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雨夜下

　　眾人乘坐著大巴折返人煙密集的市區，拋棄了悠閒乘坐著巴士在一路歡聲笑語中一邊觀賞風景一邊回學校的原計畫，坐上地鐵回到了私立誠凜高校所在的城市。

　　白晝漸漸被黃昏的橙色掩蓋，圓圓的落日綴在天邊，陰雲覆蓋的天空仍舊是陰鬱的。從地鐵站走出來，黑子哲也從背包拿出雨傘撐開。

　　「拜拜～」

　　「回去好好休息啊！」

　　相互道別後，同伴們一個接著一個分開，走向了回家的路。

　　東京一整片都在下著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下。

　　六月的初夏正是陰雨連綿的梅雨之季，下雨的時間太長心情好像也要發霉，但雨停後又會是悶熱的天氣，也不知道該期待梅雨季節快些過去好還是慢些過去好了。

　　不過，對剛剛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的黑子哲也來說，無論看到什麼樣的天氣他都是心情愉悅的。

　　「黑子，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發上社交網站了，你知道他們怎麼說的嗎？」

　　火神大我相當順手地從黑子哲也手中拿過雨傘把手，他身子鑽進傘下，站在黑子右邊一邊撐著傘笑著，一邊晃了晃另一隻手上的手機。

　　雨水打在傘面，啪啪輕響有些悅耳。

　　順著傘的邊緣流下來的水滴時而連續時而斷成一滴滴，晶瑩的水珠上映著黑色傘下同撐一把傘的兩人。

　　黑子哲也說：「不知道。火神，你的傘呢？」

　　「塞到背包最底層了，不想拿出來。」火神大我說，「一起撐一把傘有什麼不好嗎，明明以前也這麼撐過！」

　　「不想跟你撐相合傘啊。」

　　黑子哲也伸手試圖奪回火神大我手上拿著的傘柄，卻在對方握得緊緊的力道下敗下陣來，只好收回了手。

　　「好啦，兩個男人說什麼相合傘。」火神大我哈哈笑著，「說回剛才那個話題……」

　　兩人走在雨中。

　　那把傘匯入了街道中眾多的傘與傘組成的傘流中，各種各樣的色彩混雜在一起，繽紛繚亂。

　　雫石唯跟在他們後面，看著黑子哲也和火神大我分開，在降臨的夜色中回到了家門口，翻找著背包內的門鑰匙。

　　他抹了抹打濕臉頰的雨水，藏身在燈柱後的陰影中。

　　身上的衣服早就濕了，他也不在意，因為這點雨水根本不會讓他感冒。

　　來到這裡已經有將近五個小時了，最開始意識到所處的世界轉換，是在玩具水槍的水流ｂｉｕ地射到臉上的時候。

　　「嗚哇抱歉！」棕髮少女看著那和周圍人的校服完全不一樣的便服，立即意識到這人不是他們戰場上的，「誤傷了，不好意思啊！」

　　她只來得及道一聲歉，很快就陷入了和對手們的苦戰中。

　　雫石唯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水，他在視野中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趁著對方還未發現，趕緊走到了一邊的樹後藏起來。

　　少年少女們愉快地打著水仗，玩具水槍中的水流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在日光下發光的線。

　　藍發少年看上去非常開心的樣子讓雫石唯捨不得去打擾他們。

　　仗著沒有人發現，他偷偷摸到對手的領頭人身邊，抬起手就是一道水花。

　　「好狡猾——」

　　對手們嚎叫著，藍發少年的同伴們的笑聲中是滿滿的愉悅。

　　藍發少年的撲克臉上，那得意的小眼神也讓雫石唯在不經意間輕笑出聲。

　　在樹後藏了許久，等黑子哲也他們被帶去了其他地方稍作休息，雫石唯才走了出來。

　　他將手指按在胸口，毫不意外的摸到了項鏈上的那枚戒指。

　　現在是黑子哲也成為扭蛋的四小時前，也就是說，是黑子哲也出事故的四小時前。

　　一個小時後，黑子哲也和他的同伴們的身影再度出現，他們來到了校門口，黑子哲也和一個高大的紅發少年落在後面。

　　黑子哲也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有點飄忽，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雫石唯又藏在了離他們比較近可以看到他們的一棵樹後。

　　他們上了校外的大巴車，車子卻久久沒有啟程。

　　又是一個小時後，車子才駛上道路。

　　雫石唯身上沒帶錢不能打車，也不能混進大巴車內。他在車頂坐著，單手撐著下巴望著遠處有著一層層陰雲的天空，涼爽的風吹拂著他的發。

　　脖頸上掛著的項鏈早已被取下，戒指被帶在左手的小指上，啟動後變成了一個有著銀鏈連接著手腕處銀環的指鏈。

　　指上的戒指伴隨著動作劃過他的臉頰，那觸感冰涼，上面菱形的紅色寶石不大，整個指鏈並不粗大，造型很精緻。

　　魔力在體內運轉流動，充沛的力量滿的好像要溢出。

　　為什麼會是指鏈呢？

　　那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魔裝的衣服形態被直接改成普通的樣式，在下意識的影響下，那衣服變成了雫石唯熟悉的樣子。

　　米白色的立領制服和深黑色的長褲修身而又版型優雅，袖口、領邊以及上衣的邊都是黑色的，讓這套制服平添了一種簡潔的帥氣和雅緻。

　　……這是私立見瀧源市高中的制服。

　　恍惚間，似乎又看到某個粉色發的少女穿著設計相似的中學制服站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裙襬隨著動作揚起，旋轉間，褶皺蕩著可愛的弧度。

　　雫石唯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也許是最近出現的扭蛋刺激了他，讓他在這段時間裡總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再放任下去恐怕又會變成糟糕的情況。

　　這樣可不好。

　　他用魔力包裹住全身，讓自己不會引起別人注意。這是他在節省魔力時從來沒有進行過的做法，魔力消耗越多，在沒有淨化途徑的現在他的靈魂寶石中積攢污穢的速度也就越快。

　　這裡可沒有一個路易斯‧傑西會幫他處理麻煩事，要想不引起騷動，這是最好的做法。

　　車子行駛了許久，一個半小時過去了，第一滴雨水突然地打在了雫石唯的手上。

　　他抬頭看向天空，在第一滴、第二滴雨滴落下後，瓢潑大雨突然襲來。

　　眼前的一切也在白色的雨簾中變得朦朧不清，雫石唯在車頂上站起來，轉頭看向車後。

　　三五輛車跟在大巴車後，時而有變道超車改變車位的，超過了大巴車的車子們都在暴雨中向著前方開去。

　　他跳下車頂，身影在雨中失去蹤跡。

　　有司機看著遠處因距離而變得小小的在雨中樣貌模糊卻仍舊讓人感到熟悉的車子，疑惑地說著……

　　「咦，我們不是剛剛才超過那輛大巴車嗎？」

　　雨還在下著，只不過不再是暴雨，而是變成了略顯溫柔的小雨。

　　摺疊傘被立在地上，上邊兒殘留的雨水漸漸落到地面上，和被外面的雨水打濕的簷下的地面融為一體。

　　什麼東西在燈光的照耀下閃了閃光芒，站在家門口的藍發少年無意間注意到這個閃光，動作頓了頓。

　　他保持著翻找東西的動作，沉默地抬起頭看向閃光所在的那片陰影。

　　那是一個轉角，圍牆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大大的影子蓋住了陰影中的那個人。

　　那個人沒有在看他，黑子哲也感覺不到他的視線，他在看著另外一個方向，那是早早熄了燈的一戶人家。

　　那道閃光又出現了一下，黑子哲也覺得這人有些奇怪，他找到鑰匙首先轉動開了鎖，把手搭在門把手保證自己隨時都可以進入家裡，黑子哲也才出聲說道：

　　「誰在那裡？」

　　一句話，讓兩個人的心顫抖了一下。

　　那陰影內的人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一咬牙竟然直接衝了出來，手中白刃寒光閃耀。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用口罩蒙著下半張臉，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那眼神中露著凶光，意圖不善。

　　「這裡怎麼會有人……哼，算你倒霉！」

　　那人說著，極強的爆發力之下他衝刺的速度也極快，他和黑子哲也之間距離本來就不遠，這樣一來他很快就要衝到黑子哲也的面前了。

　　黑子哲也的反應速度也不差，他直接拉開門躲身進去，又猛地把門拉了回來眼看就要合上門。

　　一把刀子在這危急關頭插在門和門邊的夾縫中，竟然就這樣卡住了黑子哲也就要關上的門。

　　這一刻，黑子哲也的心跳加速了。

　　死亡的威脅再度降臨，他看到那隻屬於男人的手搭在門上，強勁的力道在外側門把手上扯著，黑子哲也的力氣和他根本不能相比，撐了不過數秒就有種撐不下去的感覺。

　　這是天意嗎？黑子哲也一點也不想承認。

　　他咬咬牙，改變了一直把門往回拉的做法，猛地向前推企圖撞倒攔在門外的人。

　　門外的人也不傻，他一察覺黑子哲也居然主動放棄掙紮了，就往門打不到他的地方跨了一步。

　　「耍什麼小聰明……啊！」

　　正當男人想嘲笑一句這個少年傻得不行的時候，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突然包圍了他，讓他意識到身後有什麼危險的東西。

　　他才剛剛回頭，還沒看清楚那東西是什麼就失去了意識，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

　　黑子哲也才聽到他的慘呼，順著聲音低頭一看，剛才還被自己當成大敵的男人竟然已經躺在地上了。

　　「發生了什麼？」

　　他一時弄不清楚狀況，自言自語著，他把門往外推開了一些往外看去。

　　……！

　　那是一張黑子哲也原以為再也見不到的面容。

　　那人站在他家門外，雨水打濕了他身上黑子哲也沒見過的某個學校的制服，他的發絲也是濕漉漉的，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那安靜看著他的眼眸是明亮的紅，似有繁星閃耀其中，連帶著那眼神也無比扣人心弦。

　　那人一時語塞，欲言又止的，最後憋出來一句話，也僅僅是呼喚了他的名字。

　　「哲也。」

　　他是雫石唯，黑子哲也在短暫的奇妙經歷中，在那個世界中最親近的一個人，他在那裡是他的哥哥，對他關照頗多。

　　可是，雫石唯應該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怎麼會在深夜，在這樣下著雨的夜空下，出現在他眼前？

　　他是在做夢嗎？

　　黑子哲也說不清楚，也沒能明白。

　　他只能冷靜地把手機拿出來。

　　「喂，你好，請問是警－察局嗎？」

　　雫石唯：「……？？？」

　　等等，他忐忑已久的兩人的重逢怎麼是這樣的！

　　黑子哲也掛了電話，說：「兄長——我這麼叫沒問題吧？」

　　他對雫石唯伸出手，掌心朝上，那是邀請的動作。

　　「到家裡來坐坐吧。」

　　先用手機撥打電話報警，回到家裡又找出繩子默默地把那個倒在門外的男人捆起來，黑子哲也把男人丟在門口，然後才關上門從玄關走進去，看向安靜坐在屋內沙發上的雫石唯。

　　時空錯亂感什麼的都不重要了，讓黑子哲也感到驚喜的是原以為再也見不到的雫石唯竟然出現在眼前這件事情。

　　他一直沒有去刻意想起來的，在那個世界最後一直殘留在心裡的一個遺憾，如今，也許可以得到圓滿。

　　他找來乾淨的衣物還有毛巾交給雫石唯，讓他去洗掉身上的雨水。

　　「放著不管會感冒的。」黑子哲也說，「出來以後和我說說話吧……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他坦然而又鎮靜的態度讓雫石唯的忐忑平復了些許，抱著衣服，他點點頭。

　　「好。」

　　打開浴室的燈，雫石唯走了進去。

　　和黑子哲也面對面對視的那一刻，他頭腦一片空白，許多想告訴他的話在這一刻都被忘記了。

　　他想說很多，比如「我知道那時候你在憂慮什麼了」「你在這裡過得很好就好」「突然見到我有沒有被嚇到」……太多的話一起擠在腦子裡，導致雫石唯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有些緊張，直到現在也是這樣。

　　但是，他不後悔來到這裡。

　　在遊戲中心，簽訂契約的那一刻，黑子哲也掩藏在平靜下的痛苦在回憶中清晰無比。

　　他想見黑子哲也一面，告訴他——

　　要好好道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