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與你共處的時光

　　魔女使徒的戰鬥力不強，它們主要起到的擾亂敵人精神的作用也沒能攔下雫石唯前進的腳步。魔女使徒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雫石唯跳躍到鎖鏈的另一端， 終於也在自己清掃出來的道路上抵達了中央的大舞台查看情況。

　　剛才消失的魔女不知到哪裡去了，舞台上只有一台巨大的鋼琴孤零零被放置在那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台下的觀眾們狂熱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那漆黑的看不清面容只看得見兩個圓圓的眼睛和一張嘴的臉上看到悲傷、失落的表情。

　　這些觀眾也和那些音符一樣是魔女使徒， 它們現在盡職地當著觀眾並沒有什麼行動， 但這不代表它們沒有危險。

　　鋼琴大約有三米高，琴蓋還是被打開的樣子， 黑白琴鍵在光芒下有著光滑的質感。雫石唯跳到琴鍵上，【叮】地鋼琴被他踩響了一個音。

　　彷彿是開始的訊號， 在響聲響起後，整個舞台上驟然間亮起了無與倫比的晝白光彩， 刺目得雫石唯有些睜不開眼睛。伴隨而來的， 是一陣悠揚的小提琴琴音。

　　雫石唯的內心收到了極大震撼，他猛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是舞台的邊緣處， 一個少年身上穿著裁剪貼身的白色西服， 手持小提琴沉醉在演奏中。

　　與眾人不同， 他是有面孔的。

　　他睜開眼，停下了演奏。他回過頭， 稚嫩而清秀的面龐上是絕望的神情。

　　「唯哥哥，」他說，「不是說好了……要陪恭介一起站在舞台上嗎？」

　　那聲音刺耳而失真， 雫石唯望著他緊緊咬著唇，連唇瓣被咬出血來也沒松下力道。

　　「你不是上條恭介。」

　　雫石唯跳下鋼琴走近少年，心中的憤怒讓他捏著指揮棒握柄的手捏得緊緊的。

　　「魔女？……不，你也是魔女的使徒。」

　　指揮棒被他舉起，伴隨著他的動作紅色的樂章形成一個散發著紅光的魔法陣出現在少年腳下。少年的時間就此被靜止，維持著剛才的動作一動不動地任由雫石唯靠近他。

　　指揮棒變成利劍，被雫石唯刺入少年的胸膛。

　　少年整個人都在這一刻變成了黑色，就像是一灘爛泥，那黑色的污穢融化了，順著舞台上的紅毯流淌到了觀眾席上。從雫石唯的印象中生出形象的魔女使徒也就此消失。

　　觀眾們突然不滿起來，他們沖上了舞台，衝向殺死了演奏者的雫石唯。

　　利劍揮舞著，雫石唯身姿輕盈地周旋在職責為「觀眾」魔女使徒們的身邊。使徒接連不斷被他殺死，卻怎麼也見不到消失的魔女的蹤跡。雫石唯思考著，將利劍再度變回指揮棒。

　　這個迷宮裡的魔女不知道去了哪裡，魔女使徒像是暴走了似的只知道攻擊破壞了它們環境的他。有這樣暴動的屬下，上司應該也可以判定為是站在他的對立面的敵人了。

　　魔女彈奏本應僅有他知道的那首曲子的這個行為一定有什麼特殊意義。

　　那麼，這時候的他應該選擇的指令是……

　　往下，往左又至右最後向著上上挑，一小節四四拍子被打出後以右手的收拍小圈動作作為這段指令的結束語。有力果斷的拍點被打出後，整個舞台的魔女使徒都被石化了似的僵硬了動作。它們一動不動地無法進攻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雫石唯就在這些不會動的使徒中間穿過，回到了剛才的鋼琴上。

　　他不再猶豫，直接通過在鋼琴鍵上跳躍著舞步彈奏出了魔女剛才彈奏過的曲子。他的移動速度很快，這讓音符與音符之間沒有間斷非常流暢，完美重複了魔女彈奏的那段旋律。

　　這首曲子沒有詞，是一首鋼琴純音樂。和緩明快的旋律流動著，在演奏持續了十幾秒後，雫石唯腳下白色的鋼琴鍵變成了肉眼可見的一隻隻白色蝴蝶掙脫鋼琴的束縛，飛向空中。之後，鋼琴便彈不出聲了。

　　雫石唯停下演奏，順著蝴蝶飛去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扇門，蝴蝶們穿過掩蓋著的門向著門後的未知世界飛舞而去。

　　……

　　高峰翠這片刻的呆滯被守澤千秋注意到了，此時他的歌唱部分恰好結束，接著舞步走位走到了高峰翠身邊，守澤千秋低聲問他：「高峰，怎麼了？不要服輸啊，接下來的重頭戲還有很多很多呢！」

　　高峰翠看向守澤千秋，他略帶驚慌的眼神在隊長守澤千秋的充滿安撫力量的目光下略微平息了，不安的心情卻還在心裡沒有褪去。

　　「守澤前輩，你看觀眾席上面……那是不是有個人？」

　　黑暗的觀眾席上空，一個人懸浮在那裡。他有著柔順的順著臉頰垂下的粉色短髮，他閉著眼睛站在空中，手上拿著一根白色的指揮棒在隨著舞台上流星隊的歌曲打著指揮拍子。

　　那個人此刻懸在空中的樣子、以及在距離不遠的條件下讓舞台上的人能看清的他的長相都是讓高峰翠驚得大腦空白了一瞬的原因。

　　守澤千秋聞言看去，瞳孔一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張臉，長得好像……

　　「雫石？！」

　　然而下一刻，那個人就失去了蹤影。

　　「……是幻覺？」

　　兩個人異口同聲低呼道。

　　這一場插曲好像夢一般，守澤千秋和高峰翠對視一眼，守澤千秋沉下心神以不容置疑的堅定口吻說道：「肯定是幻覺啦，高峰，聽我的——把他忘了，繼續演出。」

　　剛才的畫面太過匪夷所思，高峰翠此刻看去已經看不見剛才的人了，不由得覺得這或許是他太緊張而產生的幻覺。往觀眾席一看，居然還看到了他以前初中的同學……的確，現在還是不要去想那個奇怪的場景比較好。

　　但是……

　　好鬱悶啊，高峰翠默默嘆了口氣，居然會遇到這種見了鬼一樣的場景……

　　他想著，加入了流星隊歌的合唱部分中。

　　『火力全開，在這天空中飛舞著

　　高舉正義的火焰，向燃燒著的今天前進吧

　　流星隊，為了守護誓言

　　力量全開一飛衝天，與信賴的友人，向著遠方而行』

　　一曲快要結束。

　　雫石唯抹了一把飛濺到臉上的黑色的污穢，他在那些紋白蝶飛舞的方向上看到的是一個開在天花板上的門，開了門爬進去後，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剛踏入結界後的那個通道上。

　　空間轉換，雫石唯孤身一人戰鬥時尚不緊張，此刻就更加沒有慌張的情緒。他轉身想要再次回到結界中心，卻突然地和一個人對上了臉。與此同時，他的腳下也出現了黑色的樂章形成的魔法陣禁錮住了他。

　　對方和他有著相同的面孔，髮色卻不太一樣。他手中的白色指揮棒做好了收拍動作後插回了腰間的皮袋中，面無表情地懸浮在門那旁的舞台天花板上，他和雫石唯隔著一個門面面相覷著。

　　毫無感情-色彩的視線移到雫石唯手上的指鏈上，在指鏈部分上有著魔裝後的靈魂寶石。他用手指指尖在那顆寶石上輕輕摩挲著，隨後他伸出手，一把推向雫石唯的胸口把雫石唯推向了結界入口。

　　雫石唯終於感受到了那種被控制的感覺，被魔女搶先一步禁錮了的他在魔女的控制下動也動不得，也無法說出一句話。只能看著自己被推向後方，穿過通道，穿出了結界入口，落到結界外的外界倒在地上。

　　悲嘆之種標記著的結界入口在眼前快速消失，連帶著裡面的結界、結界裡的一切一起失去了蹤影。

　　與他相同的聲音低低在他耳邊說著的那句一字一頓的的話，猶在耳邊迴蕩——

　　【污穢再多一些，然後，我會……】

　　明明應該是失去意識的魔女，卻如此條理清晰。與自己相同的紅色雙眼感情空洞，但這應當是一個非常強大的魔女，不然不會保留有清晰的思維。要是其他人，恐怕會誤以為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靠近之後才發現這個魔女熟悉得可怕，這讓雫石唯內心一陣陣發涼，未說完的話讓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重。

　　但是，這怎麼可能？

　　他從地上站起，身旁還倒著那個被他打暈的人。那個人脖頸上的魔女之吻已經消失了，正如同那隱藏在盆栽後的悲嘆之種，以及在觀眾席上飛舞的紋白蝶。

　　他們在的地方靠近入口，卻是一個比較陰暗的轉角處，演唱會開始後就沒有什麼人經過了。

　　解除了身上的魔裝，雫石唯對著浮在掌中央的屬於他自己的靈魂寶石發了一會兒呆。

　　紅色的靈核中，氤氳的黑色霧氣已經變得略顯濃重了，不再是之前淡淡的幾縷，而是變成了佔據靈核三分之一空間的一小團。

　　這就是污穢。

　　契約者的身體都只是一個空殼，他們的靈魂都在簽訂契約的那一刻被抽取出來製作成了靈魂寶石，身體則被靈魂寶石遙控行動。靈魂寶石中的寶石是靈核也是魔力之源，魔力是支持身體日常活動以及戰鬥的能量。在戰鬥中身體受傷了也沒關係，只要用魔力都可以治療好。但比起日常活動來說，這樣會加速污穢的滋生。

　　但同樣地，靈魂寶石一旦被破壞，契約者就會死亡——直接死亡，不會變成魔女。

　　污穢是伴隨著魔力使用的量增多而慢慢產生的，會污染靈魂寶石。只要不用魔女掉落的悲嘆之種吸走污穢淨化靈魂寶石，靈魂寶石就會由於污穢太多而破碎誕生出悲嘆之種。在這種情況下契約者會轉換為魔女，失去自我。

　　那隻魔女想要讓他的靈魂寶石……

　　變成悲嘆之種？

　　危機迫在眼前卻沒有任何解決辦法，雫石唯想要再次和魔女對上直接打敗它去除這種危險，卻由於魔女隱藏氣息隱藏得太好，只能等待它的下一次行動。

　　心情沉重地回到觀眾席中屬於自己的座位上，雫石唯看到身旁座位上的海涅給他遞來一杯奶茶。

　　「巧克力味的，很甜。」海涅說道，視線中藏著不明顯的關心，「嘗一口就能放鬆下來哦。」

　　「……謝謝。」

　　冰涼的溫度中是甜膩的巧克力香味，雫石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就是加強戒備，不能錯過每一個危險出現的訊息。

　　雫石唯賭不起，在這樣一個對手面前，一不小心他就有可能失去身邊的人。

　　看向舞台，此刻的流星隊隊歌已經演唱完畢，隊長守澤千秋以及他身邊的隊員都在向著觀眾席揮手。

　　他看到了剛剛回來的雫石唯，臉上露出笑容。

　　「紅色的火焰是正義的證明，是赤紅的燃燒著生命的太陽！我是紅色流星，守澤千秋……☆！」

　　雫石唯也注意到他在和自己對視，緩和了緊繃著的嚴肅神色，勾唇笑了笑還揮了揮沒有拿著奶茶的那隻手以作回應。

　　他知道，守澤千秋以成為英雄為夢想，在這夢想中的，就是【守護大家】這一簡潔明了的信念。

　　正是這樣的守澤千秋，雫石唯才會不在乎那逐漸滋生的污穢使用魔力幫助他。

　　又或許說，正是由於守澤千秋的影響，雫石唯才會堅定信念不墮入絕望的深淵。

　　與守澤千秋以及身邊的大家共處的這段並不漫長的時光，是雫石唯在這個世界上得到的寶物。

　　他會守護這一切，直到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