士便毫無花哨地廝殺在一處。若是有人御劍飛到高處,便能看到一條不甚筆直的血線蜿蜒在無邊的雪原和林海之上。

  同樣的情形,接連發生在玉城和臨城。修士一方徹底失去了對妖獸的控制,數萬萬妖獸從四面八方奔向神京。

  而能夠阻擋他們的,只剩下血肉之軀。

  原始的廝殺拉開帷幕,此時此刻的神京城,卻迎來了詭異的平靜。白面具憑空消失,不見蹤影,過年的氣息卻開始蔓延至每一條街巷,甚至於神經緊繃的修士們,都迎來了難得的放鬆。

  小玉兒在吉祥客棧門口堆起了雪人,堆一個師父,再堆一個青姑師姐,還有蕭瀟師弟、大師兄、有窮師兄等等。

  大大小小的雪人排成行,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徒有窮看不過眼,忍不住跑過去幫他改良。正在房間內密談的戴小山和蕭瀟看到樓下的情形,不禁相視一笑。

  某處僻靜的院落裡,或坐或站的人卻一個個面沉如水。

  房間裡傳來濃郁的血腥味,屈平焦灼地在門外來回走,好不容易等到門打開,立刻衝進去。病榻之上,阿秋唇色慘白,形容消瘦,這脆弱的少年模樣刺激著屈平的神經,讓他不由攥緊了拳頭。

  「咳、咳……」阿秋睜開眼來,呆呆地望著頭頂的紗帳,好一會兒才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屈平連忙上前攙扶,卻不料被他死死抓住手腕,低啞的聲音衝入耳中:「堯光呢?他在哪裡?」

  屈平搖頭,「他沒有跟我們一起走。」

  「哈。」阿秋輕笑一聲,戲謔的目光掃過屈平,道:「你看,他果然跟我們不是一道的……咳、咳……他已經記起來了,等你下次見到他的時候說不定,他就要殺你了……」

  屈平指尖微顫。阿秋說得沒錯,他越來越像一個人了,囿於人類的情感,左右了他的初衷。無論他對堯光如何憤懣,他也始終無法放下這麼多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們一起走過了那麼多灰暗的日子,不是嗎?好不容易快熬到頭了,怎麼就能、就能變成現在這樣呢?

  阿秋推開他,復又躺回去。

  兩人不再說話,氣氛尷尬又沉凝。良久,阿秋終於打破了沉默,問:「如今外頭的情形如何了?」

  屈平深吸一口氣,終是找回了自己該站的位置,道:「外頭一切如常,沒有再發生什麼變故。」

  「一切如常?」阿秋卻蹙眉,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變故就是最大的變故。孟七七已然掌控了整個大陣,他為何不趁早趕盡殺絕?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難不成……孟七七倉促奪陣,所以至今還無法完全掌控大陣?

  如果真是這樣,那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好機會。

  這時,屈平又道:「陳伯衍也來了。」

  「多一個陳伯衍、少一個陳伯衍已經無關緊要了。」阿秋搖頭,「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大陣,不論你還是我咳……我們都逃不過去……」

  「若是能想辦法將大陣毀去呢?」

  「毀陣?」

  「老大……堯光之前與我說過,他還留著最後一手,或許可以將大陣毀去。你還記得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唐察嗎?他在秘境崩毀之前從大牢裡消失了,我覺得他有可能就是被堯光派去執行什麼秘密任務。」

  聞言,阿秋陷入深思。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相信屈平,堯光手段通天,不乏有策反的可能。但屈平又拚死從天寶閣裡救出了他,而且……他們本是最親密無間的夥伴。

  「你能找到唐察嗎?」阿秋問。

  「不能保證,但可以一試。」

  「好,我且再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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