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契約、分離

　　哲也的心揪了一下。

　　「……什麼時候？」

　　他望著雫石唯紅色的眸子，他沒有想到雫石唯的決定會來得這麼快。

　　只要簽訂契約，他的心願就能實現。

　　雫石唯說：「今晚吧，正好全家都在。」

　　今晚？

　　哲也欲言又止，最後說：「好。」

　　說話間，兩人來到車邊。雫石唯坐進車裡，對雫石爸爸說：「去店裡。」

　　「哦？要簽訂契約了？」雫石爸爸的語氣很輕快，「不再多考慮一會兒？」

　　「不用了，哲也很合適。」雫石唯說，「簽訂契約，成為我們家的人，不是很好的選擇嗎？」

　　哲也坐進車裡時，正好聽到這句話。也正是因為這句話，他沉默了。

　　【成為我們家的人】——看來，雫石唯還不知道契約的內容。哲也不想欺騙雫石唯對他的感情，要是他知道了內容……即使結果沒有改變，兩人之間也會……

　　「這樣就好了。」

　　哲也說著，拉上了車門。

　　他不說，雫石唯就不會知道契約簽訂後會發生什麼。這樣一來，即使契約完成後……

　　雫石爸爸的車行駛出停車場，車子在夜空下燈光璀璨的街道中行駛著，最後駛入一個商業街。停車後，幾人下了車。

　　雫石美子和其他人都還雲裡霧裡不是很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一看來到的地方，頓時興奮了：「遊戲中心！我們是要來玩遊戲嗎？」

　　雫石美子不沉迷遊戲中心，但有機會在遊戲中心玩一把她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只有雫石媽媽的表情稍稍凝重了些許。

　　「遊戲中心、契約？小唯，你們想做什麼？」

　　「我說過的，哲也是從扭蛋裡出來的。」

　　雫石唯帶頭進了遊戲中心，幾人跟在他身後。雫石爸爸沒有跟上，他站在遊戲中心門口，望著夜空，隨後低下頭拿出手機。

　　他不斷地鍵入字符，記錄下腦海中的一段段文字。

　　「狀態……穩定。」雫石賢戈揉了揉耳朵。

　　那裡，被棕色髮絲遮擋住的耳上，小小的藍牙耳機待在那裡。

　　少年們的談話傳入他耳中，化為他的思緒，最後成為他手下記錄的文字。

　　突然地，熟悉的兩個人的聲音傳入耳中。雫石賢戈輸入最後一個假名，隨後收了手機，走進遊戲中心。

　　他的步伐重重地，發出緩慢而又沉重的如同鼓點般的「嗒、嗒」聲。

　　「不要怨我啊。」

　　……

　　雫石唯才走到某個專區，就被兩雙眼睛盯著了。

　　「……稀客，稀客啊。」

　　卜部一郎嘖聲道。

　　雫石唯為大家介紹他：「這是博士卜部一郎，開發這邊的扭蛋系列的博士。」

　　在幾人面前有著兩個扭蛋機，左邊是淡藍色的，右邊是粉紅色的。裡面皆是堆滿了扭蛋，但右邊的粉紅色扭蛋機上卻還貼上了無法使用的【ＮＯＧＯＯＤ】標籤。這兩個扭蛋機看上去非常破舊了，雫石美子看著被指著的淡藍色扭蛋機有些嫌棄。

　　「這真的還能用嗎？」

　　卜部一郎肯定地說：「當然可以！它看上去是不是很舊？這是為了不讓別人亂扭扭蛋呀！」

　　雫石美子：「……我應該誇獎你嗎？」

　　卜部一郎說：「來吧。」

　　雫石美子不說話了，她跑到雫石唯身邊，拉著他的衣角不再搭理卜部一郎。

　　「博士，別逗她玩了。」

　　出聲的是店裡的另一個人，他和雫石唯差不多的年紀，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臉上沒有笑容，視線僅僅在雫石美子和雫石莉子兩人身上停留數秒便離開了，似乎在刻意疏離著什麼。

　　「他是這裡的店員，名字是零。」

　　在雫石唯介紹完後，零問他：「怎麼突然來店裡？」

　　「簽訂契約。」雫石唯的回答很簡潔，他拉住了看著他們不知在沉思著什麼的哲也的手，把他往前帶了帶，帶到零和卜部一郎的眼前。

　　「弟弟扭蛋的契約，說是在這裡簽訂。」

　　兩人聞言毫不意外，甚至還有些恍然大悟的表情出現在他們眼睛裡。

　　「原來如此，原來是你，也只有你才可以……怪不得雫石那傢伙會突然回家。」卜部一郎自言自語著，猛地點頭，「好，就在這裡簽訂！」

　　他迫不及待地在一邊的桌櫃裡找著，很快抽出一張契約紙用手壓在桌上，「簽吧！」

　　他的手壓住了一些文字，自己卻沒有察覺。

　　雫石唯抽出桌上筆筒中的筆，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名字。

　　哲也接過他的筆，一筆一畫，慢慢地寫下他的名字。

　　他寫的不是「哲也」二字。

　　而是——黑子哲也。

　　哲也蓋上筆蓋，看著那張紙被拿走，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的同時激起了陣陣漣漪。

　　「啊，忘了問了，契約內容你都知道了吧？」

　　卜部一郎後知後覺說著，「唔……算了，不知道也沒用，契約已經簽了。」

　　雫石唯想說不知道，卻被哲也扯了扯衣角。

　　他的一邊衣角還被雫石美子抓著呢，右邊再被扯了一下，感覺整個人都處在兩人爭鬥之間似的。

　　「不知道內容也沒關係的。」哲也說，「對我們，都沒有壞處。」

　　「……那好吧。」

　　哲也都這麼說了，雫石唯便也放鬆點頭。

　　雫石家的其他人仍然懵逼中，這時，零從一旁拿出了一個小藥瓶。

　　「這是新研製的弟弟扭蛋系列的記憶更改藥丸，吃了以後會有點暈，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雫石媽媽出聲問道：「改造記憶，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這個是不會的，我們的技術在這款藥丸中更上了一個台階，無論哪方面都很完美，您不用擔心。」

　　零的安慰沒讓雫石媽媽心安。

　　思緒在她腦海中奔騰，最後，在觸及踏入她視線中的雫石賢戈的身影后回歸平淡。

　　「……是啊，是這樣啊。」她說著，搶在所有兒女的前面面色淡然從零手中接過藥丸，一口吞下。

　　雫石莉子，雫石家的媽媽。

　　她是少女漫畫家，新作《哥哥扭蛋》的創作緣由不知從何而來，她卻創作得非常流暢，得到廣大讀者們的好評。

　　現在想來，漫畫第一話誕生的日期……

　　不就是她的兒子，雫石唯轉入私立夢之咲學院的時候嗎。

　　在此之前的關於雫石唯的記憶模糊不清，從前一直沒有刻意思考，在此刻察覺到真相後，那些總被刻意忽略的細節便接二連三浮現出來。

　　對兒子的喜愛中多了憐惜，雫石莉子溫柔地看著雫石唯，縱容自己失去意識倒在丈夫懷裡。

　　「媽媽！」

　　雫石美子嚇得叫了一聲，被雫石唯拍了拍頭。

　　「沒事的，只是睡一覺。」他說。

　　「……真的嗎？」

　　「真的。」

　　家長帶頭行動了，又有來自兄長的安慰，幾個兒女們雖然還處在雲霧裡，卻也沒有拒絕零的藥丸。

　　最後，醒著的人只剩下兩個店員、雫石賢戈和雫石唯，以及黑子哲也。

　　「唯，接下來是你了。」

　　零把藥丸遞了過來。

　　雫石唯接過它，黑色的藥丸被他捏在指尖，淡淡的甜味從藥丸身上逸散。

　　完美的藥丸……

　　他收斂心神，正要吞下它。突然地雫石唯被黑子哲也抓住了手腕。他疑惑地看去，黑子哲也的視線中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情。

　　似是解脫，似是不捨，又有著些許的期待。

　　這太過複雜，雫石唯無法分辨黑子哲也在想些什麼。

　　從剛才的契約書中，雫石唯已經知道了哲也完整的名字。來自前世的陌生姓氏套在熟悉的少年身上，看上去竟然比所有的姓都要適合。

　　「兄長，謝謝你。」

　　原來只是感謝啊。

　　雫石唯啞然失笑，用沒被抓住的那隻手揉了揉哲也的頭，毫不留情地揉亂了他的頭髮。

　　「沒什麼。」

　　他說完，藥丸含入舌尖，吞嚥入喉中。

　　身體在這一刻失去掌控，意識變得縹緲，恍惚間雫石唯感到自己像是在雲中漫步，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

　　在朦朧間，他看到了一個身影。

　　女孩粉色的發絲在眼前隨風飄著，碧空如洗，微風輕蕩，這是一個夏日的好天氣。

　　他將兩條與他的瞳色一般紅的緞帶拿在手上，走到了她的身邊。先左後右地，他為她紮好了兩個馬尾。

　　她摸了摸自己的發，開心地對他說「×＆××＆」。

　　那嘴唇張合著，此刻的他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女孩的笑聲似乎近在耳邊，模糊不清的笑容中洋溢著喜悅的氣息。

　　「圓香……」

　　呢喃聲隨著意識陷入黑暗而消失。

　　房間裡一時間安靜得可怕。

　　接住倒入懷裡的雫石唯，黑子哲也伸出手，回禮似的卻動作輕輕地，揉亂了他的發。

　　「——再見【さような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