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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熱了他的冷血》第34章
第34章 石棺里的金盒

  赫倫的宣言以低吼而出。他高揚下巴,眼神冷峻而嚴肅,緊緊抓住盧卡斯的手不放,像極了為守護聖物而漠視一切的教徒。

  他的強硬氣質像尖針一樣刺過來,柔弱的長相也蓋不住;倒不如說這更符合他內心的本相。

  範妮蹙起眉,憂愁地說:「赫彌亞……你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普林尼還躺在波利奧的祖墓里……他要是知道你如此縱容一個角鬥士,一定會氣得半死的。」

  赫倫聽到她再次提普林尼,心裡煩躁起來。

  「很簡單,那我就去掘了他的墓。」他說,「那種不配為人父的傢伙,就應該遭受這樣的惡果。」

  範妮怔怔地看著他。她不相信赫倫能說出這種話。

  盧卡斯扶著赫倫進了屋,將他按坐在椅子上。

  此時此刻,赫倫才有所松懈,那種劍拔弩張的氣質消退了,顯露出本質的陰柔。他的雙手疼得發顫,滿手都是血,手背已經血肉模糊了。

  盧卡斯蹲在他腿邊,把殘留的石灰清理掉,細膩地為他塗抹藥膏。

  一縷陽光掃到盧卡斯的頭髮上,映出亮堂堂的金色,好象把漂浮的灰塵都染金了。

  赫倫想起羊皮卷上的燙金,或是被拆成絲線的金綢緞。

  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金髮。

  盧卡斯茫然地抬頭,「疼嗎?」他問。

  赫倫這才感覺到疼,點了點頭。

  盧卡斯輕緩地塗藥,「剛才……謝謝您能為我說話。」他說。

  「沒什麼。」赫倫輕描淡寫,「我說過,我是你的主人,你從皮到骨都屬於我。就算你被打罵,也只能是被我打罵。」

  盧卡斯笑了笑,為他纏繞紗布,「我很高興您說的都是真心話,而不是一時興起的開脫詞。」

  「當然是真的。」赫倫換了個口氣,「每一個字都是真的,絕無虛假……」

  盧卡斯動作一頓,抬眼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眼神,「您真的要……」

  「你猜對了。」赫倫沈沈地說,「我要去掘了普林尼的墓。不過……我不是為了洩私憤。」

  盧卡斯一頭霧水。赫倫拍了拍他的臉,「還記得我母親曾說過,她想和普林尼合葬一口棺的願望嗎?她快要不行了……我得讓她毫無遺憾地離世。」

  他輕微地嘆氣:「再怎麼爭吵,她都是我的母親啊。」

  ……

  赫倫需要購置一口足夠大的石棺,保證其能容納兩具屍身。

  出發去殯葬館那天,遮蔽陽光的昏雲徹底消散了。

  金紗般的陽光攀上積雪,天空非常藍,似乎要變成海水傾瀉而下。太陽被遠處的雪山擋住半只,像一枚金石鑲嵌在藍白之間。人們感恩積雪之中的溫暖,被寒冷逼得躲屋裡的人也出來了,閒逛著,街道活絡而熱鬧。

  盧卡斯駕駛著馬車,艱難地通過一個擁擠的街道。

  華貴的馬車停在路間,周圍人頭攢動,像坐在流水之中的一塊靜石。

  有大膽的小孩兒湊過來,懷裡還抱著一隻小狗,伸手去抓車窗外的薄紅紗。

  這時,馬車向前走幾步。嘶地一聲,紅窗紗被他扯掉了一半。

  攥住紅紗的小手僵在空中,小孩兒嚇得呆立在地。

  他看到車窗的棉簾晃動幾下,緊接著就被掀開。

  他愣住了。

  一張漂亮的臉孔映過來,眉眼極乾淨,像神話里眾神追捧的人物。

  被撕剩的半張紅紗飄揚起來,遮住他半邊臉。

  赫倫斜瞥一眼紅紗,淡漠地說:「你闖禍了。」

  小孩兒呆愣地盯著他,嘴唇象徵性地動了動,說不出一個字。

  他懷裡的狗似是感知赫倫的惡意,汪汪叫起來。它體型很小,花色皮毛,耷拉的耳朵竪起,齜牙咧嘴,黑豆眼睛鋥亮鋥亮的。那毛絨絨的弱小身體轟出尖銳的吠叫,短胖的小腿攀住小主人的胳膊。

  它忠誠的程度,絕不亞於守衛神廟聖火的聖女的。

  坐在前面的盧卡斯回過頭,掃見到小孩兒手裡的窗紗,心裡瞭然。

  他笑了笑,衝小孩兒吹個口哨,故意逗他:

  「你完蛋了。這窗紗里鑲著銀線,就算把你的衣服全典當了,你都賠不起。不過……你遇到了一個仁慈的大人。念在你幼稚的年齡和襤褸的衣衫,他會大方地原諒你。」

  小孩兒仰著臉,下意識地遞出手。他想把扯掉的紅紗還給赫倫。

  赫倫冷冷地瞧他一眼,直接闔上棉簾。狗吠聲隨即被屏蔽在外了。

  街道寬敞一些,馬車重又走動起來,逐漸遠離了這裡。

  赫倫抱著暖爐,掀開門簾的一角,說:「你倒是挺大方。」

  盧卡斯揮動鞭子,笑著說:「就算我不說,您也會這麼做的。我只是……幫助您維持尊貴的身份罷了。大人就要有大人的威嚴。」

  「你又自作主張!」赫倫嗤笑一聲,「那小孩養了條暴躁的狗。我敢保證,那只狗絕對沒長到一個月,卻有強壯的高盧人才有的壞脾氣!」

  「所以說……就算是動物,也是有感情的。」盧卡斯半側過臉,「哪怕只養了不到一個月。」

  赫倫瞟他一眼,瞥見他執握鞭子的手。

  「這個暖爐給你。」他把懷裡的銅暖爐遞給他。

  盧卡斯淺笑著,神色輕緩很多,「我親愛的主人,您比我更需要這個。」

  「少廢話!我只是太熱了!」赫倫皺皺眉,隨即又放緩了聲音,「而且……你的手指都凍紅了。」

  盧卡斯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輕輕笑一下,接受了他的好意。

  ……

  馬車到達殯葬館,接待赫倫的是殯葬館館長。盧卡斯留在車上等他。

  館長上了年紀,嵌在皺紋里的眼睛深邃而精明。他一身黑衣,留著花白的長鬍鬚,十分飄逸。

  羅馬的男性,多半以乾淨光潔的下巴為美。他蓄須發的習慣,與主流審美背道而馳。

  他熱情地迎過來,滿臉堆笑:「尊貴的大人,您的到來使這裡蓬蓽生輝!生命在此地走到盡頭,您的光輝不會消失!」

  殯葬館光線昏暗,黑紗環繞在屋頂,清冷中有死亡的凌厲氣味。屋中央的走道劈開兩側堆放的棺材;棺材上刻有複雜的浮雕,紋路精美,多為純潔的天神。

  館長領著赫倫走過一口口棺材。它們像靜默的使者,整齊排列著,待到人嚥氣時就包裹身體載往冥界。

  「我需要空間寬裕的棺材。」赫倫掃視著,「能裝得下兩個人的。」

  「合葬嗎?」館長愣了愣。

  「嗯。」赫倫點頭,「我的父親已死,母親囑託我將她與父親合葬。」

  「現在的羅馬,已經很少有夫妻願意合葬了哦!」館長擺了擺指頭,「您也知道,最近流行無夫權婚姻,妻子在丈夫死後還能把嫁妝帶走!柔弱的女子是忍受不了孤獨的,她們會帶走嫁妝,投入別人的懷抱。」

  他贊賞地說一句:「您有個偉大而純潔的母親!」

  赫倫應付性地笑笑,「她信奉迂腐的教條,是個古板的妻子。不得不說,我恨那些教條。不過……這種迂腐,有時可以被喻為美德,不是嗎?」

  館長捋一把鬍鬚,哈哈笑起來。他的笑聲十分爽朗,潮水一般湧向黑乎乎的殯葬館內,穿透沈悶的棺槨,在沈穆的環境中顯得不合時宜。

  「那是當然。所謂的愛恨美醜,絕不像水和油那般不相容!我見過太多孩子,在父母死時才會乖順;也見過太多仇恨,在對方死去時才會轉化成愛。沒有任何一種職業,能像殯葬師這樣體會到人的複雜和善變!」

  他拍了拍赫倫的肩膀,「死亡會讓人明白很多。也許當您打開棺木,將父母合葬,往他們嘴裡塞錢幣時,會產生與我這個60歲老頭子一樣的感慨!」

  赫倫輕笑一下以示禮貌。

  他沒有和館長閒聊。在匆匆瀏覽之後,就立刻確定了石棺。

  石棺非常寬大,大理石材質上乘。棺壁雕刻著十幾只胖胖的小天神,長著翅膀揮著弓箭,栩栩如生,顯得神聖純真,沒有一般棺材的死寂。

  館長拿到錢,命奴隸用牛車拉著石棺,跟隨在赫倫的馬車後面。

  馬車牛車一路顛簸,在日落前趕到波利奧的族陵。

  世代的波利奧躺在這裡,陵墓也被世代修葺。即使久經風雨,大理石也沒有銷蝕的跡象。族陵就像一座堅固冰冷的堡壘,安然坐在皚皚白雪之中。冥神的雕像屹立於陵頂,頭上落滿積雪。

  兩名奴隸手拿火把,照亮陵墓的暗路。赫倫帶著盧卡斯進入陵墓,路過喑啞的棺材。

  在幽暗深邃的墓道里,冒出瑩瑩的光,就像鬼手一般掠過陵頂的積灰。蛛網被灰塵掩埋,連蜘蛛的屍體都風乾了,乾癟癟的。這裡只有死去的屍體,沒有任何活氣。活人走進墓道,就像往冥界的大門邁入了一隻腳。

  赫倫走到普林尼的石棺前,奴隸點亮周圍的火把。那口棺槨暴露在火光下,躺在火把圈的中央。火熱得很厲害,棺蓋上的黑紗被熱浪席捲而落,石棺就徹底顯露了。

  搖曳的火光蹣跚於棺材壁上,像海裡飄揚的金珊瑚在隨波而動,很漂亮。於是,陰森恐怖的氣氛被驅散了,陵墓顯得神聖溫暖起來。

  赫倫竟錯覺石棺帶著溫度,下意識地想伸手摸一摸。

  他扼住不實際的想法,深呼吸一次,命令奴隸開棺。

  奴隸用木棍撬起沈重的棺蓋,再齊力一推,石與石摩擦出尖利的聲響,像將死之鳥的最後一聲悲啼。

  赫倫捂住口鼻,擋住撲面而來的灰塵。他皺著眉走上前,查看棺內的狀況。

  他皺起的眉頭倏然垂下,他愣住了。

  半年過去了,普林尼腫脹的屍身挾帶蛆蟲入棺,如今只剩一堆白骨。他的皮肉早已被蟲子吃光了,華貴的陪葬衣物也被啃咬得破破爛爛,使他像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死人的窘態沒有使赫倫震撼一分。

  ——因為他看到一件更顯眼的東西。

  一隻細長的金盒歪倒在屍骨里,位置在腹部,嵌在骨縫之間。金盒閃著暗沈的光,小拇指般大小,倒映在赫倫的眼底。

  這是他很早就尋找的東西,現在主動送上門了。

  黃金不能做陪葬物,卻安然地出現在石棺里,唯一的可能就是普林尼吞下了這只金盒。

  普林尼是吞金自殺的——這個念頭像箭一樣陡然鑽入赫倫的腦際,流走在他全身的血液里,如堅冰或刀刃那般鋒利,將他的五臟六腑磨擦得生疼。

  他激靈一下,後背冒起雞皮疙瘩。他直接伸出手,不顧臟污,拿出了那只金盒。

  從前世綿延而來的謎團要解開了。

  金盒打開了。

  裡面是一隻碎紋密布的象牙哨子。

  赫倫非常熟悉它,熟悉到能描繪它的紋路,記住它的溫度,也知道它是怎麼破碎的。這是他童年唯一的記憶,他將它奉為珍寶。

  他的神情停頓一瞬,捧著金盒的手狂亂地抖動,血液向上湧動,肩膀痙攣般抖動。他的雙眼睜到最大,心臟跳得近乎要從喉嚨里嘔出來。

  過去的一切,普林尼的遺影,被摔碎的哨子,這些都飛快地在腦中掠過了。

  他的耳邊泛起潮鳴,眼前漫起茫茫大霧,濃烈著濃烈著,將他長久以來的某種成見擠出去了;然後這團霧慢慢散去,留下一個頎長的背影——

  普林尼的背影,父親的背影。

  這個背影無比清晰,縱使被海浪洗刷千百次的貝殼,其紋理也不如這個舊影清晰了。

  赫倫的呼吸猛然一滯,他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古羅馬時代,為了節約資源,規定金製品不能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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