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很久很久之後,驅魔人的同行間傳說有一個會幫助人類的魅魔,那只魅魔身邊偶然還會冒出一名血族巫師,他們仗著比人類高許多的敏捷性和對驅魔師的瞭解神出鬼沒,很少有人看清楚他們的長相,但是許多驅魔人被他們救過一命,收起了手裡的聖水瓶子。
有些人對此嗤之以鼻,也有人不以為意,但是大部份人偶然遇上時都願意沈默地拉開一段安全距離,算是種驅魔人難得的尊重。
…畢竟這行做久了什麼奇怪事情沒見過?他們還曾經救過一頭吃素的食人魔呢!
作為驅魔人的桑德拉「失蹤」後,有幾個跟他比較熟悉的朋友一直在找他,桑德拉一直不喜歡跟普通人扯上關係,怕自己家庭破碎的事再次上演。能被他當作朋友的人工作多少都跟驅魔有點關係,桑德拉幾番推卻後他的朋友們終於認為事情不對勁一起圍堵他,可是接下來的畫面有點尷尬——桑德拉被堵到的時候剛好跟歐文聊了些情話,說了些關於燭光晚餐的事情,然後頭腦一熱,曾著天黑找了片林子就打起了野仗。
問題就是,對人類來說那個埸面特別像一頭魅魔對人類的強暴現場。
——月光下青年的皮膚散發著潔白的光暈,他的長髮淩亂地披在臉上,嘴裡偶然漏出的抽泣聲被魅魔的尾巴堵著,那條變成圓柱體的尾巴在他嘴裡進進出的頻率和下半身的一樣,不屬於人類所有的紫紅色的恐怖兇器幾乎要把青年頂飛,它每一次的抽插都能帶出好些液體,光線昏暗,遠遠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血……
他的其中一位朋友驚叫出聲,另一個人直接扔出了被祝福過的十字架。
接下來的事就忽然從恐怖色情片變成爆笑劇了——十字架扔出去後,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體都嚇的跳了起來,長髮的白皙青年忽地變成了煙霧消失,健壯的魅魔躲開十字架,瞪著眼睛一邊罵著人類的髒話一邊拿翅膀去擋下半身,那個動作十分像女生在海裡玩了一圈上來時發現比基尼掉了的感覺。
所有人都驚呆了,好一陣子才有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句:桑德拉?
誤會解除後桑德拉沒有辦法只好說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他其實還想介紹歐文給自己的朋友認識的,但現在歐文肯定不會出現了,或許他這群朋友在老死前都不會見到歐文了。
他低估了血族在這方面的進步…第二年夏末,歐文在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忽然提議桑德拉請他的朋友一起渡過耶誕節。雖然這時候聊聖誕計畫還太早了,血族也肯定沒過耶誕節的習慣,桑德拉還是笑著答應下來。
…他特別喜歡歐文說這話時故意不看向他的模樣,以歐文的性格,他一定是在心裡糾結了很久才忍著羞恥擠出口的。
“歐文。”
“嗯?”
桑德拉在血族臉上親了一口:“我很愛你。”
“哼。”歐文頭也不擡地看著窗外新種下的樹莓叢,好像那裡隨時會鑽出來一隻兔子似的。
儘管如此,桑德拉還是減少了跟朋友的來往。在認真思考過後,他認為人類與黑暗生物來往過多總是不好的,也許某些黑暗生物說的不錯,像人類這樣短暫的生命是很容易被事物影響,現在他的朋友不會覺的怎麼樣,等到有一天他們漸漸老去,桑德拉和歐文還是原來的模樣,時間淡化了許多友愛、美好的東西時,即使是單純的分離還是會造成傷痛。
他們仍舊可以去認識一些有趣的人,就像血族會去結識人類,但他們最好只是彼此的過客,這樣雙方都不用太悲傷,也會少一些麻煩。
他想的這些歐文早在剛轉化時就想過了,所以他許久之後都沒敢告訴桑德拉,其實在看到他不再是人類時自己還挺高興的,因為這樣他就不用思考該不該把桑德拉轉化、轉化後桑德拉會不會恨他的問題。
新生血族的問題總是相似的,血族的戀愛故事也總是以悲劇收尾。就算他們勉強在一起,在桑德拉死亡前血族將有幾十年時間看著枕邊人一點點老去,他不可避免地會像任何一個與人類相愛的血族一樣,日夜思考著到底該順從愛人的意願還是先轉化再說,即使答應了成為血族,血族也要提防善變的人類隨時反悔。
這些事總是讓那些感情豐富的血族們很傷腦筋,因為既然愛著人類,決定權便完全落在人類手中,這點讓血族變的被動而脆弱。
歐文將新生血族面對親友愛人的這些考量當作例子婉轉地跟桑德拉說過,令他慶倖的是驅魔人的想法很成熟,他沒糾結多久就決定了今後與舊友們的相處方式。
影響他的不光是歐文的擔憂,做出這個決定時桑德拉還思考了許多生死、情感和責任之類的問題,在告訴朋友們的時候桑德拉都覺的隨時會被揍,他的聲音乾澀得快要說不下去,甚至不敢與他的朋友們對視……但是沒有,他的朋友理解他的決定,有幾個人支持了他,其他的認為他想的太悲觀了,但是他們也能接受他的做法。
“嗨兄弟,你起碼得讓我們參加完你的婚禮再趕我們走啊?”
桑德拉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故作嚴肅地回答:“婚禮沒問題,但沒有單身之夜,絕對沒有。”(註:西方文化結婚前新郎新娘會分別跟自己朋友開派對,一般會灌醉開黃腔,但有時候會玩的挺瘋的…叫舞男外賣、亂交什麼的…)
過了幾天他在一場「進食」後一邊舔歐文滲著涼意的鎖骨一邊問:“親愛的,我知道血族永生不死…當然理論上你們已經是死人了……那魅魔…能活多久呢?”
他說這個時的聲音透著點迷茫,歐文揉了揉他腦袋,覺得應該是他最近想這些問題想太多了。他本來想敷衍一下,考慮到一根魅魔的兇器還留在自己身體裡,隨時可能加場「飯後甜點」,他決定認真點回答他。
“魅魔是亞種惡魔,應該能活的相當久才對,就算你是被改造的,也足夠看遍整個世界了。”
“……可是你總會比我活的久的,萬一我死了……”
我覺得在你死前我們也許就分手各自再找情人的可能性更大……歐文憋住了這句話,他感覺到桑德拉在親吻他的皮膚,那個吻很溫柔,不帶一點挑逗意味,純粹因為喜愛而親近。
屬於一顆巫師的冷淡心腸頓時變的柔軟起來。血族想起了一件事,他決定告訴他賴在身上的情人,但那聽起來太令人害羞了…歐文咬了咬唇,難為情地壓低了聲音說:“我以前在書上看過…魅魔一生以性慾為食,與人類交雜甚多,不乏與人類生兒育女的例子。”
“它們在亞種惡魔中應該是最喜歡人類的一群了,據說在察覺死亡來臨前,它們會躲進人類的心裡安靜地死去,死後很長一段時間被寄託的人類還能夢見它,在夢中與它交媾,仿彿它仍然存在……”
歐文止住了聲音,因為桑德拉突然動了一下。
但他只是動了一下而已,沒有要「再來一頓」的準備。
血族看著那顆埋在肩上的大腦袋,手指像撩撥貓毛一樣撥弄著那些粗糙短硬的頭髮,忍不住微笑起來。
“其實你也不是很瞭解血族。桑德拉,你知道血族有一個習性叫「靜寂」嗎?…以前還沒有記載,但是離最古老的血族誕生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幾千年了,同族間開始流傳這麼一種說法……血族因執念從死亡中甦醒,我們是寧可被死神唾棄也要回來人間的生命的叛徒……但是那些活的足夠長久的老血族,在他們的心被完全滿足後,他們的思想便會步入混沌,在寂靜中安息——就像一座自然停擺的大鐘,這便是「靜寂」。”
他說完之後發現桑德拉正盯著他看。
他看著金褐色長髮的血族許久許久,撐起身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親吻。
他想像著許多年許多年後,他會住在歐文心裡,然後歐文帶著他走向「靜寂」。
——這簡直像一個最美好的夢境,他衷心希望這一天有朝一日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