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心死了,長公主反而鎮靜了,朗聲道:“剛剛本宮聽到各位股肱大臣之言, 李驸馬主要有幾個大最罪狀, 一是李驸馬爲了榮華富貴抛妻棄女,欺瞞皇家, 還有陷害追殺妻女的嫌疑;
本宮在招李福生爲驸馬之前也是去查過, 知曉他有妻女, 但妻子行爲不端,女兒性子潑辣,不敬長輩,實在讓人不喜, 驸馬抛棄他們理所當然, 她的妻女可配不上他。
後來驸馬戰場上殺敵失憶了,本宮也懶得讓他煩心,才沒有告訴他的。本宮和驸馬成婚之後,就更不需要想起以前的。是本宮同意驸馬隻需要接他的老母親和姐姐過來便罷, 其他的人本宮可不喜歡。
所以他們母女要是有怨氣,來找本宮就好了,本宮等着。”
說着她轉頭看向李荷花,慢悠悠的說:“你說對嗎?陸夫人?哦,忘記告訴各位了,陸夫人李氏就是驸馬先前的女兒。估計是看着驸馬過得很好,心生嫉妒, 再加上陸大人又有了權勢,這才不甘,想要報複吧。”
說完不等李荷花說話,偏過頭,繼續道:“二是說李驸馬結黨營私,不擇手段打擊對手;我想要請教各位,驸馬隻不過是禁軍統領,結交的人遍布全朝文武百官,難道都和驸馬一條心嗎?要真是有黨争的話,本宮和驸馬也不至于今日在朝堂上親自赤膊上陣了。
三是其家人親戚仗勢欺人,目無法紀。比如其外甥女朱氏有殺害賢王側妃陸氏的嫌疑,而陸氏是陸丞相的親妹妹;再比如其外甥涉嫌支持逆賊懷王。
說實在的話,皇親國戚本來就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你沒有本事憑什麽要我們尊敬你?再說以前聖人都翹起下巴看人,你們怎麽沒有彈劾聖人?不過是牆倒衆人推罷了。隻是本宮隻想問問你們,昧着良心說話,你們就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仗勢欺人,目無法紀?本宮可沒有聽到京兆府尹或者别的官員報上來,既然現在說礙于本宮的權勢不能報,現在本宮也可以認爲這些事本來就是子虛烏有之事,乃是你們落井下石,做的僞證。
至于朱氏害死陸氏?呵呵,她也是受害者,說不定是陸氏的仇人來報仇,朱氏還受了牽連。而外甥支持懷王,更是無稽之談,區區和懷王家的人吃幾頓飯當什麽?懷王還是聖人親自加封的。難道你覺得聖人也是支持懷王的嗎?”
話音剛落,皇帝一拍龍椅,怒聲道:“放肆!阿姐,你是覺得你的驸馬能和朕相提并論嗎?”什麽都拿他做參照?
長公主并不害怕,挑挑眉道:“聖人多心了,臣隻是想證明很多事情,隻不過是這些吃飽了撐着的臣子無事雞蛋裏挑骨頭罷了,實際上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小錯是有的,聖人盡管罰,臣絕對不會多嘴。可這幾條殺頭的大罪,臣不認的。”
李驸馬适時的表衷心,道:“聖人,臣冤枉呀,是有人見臣家庭和睦,又得聖心,心生嫉妒,才故意往臣身上潑髒水。請聖人明鑒,萬不能被奸人蒙蔽了。”
然後惡狠狠的瞪了李荷花一眼,看樣子要不是有老皇帝在,隻怕他會立即就殺了她。
不過有些大臣也吓了一條,李驸馬一向有溫潤如玉的名聲的,可作出惡狼的表情,竟然也不違和,也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心裏都在暗忖着自己是不是被蒙蔽了雙眼,要是李驸馬真實性子如此暴虐,那他們就有需要繼續彈劾,免得禍害了人。
李荷花咬咬嘴唇,走出去跪下,叩了三個頭,道:“聖人,妾可否能和長公主殿下和李驸馬大人說幾句話?”
陸隽宇也忙跪在她身邊,道:“聖人,内子自小受苦受難,又被人颠倒黑白,心生憤懑,還請聖人見諒,臣也懇請聖人恩準。”
皇帝被氣得差點叫人直接被長公主和李驸馬抓起來,但總算還有理智,且這事阿姐是想讓他出頭,成全她的美名呢。阿姐了解他,他又何嘗不了解阿姐?阿姐這是不想活了,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攬呢。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道:“準。”
李荷花起身對長公主福福身,看了一眼李驸馬,道:“長公主殿下,第一點您就說錯了,李驸馬配不上我娘,也不配我叫他父親。”長公主不愧是曾經掌管大齊半壁江山的政治家,直接将他的計劃打亂了。
本來她還想着以她的驕傲,要是知道李驸馬騙她的那些事,雖然不一定發作,但是肯定不會再待見李驸馬了。誰知她卻一力承擔了,且她一直在仔細的觀察李福生的表情,聽到長公主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确吃了一驚,那就說明他以爲長公主是不知道的。可長公主卻如同她先前所想的那樣是知道的。
她垂下眼睑,低聲卻清晰道:“雖然這樣會被人認爲我不孝,可是我卻還是要說,養大我的是我娘,我有記憶伊始,就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意思?代表着什麽?等我知道父愛如山的時候,可是父親卻從沒有出現。漸漸的我也忘記了父親的樣子和父親的意義。長大後,我有了疼人的夫君,母親也有了自己的幸福,可是卻接二連三被人追殺。”
她彎了彎唇,道:“血緣關系還真是奇妙。雖然娘總說我爹死了,他是光明正大的戰死的,他是英雄,可我卻一直覺得他沒有死,他還活着,可誰也不相信。
從我第一次遇到賊人,所有人都說是逆賊,可是我卻知道那并不是,那些人隻是來殺我的。然後我到了京城、莘縣、涼州,直到前些日子的刺殺,我心裏的聲音都在告訴我,這都是沖着我來的。因爲我……阻了人的青雲之路。
但到如今,我都不知道我錯在哪裏,我一直當我父親死了,祠堂的靈位我恭恭敬敬的供奉着,我這樣還不夠表明自己的态度嗎?可爲何還不滿足呢?既然這麽想要我死,爲何又生下我?我是真的不明白。”
然後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向李驸馬,道:“我先前也告訴過你,我的父親死了,爲何還不相信我?我也是一個人,一個和你一樣的人,我不害人也沒有違反大齊律例,爲何我就不能活下去?你現在能告訴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嗎?”
她的話裏充滿了無奈、困惑、傷感,還有自嘲,讓聽的人也百感交集,這種情況能說她不孝嗎?可父慈子孝,那也得先有父呀?沒有父誰教她孝呀。
長公主漫不經心的說:“陸夫人,要是誰都像你一樣,隻憑心聲就能定人罪,那還要大齊例律做什麽?”
李驸馬這才找回聲音,怒道:“李荷花,你的命是我給你,我想要拿去就拿去。再說你還胡說八道,毫無證據之事都敢扣到我頭上,你這就是不孝,你爲何還不自殺?”雖然不知道長公主爲何認下他所做的事,但很明顯長公主是站在他這邊的。至于以後她怎麽懲罰他,隻要他活着,那些也實在算是小事。
李荷花冷冷一笑,道:“哦?那李驸馬是覺得天地君親師,你這位親想要排在第一位,還是你想和前面一個的身份集于一身?”
李驸馬還沒有反應過來,趙昀軒忍不住譏諷道:“李驸馬大人,陸夫人乃是聖人親封的一品國夫人,你想殺就殺,這才是不把聖人放在眼裏吧。”
雖說現在有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的俗語,可是要是子女有朝廷官職、诰命在身,也沒有人會去找不痛快。當然如果遇到一個二百五,那就有官司要打了。
而現在李驸馬就面臨這種情況,他雖然成了驸馬,也有意學了東西裝點門面,可他的腦子也沒有因此變得更加聰明。隻是平日裏,看在長公主的份上,也沒有人拆穿,所以倒是讓他裝出了好名聲來。
可骨子裏,他還是李家村那個喜歡家暴,貪慕富貴、自私自利的李福生!一遇到急事,無人提點,他就會暴露原形。
李福生這才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求救的看着長公主。
長公主氣得牙癢癢,這蠢貨要不是長着那張臉,她早就打發他了。可氣歸氣,她還是要救他。
她接口道:“正如陸大人所說,李驸馬也是一時憤懑,口不擇言。再說陸夫人怎麽可能自殺呢?”
陸隽宇擋在李荷花面前,道:“做了那麽多虧心事的人都活着,我娘子憑什麽不能活着呢?長公主殿下要證據,人證物證俱全,您都說是人打壓,臣才要問問殿下,您真的不愧疚嗎?”
然後從袖袋裏拿出奏折,恭敬的伸出頭頂,道:“聖人,這是昨夜臣和各部大人連夜整理的,一部分刺客已經招供。請聖人過目。且臣已經找到了死士之地,和娘子受襲的刺客是同一撥,且管理人乃是李驸馬的親信。如今這些人正被羁押在牢中,聖人可派人查證。”
皇帝對身邊的太監點點頭,太監去了一個時辰左右,很快就回來了,對聖人耳語道:“聖人,陸大人說得沒有錯,那親信老奴曾經在徽州監軍的時候見過,如果不是李驸馬的人,那就是和公主殿下脫不了幹系。”
皇帝面無表情。
李福生看着證據一個個被呈上來,忍不住癱軟在地,他大叫道:“公主殿下,您說說話,這些真不是我的人呀。對,對,你不是說我做的一切,您都一清二楚嗎?您一定知道這事吧。”
長公主皺眉不語。
陸隽宇疑惑道:“李驸馬的意思是,這死士和長公主殿下有關?”
李荷花眯着眼睛看着他們:果然朝廷上的人都是會演戲的高手。不過丞相大人的心機也果真深不可測,先是讓人扯皮拉筋,證據也不上全,給了李驸馬希望,又徹底将長公主牽扯進來,才一舉釘死了他。
看着李福生從大落到大喜再到大落,被打擊得隻怕已經懷疑人生了。折磨人的最高境界并不是直接打殺,而是給人留一線希望,看着那人不停的掙紮,醜态畢現,再一腳踢他進深坑,精神和身體就會直接崩潰。
李福生已經哭得眼淚鼻涕齊飛了,形象和她記憶中李家村那個長得好看的草包變得一模一樣了。
陸隽宇還在陳述,他竟然爬到她身邊,拉着她的衣襟,哭喊道:“荷花,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你饒過我吧。”
李荷花蹲下身子,拿出錦帕,李福生以爲他答應了,大喜,道:“荷花,隻要你說服陸丞相不要追究我,我以後定會好好待你,你可是我唯一的孩子。”
李荷花彎起嘴角,眼淚卻流了下來,道:“驸馬大人,您的話是真的嗎?”
衆人看見她悲喜交加,可是陸隽宇卻知道他娘子要使壞了。李驸馬最後一線光明會被她親自關在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多放上很多字,美人們喜歡嗎?^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