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之永遠的默契
當金日漸漸滑落,最終被挑在金字塔尖時,勤勞的埃及人還在勞作。他們多是黑發黑眼,脖間掛着鮮艷多彩的項鏈,腰上圍着及膝的白布。這片土地很干燥,金黃的風沙暈染開落日的金光,空氣就顯得更加粗礪了。
釆石場的奴隸被曬得黝黑。揮汗如雨的他們用青銅鑿給岩石打眼,然后插進木楔灌水,木楔泡脹便脹裂了岩石。這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技朮。
埃及人多是神靈的崇拜者。他們塑造方尖碑,在上面深刻優美圓潤的圖形,裝飾在宏偉的神殿前。這就需要大量的石材,有時還要差使奴隸去高盧進口。
盧卡斯赤裸着上身,站在石塊堆積而成的高處。
他在埃及居住三年了。由於經常出門,他的皮膚被曬成了健康紅潤的小麥色,風沙使其更加粗糙,象揉入了沙礫一樣硌手。
他捧起水袋,往嘴里灌水喝,后背的一層汗水映出金光,象澆灌在銅像上的燙金。
隔得老遠,赫倫就看到他的盧卡斯了。
他提起衣擺,踩過一塊塊奇形怪狀的石頭,用手擋在眉線處遮陽,沖那個健壯的身影喊道:“盧卡斯!過來!”
盧卡斯聞聲,笑了一下,從高處跳下來。他隨手一擦額前的汗,走到赫倫跟前。
赫倫嘆了口氣,幫他揩去下巴上的汗滴,心疼而無奈地說:“你沒必要親自監督的。他們不會偷工減料,埃及人是最虔誠的供奉者。”
“法老的墳墓都會被侵入,更何況尚未建成的神殿?”盧卡斯說,“這一批石材很優質,難免貪婪之心勝過敬仰崇拜。”
“過几天我們就要回一趟羅馬。”赫倫說,“我可不希望,你在舟車勞頓之前就勞累過度。”
“所以,我們要保證神殿的建成順順利利。”盧卡斯笑道,“這樣,您才能在皇帝面前有資格論功行賞。”
赫倫挽住他的手臂,象他的夫人一樣挎着他。釆石場的奴隸很多,也有許多人注意到這一異常親密的舉動。
他們沒有刻意宣揚戀情,也沒有有意地去隱瞞,一切都是這樣自自然然。他們所做的,不過是遵循想要靠近愛人的、最自然的想法;在這個基礎上,什么世俗的炫耀、或者是遮掩都沒有。
兩人遠離了人群,慢慢走回總督住所。埃及的平原干燥而平闊,燈心草制成的鞋子為他們帶來涼爽。郊野的天空象一張塗滿藍顏料的紙一般飄落下來,很清爽。
赫倫習慣性地去摸盧卡斯的手腕。他用手掌箍住他的手踝,慢慢往小臂一下下捏過去,摸索着骨骼的形狀,感受皮肉和筋骨。
他的做法象極了他的母親。
盧卡斯已經習慣。他覆上他的手,輕聲問道:“這次是胖了還是瘦了?”
“好象有點瘦了。”赫倫皺了皺眉,“以后別再去監工了。我可不想讓你再遭受什么風吹雨打……”
盧卡斯輕笑起來。他的藍眼珠向下一斜,就將赫倫包納其中,漫天爛漫的紅云都倒映不進。
他抬手,攬着赫倫的腰,湊近他的耳邊說:“聽你的,寶貝。”
赫倫對這種綿綿的情話早已不再臉紅。他們已經過了熱戀時動不動就臉紅心跳的時候。
他自然而然地轉過臉,微笑着親了盧卡斯一下,什么也沒再說,只是抓緊了他的手……
回羅馬的行程沒有拖延很久。作為總督,赫倫帶了很多糧食和寶石,向皇帝匯報埃及這一年的情況;皇帝禮節性地獎賞他一些錢幣和地產。
他只有三天的假期可以享受。
塞涅卡已經三歲。赫倫和盧卡斯來加圖索家做客時,調皮而圓胖的他正騎在加圖索肩上,玩鬧地撕扯他的頭發。
小孩子的笑聲都是發自內心的,聲音不大但格外有感染力。他遺傳了父親的機靈勁兒,嘴角滿是亂糟糟的果醬,短胖的小手象抓鈎一樣在加圖索的腦袋上亂抓。
赫倫看到父子相親的場面時,已經不會再黯然神傷了。
加圖索的額頭沾染了果醬。他叫嚷着塞涅卡,控制住他亂揮的小手,一邊向赫倫打招呼:“我親愛的表弟,請允許我以這樣不堪的面容朝你問好。但我不得不說,你在埃及三年,一點都沒有染上埃及人的氣質。你和上次來時,几乎毫無變化。”
“我只需要坐在城堡里辦公。埃及干燥的土地,很少印上我的腳印,金色的風沙也不會被吹進窄小的窗口。”赫倫說道。
他伸手抱過塞涅卡,從紙袋里掏出一塊奶酪蛋糕遞給他。
“才華橫溢之人往往命運多舛。”加圖索說,“而頭腦平庸的家伙們不費吹灰之力,憑借同樣平庸之人的趣味相投,就能在這個世上登峰造極。”
赫倫瞟他一眼,“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你是在借機諷刺我?”
“你也可以理解為,我是在羨慕你,表弟。”加圖索攤手。
塞涅卡與赫倫不熟悉。他掙開他的手,要跑到庭院去找他的母親。
他歪歪扭扭地邁着小短腿,吃得滿嘴都是蛋糕屑,一不小心撞上了盧卡斯的腿。
他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一抬頭就對上盧卡斯的藍色眼睛。
面對這個救過自己命的、高大強健的日耳曼人,年幼無知的塞涅卡對他毫無印象。
他只是輕飄飄地瞅他一眼,就跑去屋外了;他沒有對他曾經的以命解救有所了解,也沒有足夠的世俗心去感恩戴德。
加圖索抬眼一掃,定睛在盧卡斯身上,笑了笑說:“你的盧卡斯……似乎替你承擔了所有風沙和陽光……”
“我倒覺得他這樣很好!”赫倫連忙為盧卡斯辯護,“他比原來更顯得威猛。他的健美,應該被當成最有男人味的雕像模板!”
他半倚着盧卡斯的手臂,長發掃到他的肩上。他的身形比盧卡斯整體瘦弱一圈,如今的膚色差異更顯得他十分陰柔。
在盧卡斯的對比下,他外表上的女性特質象遇到魔法似的瞬間放大;只留有不容置喙的態度,還能牽動一些強硬氣質。
加圖索意識到什么,臉色微變。他的手僵在半空,盯向兩人的眼睛有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要注意……咳咳……男人的尊嚴……”他眼神躲閃,勉強壓抑着尷尬的面色,別有用意地說。
赫倫立刻就明白了。
羅馬人對於同性之愛普遍接受。但按照慣例,上層人要扮演“男性”的角色,身份卑微的一方只可以被進入,不能進入身份高貴之人的身體;否則,高貴之人就被認為失去男子氣,丟掉了尊嚴。
“加圖索,有時候……你可以讓你那顆洞悉一切的心靈休歇一下!你那要管理一切的欲望應該得到抑制!”
赫倫沒好氣地說。他已經有了慍怒的臉色,看起來是動真格地生氣,不象僅僅在反唇相譏。
加圖索撇了撇嘴,很識趣地沒再出聲了。
三天的時間很快。赫倫只是拜訪了加圖索、去一趟久別的家宅,就匆匆坐上木船,渡過尼羅河回歸埃及。
兩人抵達埃及時夜色已深。
從港口到城堡有一段小河的路程,盧卡斯扶着赫倫上了小木船,解開束縛小船的繩索,熟練地撐起船篙。
巨大的月亮坐落在河流的盡頭,几乎撐滿了整個小河的寬度。最后一絲暗色的云翳從月間飄過去時,月輝就象灰色牡蠣殼打開時那樣,里面的珍珠光彩頓顯。埃及境內,一切明麗的色彩此時都蛻變成單一的銀色了,赫倫聞到令人愉悅的紫丁香的馥郁。
如今就剩他與盧卡斯兩人,在安靜地駕着小船,去往月亮的方向。
赫倫將腦袋枕上尖形的船頭,黑色的長發有一部分垂落到河水里。他快樂地哼唱起歌謠,時不時夾雜几聲鈴鈴的划水聲。
他剛從烏煙瘴氣的羅馬城回來,回到這種相對安逸純潔的環境。他感到無比輕松,仿佛身心都融化成河水,靜靜流淌進月亮里了。
他半睜着眼,瞥見在划船的盧卡斯。
盧卡斯不緊不慢地撐船。蓬松的金發很頑固,象被吹散的棉花絲;赫倫將他的金發一根根都看得無比清楚。
他突然停止了唱歌,抬起腿腳,將腳踝搭在盧卡斯肩上,調皮地用腳趾夾他的耳朵。
盧卡斯輕笑一下,轉過臉親了他的腳。
赫倫心有悸動。這種蠢動的感覺比哼唱的歌謠還要久遠些,象穿熟了的內襯衣一樣,與他本人無比契合。
對他而言,再不會有比對盧卡斯的心動更熟悉的事了。
他坐起來,頭發將衣服打溼一大片。
他從背后抱住盧卡斯,雙臂環抱他的腰腹。
他想張口說什么,又嘆着氣閉上了嘴。這種輕微的氣息變化被盧卡斯捕捉到了。
盧卡斯停止划船的動作,扭過臉問:“還在因為安惇尼大人的話而不愉快嗎?”
赫倫靜默一會,別扭地說:“我不喜歡有人干涉我們……就算是加圖索也不行……”
盧卡斯放好船槳,回過身抱住他。他抬手摸了摸赫倫的臉頰,替他把溼透的頭發擰干,“我們的確違背了羅馬的原則,這是自凱撒以來就流行的規矩。他只是說了事實而已。”
“去他媽的原則!”赫倫有點氣惱,“那只是庸人自擾罷了!我和你之間,可從沒有那些只顧交配的俗氣東西!”
“我也許是全羅馬最會以下犯上的奴隸了……”盧卡斯開個玩笑,親吻了他的前額。
“可我喜歡你以下犯上……盧卡斯……我想讓你掌控我的一切……”赫倫悶悶地說,“我簡直愛死了被你占有的感覺……”
盧卡斯被這句半是表白、半是求歡的話狠狠打動,呼吸頓了一下。
實際上,他經曆過生死和大風大浪,早已被人生的坎坷或幸運打磨得冥頑,很難再被觸動而心情跌宕了。
他托起赫倫的后腦,迫切地吻他。他的氣息越來越亂,力度也越來越大,雙手強力地剝落赫倫的衣衫,在他赤裸的身體上深重地撫摸。侵占的欲望從下腹直躥到四肢百骸,他的體溫瞬間就熱燙起來,他能清晰地聽到腦袋里砰砰直跳的脈搏聲,象某種邪惡的、不正經的鼓勵。
他那隱藏得很嚴密的侵略性,隨着欲望的爆發,一下子就彌漫開來。他拿出了類似於角斗時不死不休的極端情緒。
盧卡斯偶爾的主動使一貫主導的赫倫驚喜不已。他暗藏起來的霸道其實是被深情克制的,象被巫朮禁錮在劍鞘里的、蠢蠢欲動的利劍。
赫倫暈乎乎地躺倒,任由盧卡斯親吻他的嘴唇和脖子。他想到盧卡斯為自己失控成這樣,心里有十足的滿足感。
某種意義上,他與盧卡斯的默契不僅僅表現在肉體交合上,還有心理上獨一無二的契合。他們所做的就是對方想要的,包括他們墨守成規的體位。
赫倫解開他的腰帶,蒙上自己的眼睛,在鬢發處打了個結,邊輕喘邊說:“這次我們換個花樣……盧卡斯……”
盧卡斯沒說什么,仍是安撫性地吻他,為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做必要的准備。
赫倫蒙着眼睛,心里產生莫名的缺失。
他抬手去扯布帶打結的地方,結果在那里摸到了盧卡斯的手。
兩人一起將蒙眼布帶扯下,對望了一會。
赫倫先開口:“我想看着你。”
盧卡斯怔一下,笑道:“我也想要你看着我……”
他伏低頭,在赫倫耳邊輕聲道:“因為……你也永遠都是我的。”
他們享受了魚水之歡。
當月亮的位置在夜空中變化一些時,赫倫腳步綿軟地走上岸。
至極的歡愉耗盡他的體力,他只能扶着盧卡斯的肩膀走路。
“盧卡斯!我命令你以后都要象剛才那樣跟我做愛!”赫倫剛剛結束了性愛,十分疲憊,卻象喝得微醺似的發號施令。
盧卡斯攬着他的腰,替他系好衣帶,笑了笑說:“聽你的,寶貝!”
赫倫得到承諾,不禁心滿意足。
逐漸地,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腳步也拖沓起來。他方才還因為激情而沸騰的血液又慵懶起來,體力由於極致的高潮也都悉數褪盡了。縱欲過后的困意使他的筋骨象散了架一樣無力。
“我累了……盧卡斯……”他迷迷糊糊地看見遠處的城堡,打了個呵欠。
盧卡斯攬過他的胳膊搭在肩上,,撈起他的雙腿一提,就把赫倫背了起來。
就象他在之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那就讓我背着你。”他微笑道。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