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北方傳來的消息
「梅殿主是白月城百年一遇的奇才,當年她自創的月影刀只有四式,看著平平無奇,但若配合月影步使出,其刀法頓時變得詭異莫測,讓人防不勝防。」孟三說著身子就是一晃,下一瞬,人已經在唐蘆兒後面,同時手掌成刀在她的脖根處一抹,接著道,「當年梅殿主將你送到我家時,傳了我月影刀第一式破月,和月影步的隨風。」
上官鈺眼一瞇,心頭微駭,昨日孟三殺那頭豹子時,他就發覺其步法詭異,雖然玄機子傳給他和孟三的武功不盡相同,但是不是一家之術,他還是能看得出來的。那位已經過世的師母,他雖不曾見過其人,但卻數次聽玄機子提起過,且每次恩師言語中都是多有讚嘆。
「月影刀餘下三式分別為,幻月,鏡月,碎月;月影步除了隨風外,還有影纏。」孟三轉到唐蘆兒前面,「破月為刺,招式極烈;幻月詭異,虛實難辨;鏡月無情,以己誘敵;碎月必殺,出刀無悔,卻是帶著玉石俱焚之勢。梅殿主當年留過話,碎月一式,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
「我都學過!?」唐蘆兒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娘過世時,我不是才四歲嗎?」
「你四歲那一年你娘最後來看你,跟你相處了一日,臨走前,你娘對我說該教你的,她都教給你了,餘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領悟。」孟三說到這,停了一會,才看著她問道,「你可知唐奶奶為何要找那幾種稀世奇藥?」
「奶,奶奶……中毒了。」唐蘆兒喃喃道,只是話一出口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難不成,是跟我有關?」
「三年前,我帶著你被大伯派出的殺手千里追殺的路上,你曾使出過碎月,只是當時我大意了,不知對方竟還是個擅長使毒的,你殺了他後不但傷了自身,還中了奇毒,且很快毒就攻入你的心脈。當時天底下除了玥城主,就師父他能救你了,只是我還未帶你找到師父,你就落了海,隨後師父他老人家也……」孟三嘆息,「當時你中毒太深,師叔找到你後,只能逼出你身上七成的毒,餘下三成用藥物壓制不住,不得已,師叔只好吸到自己身上以內力壓制,然後再慢慢尋解藥。只是大伯那些人自然是知道解藥的配方,更何況那種稀世奇藥,只要有人打聽,自然會被他們所知,所以那幾年,師叔才讓你對那幾種藥守口如瓶,以免讓他們尋著味找上門來。」
「那,那奶奶身上的毒,能解得了嗎?」唐蘆兒呆住,心忽的絞痛起來,唇抖著,話出口時,眼淚已下來。
原來她那三年的平安順暢,都是身邊的人用自身的安危換來的。那個性情彪悍的奶奶,每次毒發倒下時,從不曾對她多說過一個字緣由。那三年,奶奶一直就說要給她找個婆家,然後趕緊把她掃地出門,免得留著添堵,卻每次挑親家時又總這也不放心,那也不順眼,就怕她以後會受委屈……他們不知道她換了個人,只當她是忘了,所以就順著她,給她安排一個平凡女子的一生。
上官鈺微蹙著眉看了孟三一眼,再傳過眼,正好看到夜風將唐蘆兒露在披風外面的烏髮都揚了起來,凌亂的髮絲,飄蕩的披風,蒼白的臉,使她整個人看著像是馬上要倒下似的,他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拖到屋裡道:「好了,這些以後再說,你先吃點東西。」
進屋後,唐蘆兒即想了起來,強壓住心緒,忙扭頭問道:「奶奶她不是該過來了嗎?怎麼還沒到?」
瞧出那丫頭要鑽牛角尖了,孟三便倚在門框上,一臉輕鬆地呵呵笑道:「昨兒忘了跟你說了,冰寒蠶師叔已經拿到手,酒香膠小師弟也讓人尋到了,所以師叔前日得消息後,就起身去了柳州等著取。」
唐蘆兒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收回目光詫異的看了上官鈺一眼,上官鈺面無表情地將她按到椅子上,然後將旁邊的食鼎打開。
孟三走到唐蘆兒跟前拍了拍她的腦袋:「丫頭,別想太多,心裡也別太有負擔,該怎樣就怎樣,白月城也不是那麼可怕,到底那裡還有你娘給你留下的人,不少人一直就在等著你回去。你在這先好好休息兩天,隨後咱就去柳州跟師叔會合,然後便該啟程了。至於學武的事,你只消想起來就好了,月影刀和月影步本來就是你娘留給你的護身保命符,你當時使出碎月時的威力我是見過的,必殺之術啊,不會讓你失望的。」
「啟程!?」唐蘆兒一時也顧不上學什麼功夫,只詫異道,「血藤花,冰寒蠶,酒香膠都有了,但昆侖果不是還未尋到嗎,奶奶怎麼就走?」
「昆侖果打聽了這麼些年,就兩個月前聽說川山谷那邊有,還是白澤先知道的,可卻還是去遲了一步,他找到那株昆侖花時,上面的果實也不知被什麼人給摘走了。」孟三嘆氣,「如今只知道玥城主那裡有一枚,所以還是去向玥城主討比較方便。」
……
「當年我娘是怎麼死的?」唐蘆兒包著上官鈺的披風坐在欄杆上,問了孟三一句,她剛剛吃了飯後,上官鈺就匆匆忙的離開了,很少看到他面上露出那等焦急之色。
「你想報仇?」孟三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就是想問問,是你說的那個蘇殿主,我舅舅害死她的?只是既然我娘那麼厲害,怎麼就被害死了呢?」唐蘆兒說這話時,臉是低垂著,讓人看不清她面色是不是到這悲傷仇恨之色。
「可以說是白蘇設的計,但實際上是你娘主動放棄了生命。」孟三沉吟一會,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當時玥城主已經閉關,蘇殿主準備了數年,以五萬信徒還有眾多梅殿弟子為誘餌,引你娘去他設了埋伏的陷阱。你娘其實可以不用過去的,但卻狠不下心放棄那五萬多條生命。我爹事後說,她若能狠下心,另外召集餘下的三萬信徒,一樣可以跟白蘇一拼,只是最後,必然會兩敗俱傷,浮屍數萬,但終能留得一命,或許還能一舉殺了白蘇也不定。你娘縱然是天資過人,但和白蘇終是拼不過一個狠字,我家老爺子常掛在嘴邊的話便是: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有那樣的狠心霸性,卻有那麼高的名望,又處於那樣的位置,終是會夭折。」
唐蘆兒沉默許久,才輕輕嘆道:「我完全想不起月影刀和月影步的招式,昨晚會使出來,也是因為白天時看到你殺了那頭豹子後留下印象的原因,而且,而且我出刀時根本沒多少力氣。昨兒能殺了那傢伙,也是用的弓箭,不是月影刀術。」唐蘆兒說著就看向孟三道,「你們學武功,不是還都要練什麼內功什麼的嗎?我以前學過那東西麼?」
「丫頭,你學得比我都早,我是六歲才開始學的,你不到三歲就已經學了。說來你的早慧,也曾讓你娘和我爹擔心過好一陣。」孟三嘆息,民間的說法,孩子過於早慧,往往會預示著這個孩子此一生,命運多舛,如今一看,那些無稽之話果真在她身上得到了印證。
唐蘆兒轉頭睜大了眼睛,孟三笑道:「不過你娘教你的都是白月城的功法,白月城的武功自成一派,我對此知之甚少,就是師叔對此也不了解。」他說著就拿起她的手腕,握住她的脈搏探了一會,然後還是一臉不解地搖了搖頭道,「你當年修習的內功雖不是那等渾厚霸道的心法,但足夠讓你發揮月影刀術的威力。只是自那次大難醒來後,你全身的內力就很詭異的消失了。我和師叔也曾數次討論過這事,就算是重傷散功的原因,體內也會有一些亂竄的內力在的,怎麼都會留下一些明顯的痕跡,可你這樣就好似以前完全沒有學過一般,一點痕跡也找不到,確實讓人很費解。」
唐蘆兒耷拉下腦袋,心裡卻悄悄說著一個她不敢說出口的答案,難道是因為她穿越的關係?人家正主知道她就是個廢材,所以只把軀殼留給她,腦子和內功什麼的都一併帶走了,免得她留著瞎糟蹋。
瞧著她這垂頭喪氣的模樣,孟三便揉了揉她圓圓的腦袋哈哈笑道:「好妹子,別這麼沮喪,若是真有散功的痕跡,你才該哭呢。現在這樣,估計是白月城內功心法的特殊之處也說不定,到時回去問問玥城主或是裡面的長老,就知道原因了。」
唐蘆兒沒法,只點了點頭,隨後又想起一事,即問:「對了,三哥可認得一種叫『夕顏』的花嗎?」
「夕顏。」孟三微怔,「你想起來的,還是誰跟你說的?」
唐蘆兒搖了搖頭:「是陳三姑娘前幾日跟我說的,讓我以後見到夕顏了,就折下幾枝送給她。」
孟三皺了皺眉頭:「夕顏是你以前種在院子裡的花,花意是復仇,聽說白月城裡也有不少這樣的花,只是不知贈花是何意。」
「復仇?」唐蘆兒抬起臉,看著夜空清冷冷的明月,嘆息道,「當時還那麼小,就想著要復仇了嗎?」
孟三沒說話,只是將手放在她腦袋頂上,輕輕揉著,心裡跟著微微嘆息。
夜沉,上官鈺拿著孟三給他的那個荷包不知看了多久,旁邊的燭台已經凝結了厚厚的一層蠟油,本想去書房查一下先祖當年留下的那幾個密印符號,只是起身後才想這裡不是錦園,想要查看的東西都不在這裡。
若他猜得沒錯的話……上官鈺一想到這,那雙深幽的眼睛裡不由就露出不敢置信的情緒,就連其冷峻的面容上也隱隱露出激動之色。
思索好久,一直快到半夜時分,他才慢慢踱步到安遠太妃這邊。只是在安遠太妃的院子前站了許久,卻遲遲不進去,竟完全沒有平日裡那等殺戮決斷毫不遲疑的做風。
「王爺?」就在上官鈺打算離去前,佟嬤嬤從屋裡走了出來,正好就看到那邊陰影處站著的身影,即走上去道,「王爺過來了,怎麼不進去,太妃還未睡下呢。」
上官鈺點了點頭,先問一句:「祖母今日可好?」
「白日裡睡了一覺,現在都緩過來了,還說白天裡睡多了,現在反睡不下。」佟嬤嬤說著,瞧著上官鈺臉色不太好,以為他還擔心,便笑道,「王爺不必太多擔憂,太妃剛剛還說了,她這一輩子什麼仗勢沒見過,還能被幾匹狼給嚇到。」
「如此就好。」上官鈺說著就往裡走,然後又交待一句,「嬤嬤讓那些丫鬟都退下,我同祖母說說話。」
佟嬤嬤應了聲,便轉身回屋同安遠太妃說了一句,然後就將屋裡的丫鬟都給招呼出去。
「什麼事,這麼晚還過來這,那丫頭不好了?」安遠太妃正歪在榻上讓丫鬟給自個捶腿呢,並想著自個孫子將人家姑娘順到房間裡去,到現在都沒放回,她要不要使人去問問。只是還沒想好,上官鈺就進來了,還將她身邊的人都打發出去,安遠太妃心裡生奇,便坐起身問了一句。
上官鈺微怔了一怔才意識到自個祖母問的是唐蘆兒,想起那丫頭那張蒼白的臉,他心裡便是一嘆:「還不曾為昨兒那事哭過,也不知是好不好。」
安遠太妃看著自個孫子,好一會才搖頭道:「鈺兒,你關心得太過了,到底是個大姑娘呢,你怎麼把人帶到你房間裡去了。白天時人手短缺,又忽然出了昨晚那事,誰都有些亂,你帶過去勉強也說得過去,只是眼下都還這麼晚了怎麼還不送回來。」
上官鈺一點都不以為意:「我今晚在別的房間睡,本想送來祖母這的,只是祖母昨兒受了一夜的驚嚇,我擔心將她送來後,多少會擾到祖母休息。所以今晚就讓她留在那裡,祖母一會指個嬤嬤和兩名丫鬟過去陪著就行了。」
「你啊……」安遠太妃搖了搖頭,然後就笑了一笑,「鈺兒,在祖母跟前還說瞎話,你哪是怕她擾到我休息,我這邊這麼多丫鬟婆子,還照顧不了一個小姑娘。你那是要把她留在自個身邊,時時看著才安心,鈺兒,關心則亂。她是白月城的人,你若跟她走得太近,讓人發現了,別說白月城那邊會不會找麻煩,齊州,還有皇上那邊都有可能懷疑你另懷他意,你心裡要清楚。」
上官鈺坐到安遠太妃身邊,淡淡道:「祖母多心了。」
「我多不多心,你心裡清楚。」安遠太妃說著就拍了拍他的手,然後道,「只是你今晚過來,就是為了說那姑娘?」
上官鈺沉吟一會,就將那個荷包拿出來遞給安遠太妃道:「祖母請看一看這個。」
安遠太妃疑惑的接過那個小荷包,仔細看了兩眼,隨即面色一變,就坐起身問道:「鈺兒,這個,你哪來的?」
「是昨晚那位夜蝙蝠身上的東西,掉到鄭國公院子裡,被孟三找到後送過來的。」
「夜蝙蝠?」安遠太妃怔怔地看著那個荷包,手指一遍一遍撫摸著那隱藏在荷包花色裡面的紋路,然後抬起眼道,「怎麼會在他身上,難道這荷包是從白月城裡出來的?」
「目前還不清楚,夜蝙蝠已死,一時也找不到人……」上官鈺說著,忽然就想起那位陳府三姑娘,他頓了一頓,便收了口問道,「祖母可確定這上面是父親的密印符號?只是孟三怎麼會知道?」
「錯不了,咱們家每一代當家人,都會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密印符號,除了自己人,誰都認不出,當年你玄祖父,高祖父等人就是用這個法子,暗中傳送了很多消息。而你父親這個密印符號,還是祖母當年給他畫的,錯不了,錯不了……」安遠太妃一雙老眼瞬時變得有些模糊起來,「至於孟家,你父親未出事前,曾與孟都司打過幾次交道,再者孟家本就是你玄祖父給你們留在齊州的勢力,孟三是孟都司獨子,他父親應該早就讓他認下這個符號。」
上官鈺怔了半響,才低聲道:「那父親他……」
安遠太妃閉上眼,兩行淚即從眼角那流了下來。事隔十七年,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就是曾經再怎麼堅強,再怎麼鐵腕的女人,也壓制不住心底的激動。
上官鈺生怕安遠太妃會激動得暈厥過去,忙一手順著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手,欲將內力渡進去,只是安遠太妃卻搖了搖頭,然後睜開眼,勉強壓住心頭的激動,抖著唇道:「鈺兒,錯不了的,你父親,你父親很可能還活著,他當年沒有死!沒有死!」
上官鈺心裡雖同樣震驚,但卻還是比安遠太妃冷靜多了,畢竟對於父親的記憶,他只停留在五歲之前。如今都十多年過去了,兒時的記憶大多已經模糊,他甚至都不記得父親長什麼樣子。瞧著安遠太妃收了眼淚後,他才緩緩道,「他為何十七年後才將消息送來?」
安遠太妃想了一會,就搖了搖頭:「這些年來,你父親在那邊定是遇到了什麼事,現在這個東西送過來了,就說明他在告訴我們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