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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郎》第6章
第6章

  250線的業餘財經評論員孫少甯同志,是個當之無愧的懶神。

  權微用腳踢了半天門,孫少甯這幾步路都不肯走,在陽臺上有氣無力地嚎叫:“你不是房東嗎,別客氣,自己開門進來。”

  “你大爺,”權微也不心疼這是自己的房門,又用力地踹了一腳,這才丟下兩手提著的塑膠袋,去兜裏摸鑰匙。

  他性格散漫,畢業後總共沒上幾天班,就一頭紮進了樓市。從2012年到現在一共有了7套房子,室內室外的鑰匙一大堆,他也不能都掛在腰上,平時身上除了自己住的那套,剩下的一匹大門鑰匙就是孫少甯這間。

  他跟孫少甯是清白到透明的發小,他只是怕孫少甯宅成地基,有天死在家裏都沒人知道。

  只是這種憐惜的感情總是不能長久,每次權微推開門,唯一的感覺就是想把孫少甯叉出去。

  地板不知道幾天沒拖,靠枕掉在地上直接成了坐墊,空調被皺巴巴地攤在沙發上,飲水機裏的水不如垃圾桶的垃圾多,權微雖然不是處女座,強迫症也不嚴重,但還是覺得辣眼睛,這房子的舒適度在他手頭排第三,求租的人不在少數,卻愣是給孫少甯住成了豬窩。

  除了他爹媽,權微目前為止唯一能忍到這份上的人也就剩下這位了。他將塑膠袋放在圓角茶几上,跟自己也住在這裏似的抬腳就往冰箱那裏走,這是他的習慣,因為踩盤、看房老是在外面跑,所以進了門就要喝東西。

  孫少甯顯然也知道他有這毛病,權微雖然是個混不吝,可他不能不注意,孫少甯立刻從陽臺的推拉門後探出頭來,指手畫腳地說:“別動我冰箱裏的東西,旁邊那小的看見沒?送你的,以後你吃的喝的都放裏面。”

  說話這時候他頭髮油、臉色差、下巴爆痘、鬍子拉碴,可高大的骨架和嚴肅的眉眼擺在那裏,外加伸著的手臂上一條長而深的縫合疤,發號施令的話倒還是讓人不敢隨便打他。

  權微這才發現屋裏多了個單人冰箱,威武地擋掉了半邊走道,在這個面積本來就是精打細算的小戶型裏異軍突起,怎麼看都像是一顆毒瘤,他板起臉將孫少甯那顆狗頭盯了半天,可沉默了半晌最後只是聳了聳肩,對著陽臺比了個中指:“你錢多,聽你的。”

  換到以前,權哥想罵誰罵誰,絕不委屈自己,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孫少甯病了,瘦了,人也頹了,權微雖然有心將相處的模式維持在以前的頻道上,可還是控制不住地對發小多了一份忍讓。

  孫少甯不可能察覺不到,他笑了笑,覺得今天的太陽真不錯。

  權微開了瓶養樂多,插上吸管拖著椅子去陽臺算賬,這陽臺當時屬於半贈送,說是自行封閉了能當個書房來用,所以面積夠大,足夠孫少甯鋪兩個瑜伽墊曬太陽,還有餘地供權大爺蹺個二郎腿。

  孫少甯往水缸裏丟了兩粒烏龜飼料,閑得長草地說:“你不是忙得要死嗎,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大爺像個喝娃哈哈的小學生一樣啜著吸管,臉上卻全是成年人的冷眼:“忙啊,我忙著來問你,到底給我找了個什麼仲介?”

  孫少甯沒聽懂,滿頭霧水地說:“仲介怎麼你了?不是挺好的嗎,業務能力還可以啊我感覺。”

  他倆是物以類聚,都是挑剔人,孫少甯雖然會對長得帥的男的偏心一點,但權微托他辦的不是5毛錢的事,他再不靠譜也不會只看臉,所以他說還可以,那就真的差不了。

  權微將楊楨和自己的對話差不多照搬了一遍,讓孫大坑自己體會。

  因為不是古代人,章舒玉的口吻和原文都被權微轉述得變了味,孫少甯沒有產生權微感受到的那種怪異感,他只是從賣大米那兒開始爆笑,覺得這種全程不同頻的對話顯得兩個人都特別像智障。

  權微看著他幸災樂禍,面色如常地從屁股後頭拿出一隻小號尖叫雞,捏著雞腿用“O”型嘴指著孫少甯。

  威脅人用的工具排行裏沒有這種搞笑的東西,可是孫少甯一見那抹象徵性的亮黃就虎軀一震,連忙抿起嘴強力忍笑。

  他神經衰弱,最受不了這些捏起來撕心裂肺的鬼畜玩意兒,可是權微對它們情有獨鐘,每套租房裏都會免費贈送一大堆,美其名曰好物共分享,既能顯得他好客,又能供他親愛的租客解壓舒乏。

  孫少甯搬進來之後就將這些東西全扔了,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權微自己裝的房子、布的傢俱,屋裏的犄角疙瘩誰都清楚不過他,孫少甯想起房子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只雞,太陽穴就隱隱發緊。

  他心有畏懼,只好違心地說:“那我倆見的肯定不是一個人,我用我倆烏龜的性命擔保,我跟你仲介見面的時候他還是靠譜的,可能真是摔壞腦袋了。”

  這話純屬是無心,卻也是一語成讖。

  權微也就是來吐個槽,不然也不會給孫少甯帶吃的,兩人打了會兒諢,炒了兩個菜對付了午飯,為了回應權微過來喝一杯的目的,孫少甯懶洋洋地往榨汁機裏扔了兩個梨,他以前酒癮還不小,如今不敢任性了。

  人一旦走到死亡的陰影下,什麼生無可戀、百無聊賴都得靠邊,想活下去是一種本能,雖然仍然沒有目的和意義。

  權微看著拽拽的,其實飲食也有點小兒科,是番茄醬和果汁的忠實粉絲。

  這人天生就有點獨樹一幟,小時候就有了成年人的乖僻,長大了卻又不改孩子氣的愛好,反正活得挺野蠻生長的。

  吃完了權微就往沙發上一滾,開始刷房地產的app,刷著刷著還躺下了,孫少甯刷完盤子出來,看他完全沒有想走的樣子,忍不住開始趕人:“你下午沒事幹嗎?”

  “有啊,”權微眼睛都不睜,將手臂往後腦勺上一枕,準備睡個午覺,“帶你去檢查。”

  他不想跟鄭飛說話所以忽悠他,但想帶發小去檢查的心思也不假。

  孫少甯愣了一下,一瞬間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感慨,只是覺得人生真是奇妙。

  他跟權微穿開襠褲就認識了,但是狀態一直不太對付。權微小時候剃個光頭都會有人說“這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孫少甯天生愛撩閑,見了人就愛問他穿裙子沒,然後被權微提著板磚追出二裏地。

  孫少甯家庭背景比較硬,所以喜歡看人服軟,可權微雖然臉長得不夠權威,脾氣卻十分給力,兩人靠鬥毆過完了整個童年,都沒能成為朋友。

  初一的時候權微家裏出了事,他輟學了一段時間,後來跟著個不認識的老頭回來上學,那老頭騎著個破破爛爛的三輪車,不比乞丐體面多少,是他那個入贅女婿爸爸的爹,也就是權微正兒八經的爺爺。

  孫少甯混在狐朋狗友堆裏,也沒少扔過白眼和嘲笑。現在他回頭想想,這輩子最積德的一件事,可能就是那天夜裏權微翻院牆來砸大門,求自己把爺爺送去醫院的時候沒拒絕,孫少甯家裏有車,他初二就開始偷偷地開了。

  老爺子年紀大了,那次就診之後也沒活過太久,權微過來送過一次水果,乾巴巴地說了幾句謝謝,鞠了個躬就走了,那只是一件比平時晚睡兩小時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孫少甯也沒想讓他感恩戴德。

  所以孫少甯從來沒想過,他恣意揮霍地活到人生的第26年,會感染上讓人避之不及地HIV病毒,只剩下這麼一個靠一次助人為樂而撿來的朋友。

  ——

  隔壁床的大哥是個性情中人,一聽要幫忙,不疑有他立刻就起來了,也不管章舒玉是不是兩隻手都在回血。

  目前為止他遇到的人都十分友善,唯一疑似敵方的那個戴玄……不銹鋼項鏈的男人,也沒有怎麼為難他,這種和睦讓章舒玉覺得安心。

  他打的就是偷看偷學的算盤,因此觀察力驚人,見那大哥一瞥見手機螢幕,就抬眼審視而不贊同地盯著自己,立刻就明白要來的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大哥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恨鐵不成鋼地問他:“小夥子,你是不是欠高利貸的錢了?這傢伙可碰不得,會讓你傾家蕩產的。”

  章舒玉迅速在心裏將高利貸和債主劃了條等號,只是他聽大哥說“傢伙”,還以為高利貸是一個人。

  楊楨的事他暫時一無所知,這個稍後可以試著向黃錦打探,再回到眼下,他現在需要大哥的幫忙,所以不能讓人心生惡感,章舒玉心思如電,立刻否認道:“您誤會了,我不欠高利貸的錢,是我的朋友,跟他們有些往來。”

  大哥看他人模狗樣的態度又不錯,這才放下因為驚疑而瞪起來的眼皮,說:“那這電話還接不接了?”

  章舒玉不認識對方,接了也是雞同鴨講,但他知道這東西叫電話了:“不接,您看我現在這個樣子。”

  大哥笑著給他掛了:“這樣是對的,你現在是病人,你朋友借的錢,讓他自己去處理好了。”

  章舒玉瞥見他用食指在紅色的圓圈上劃了一下,電話那面上的圖案就變了,那麼旁邊那個綠圈應該就是接的地方,他迫切需要知道更多,便又說:“多謝,還想麻煩您幫我找下朋友的電話,我想給他打個招呼。”

  幫忙倒是舉手之勞,大哥說:“可以,那你得先解個鎖,來,右手大拇指伸來試試。”

  章舒玉照做了,看見大哥將他的大拇指按在電話下方那個圓圈上,然後表面一閃,彈出了一堆下方帶字的小方塊圖案,有日曆、照片、資訊、社交、房友網、鬥牛什麼的。

  大哥點了下通訊錄字眼的綠色圖示,說:“朋友叫啥?”

  章舒玉愣了片刻,霎時被洶湧的孤獨和擔憂擊中了胸口,他嗓音細微發顫地答道:“叫……趙榮青。”

  這時,黃錦正好領著醫生回來,他站在門口,看見楊楨的目光虛無焦距,氣質沉靜,落寞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章舒玉在清醒的狀態下做了CT和核磁共振,沒有大夫來給他望聞問切,只有一架架閃著藍光的機械在他周身自行滾動,這裏也人也不太介意授受不親,讓他掀了好幾回上衣。

  隨後,腦內腦外科分別診斷以後,基本得出了相同的結論,楊楨目前的意識混亂是外傷引發的腦缺血症,患者如果有語言障礙、行為怪異、性格突變、忘事、迷路等症狀,家屬都不宜過於驚慌,要密切注意並協助他進行恢復。

  家屬慌不慌黃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有點方。

  鑒於楊楨比較清醒,當天就辦了出院,黃錦像個老母雞一樣領著章舒玉進了地鐵,牙商東張西望,被賓士的車流和高聳的大樓弄得應接不暇,一路顯得十分呆滯。

  黃錦不抱希望地說:“楊哥,你現在需要人照顧,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吧。”

  章舒玉看他緊張的小樣子不知道怎麼就有些想笑:“好,怎麼打?”

  黃錦崩潰地扶住額頭,心想好嘛,聯手機爸爸都不認識了。

  快樂總是比較容易在別人的痛苦上建立,章舒玉終於露出醒來之後的第一個笑,以前他在章家是頂樑柱,下頭還有一個活潑的妹妹,因此笑起來難免有點“你說什麼都對”的包容感,他拍了拍黃錦的肩膀,摸出手機晃了晃。

  “逗你玩的,你別愁眉苦臉的。電話我想等痊癒以後再打,省得二老擔心,黃錦,我儘量不會給你添麻煩,但是這段時間裏得有勞你替我答疑解惑了,我先謝謝你。”

  楊楨從沒這麼溫柔可親過,黃錦一下被這好脾氣給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慌張地擺著手說:“別介別介,楊哥你別這麼客氣,我們室友嘛,相互照應那是應該的。”

  章舒玉對他笑了笑,手指下意識地在機身撥弄,熟悉的算珠聲沒有想起,他垂下眼簾,將其中悲涼盡數掩去:他們牙商靠誠信吃飯,可諷刺的是從今天起,他就是楊楨了。

  浩瀚的宇宙裏多了一顆星塵,只有它身邊的幾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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