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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從工地上高高的腳手架上爬下來，他頭有些發暈，在地上傻乎乎的站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小林，過來，開飯了！”旁邊的工頭招呼他。

林旭取下安全帽，天氣冷了，他的腿有點疼，是兩年前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留的後遺症，他彎下腰在腿上使勁捶了兩下，往工棚走了過去。

林旭跟著這個工程隊一起做了好幾年，他做事勤快，又不怕吃苦，雖然人傻了點，但是大家都挺喜歡他的。

林旭工頭給他留的熱乎乎的飯菜，和大家圍在一起，悶著頭吃，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聊那些他聽不懂的話。

“聽說小林要結婚啦？”旁邊有人問他。

林旭使勁點了點頭，嘿嘿笑著，含著菜口齒不清的說：“結過了。”

“哈哈哈，傻小子，晚上在家抱著媳婦兒睡覺舒服嗎？”

“媳婦兒？”林旭茫然的睜著眼，問。

有人給他解釋：“就是你喜歡的人，晚上可以抱著她睡覺，以後讓她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林旭想到每天晚上都可以抱著的暖乎乎的程煜連忙點了點頭：“舒服！”

“跟大家說說，你媳婦兒漂亮嗎？哪天帶過來給我們看看。”

“好看，”林旭羞澀的低下頭，小聲重複了一遍，“媳婦兒，最好看。”

“哈哈，臭小子，真有福氣。”

林旭正吃著飯，外面突然有人吼：“小林，有人找你來了。”

林旭抬起頭，看到程煜站在工棚門口，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林旭高興的放下碗，指著程煜叫：“媳婦兒！”

他走過去，抱著程煜搖了搖，給工友們介紹：“我媳婦兒，晚上抱著睡覺！”

程煜一臉黑線。

大家都知道林旭腦子不清楚，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跟程煜打了招呼又繼續吃飯了。

“媳婦兒。”林旭跟著程煜往外走，嘴裡還在高興的重複著。

程煜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不准亂叫。”

林旭揉了揉腦袋，不滿意了：“你就是媳婦兒！”

“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

“喜歡的，可以抱著睡覺，就是媳婦兒！”林旭大聲的重複，“程煜是媳婦兒，我的！我們結婚了！”

程煜哭笑不得，拉著林旭在沒建成的大樓裡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把自己帶的保溫壺打開，“過來吃飯。”他想了想，又低聲說：“以後在外面不准亂叫，在家說說就行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聽我的嗎？”

林旭點點頭，捧起程煜做的飯菜，“好香，程煜做的飯，我最喜歡吃。”

“多吃一點，這段時間我中午都有空，每天都過來給你送飯。”

林旭找了一張紙，墊在地上靠著牆坐下，皺著眉伸長腿，“你也吃。”

“我吃過了。”程煜笑著看著林旭，他早上在外面跑了一上午找裝修隊，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林旭夾了一筷子菜喂給程煜，又說：“不行，明天一起吃。”

“恩。”程煜應了一聲，電話響了起來。

他走到一邊接了電話，是他早上問的裝修隊的人打過來的，他跑了好幾天，找了好多裝修隊，但是沒一家滿意的。

他沒錢給傻子買新房子，老房子裝修也要花不少錢，他自己身上的錢幾乎都快不夠花了。裝修隊也有開價低的，他又不是很想答應下來。私心裡，他並不是很想把房子重新裝一遍。那是他和傻子一起住了幾年的家，但是馬上就要有另一個女人住進來了，他捨不得，房子變了，就不像他和傻子的家了。那裡雖然舊，但是很溫馨，有他和傻子好幾年的回憶。

程煜掛了電話，回頭去看傻子，他皺著眉，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怎麼了？”

林旭指著自己的腿：“疼，捏捏。”

“早上受傷了？”程煜蹲在他面前，在林旭腿上捏了捏。

“天冷，腿就疼。”

程煜低下頭，沒再說什麼，手上的動作卻不停，給林旭輕輕揉著腿。

晚上林旭在家裡洗澡，程煜進衛生間拿毛巾的時候林旭的臉一下就紅了。程煜的目光在林旭身上流連了一轉，忍不住走過去，問他：“腿還疼嗎？”

林旭紅著臉搖頭，指著門口：“你出去，我要洗澡，好髒，不能抱你睡覺。”

“我給你洗。”程煜小聲說，林旭身上的肉長的很結實，皮膚沒夏天那麼黑，但是也很健康，讓他看的移不開眼，想上去摸一摸。

林旭有些不好意思：“羞！”

程煜把沐浴露擠在毛巾上，使勁給林旭搓著手臂：“不羞，你太髒了，我給你洗乾淨，洗乾淨才能抱著睡覺。”

林旭好委屈：“洗了就不髒了。”

“恩，那你別鬧，我給你洗。”

林旭乖乖的站著，生怕程煜嫌他髒不給他抱。程煜看著他身下隱隱快要有反應的地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把他翻了個身，讓他趴在牆上，給他搓背。

程煜蹲下身，給林旭搓腿的時候看到了他左腿上那條從小腿一直延伸到了膝蓋的傷口，心裡一緊，在上面摸了摸：“你說摔了，是這裡嗎？”

林旭閉著眼點頭，他下麵好難受，程煜一進來就開始難受了，難受的他不敢睜眼看程煜。

“怎麼摔的？”

“程煜走了，不開心，掉下來了，醫生說腿斷了，我好想睡，但是疼，睡不著。”

程煜的眼淚一下掉了下來，他哽咽著問：“傻子，你喜歡結婚嗎？”

“好喜歡！程煜是媳婦兒！”

“但是你要跟別人結婚了。你結婚了，就要跟別人住在一起，要跟別人抱著睡覺。”

林旭突然轉過身，大聲吼：“不跟別人結婚！只要程煜！”

“你聽話，聽我說。”

“不聽話！本來就不想結婚！”

程煜一陣心酸，把毛巾扔進水裡，對林旭吼：“你忘了嗎？是你告訴我你有寶寶了，在那個女人的肚子裡。”

“有寶寶。”林旭低聲重複了一遍。

“是，有寶寶了，所以你要跟她結婚。”

林旭靠在牆上，高大的身軀緊緊貼著牆，程煜看起來好難過的樣子，他低著頭不敢看程煜，小聲說：“舅舅說，有寶寶結婚了，程煜才會回來。”

程煜突然抬頭，定定的看著林旭：“舅舅說？都是舅舅告訴你的？”

林旭點頭：“然後，程煜就回來了。”

程煜心裡忽然一陣陣的發緊，他的手都在抖，聲音也發著抖：“那……那你跟那個女人，你們，睡過嗎？”

林旭不解的問他：“睡過才有寶寶？”

程煜使勁點頭：“傻子，你告訴我，沒睡過是不是，都是舅舅在騙你的，沒有是不是？你告訴我，沒睡過，沒睡過就不用結婚了。”

林旭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大睜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程煜：“睡過了！早就睡過了！就像抱著程煜那樣睡！”

程煜心裡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林旭把程煜從地上拎起來，把他推出衛生間：“你出去！你想走！不結婚，你就想走！你不要傻子！”

林旭使勁推著門：“程煜不回來，才跟別人結婚！程煜還想走，好生氣！”

林旭大力碰上門，把程煜關在了外面，程煜抵著牆，張大嘴發出壓抑的哭聲，他已經回來了，但是為什麼偏偏要晚了幾個月？為什麼不早點打電話給傻子說清楚？

是他不好，是他小時候他對傻子不好，到了現在，該他還的，都要還回去了。

程煜半夜從床上醒過來後，再也睡不著了。天有點冷，屋裡沒有暖氣，他抱著傻子像個暖爐的身體，抬起頭在他嘴邊輕輕吻了一下。又把頭埋在他的頸窩邊，有些貪婪的呼吸著。

除去在部隊的那兩年，他在這住了快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