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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郎》第7章
第7章

  衝動一時爽,善後火葬場,這就是黃錦現在的心情。

  他楊哥的腦缺血症比失憶厲害十倍,失憶的人只是沒有記憶,但還有本能和常識,楊楨是以上都沒有。

  不記得自己住哪里,不會用電器,盯著水龍頭發呆,看個夜景魂遊天外,不用說銀行卡密碼肯定也忘了。還有,以前他吃飯都叫外賣,現在卻像個背後靈一樣杵在門口圍觀自己烹飪蛋炒飯……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黃錦因為以前在楊楨眼裏出鏡的機會不多,導致現在如芒在背,總感覺跟自己合住的不是一個生病的同事,而是一個無所不在的攝像頭。

  章舒玉,現在應該叫楊楨了,他並不想這樣,卻也沒辦法,巨大的環境差異使得他在這裏宛若初生嬰兒,對一切都無知,又本能地充滿了探索欲。

  黃錦是他目前唯一能依靠的人,他必然窺探了別人的隱私,可對於未知的恐懼淩駕於愧疚之上,重生的楊楨只能讓自己的臉皮加厚、眼睛擦亮,同時將姿態儘量放到最低。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給黃錦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就比如黃錦告訴他想要知道什麼,拿出電話搜索就行,可楊楨記住了怎麼開機、點流覽器,但他不會用輸入法、不認識羅馬數字。

  黃錦急得差點吐血,他當年教他70多歲的姥爺玩QQ鬥地主都沒這麼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找到了門檻最低的手寫輸入法,更大的問題接踵而至,楊楨根本就提不出問題來,他就像個不識字的文盲在翻書卷,滿眼瑰寶都只能視若無物。

  上千年的文明落差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化的東西,楊楨臨睡前就敏銳地察覺到了,明天他不能跟黃錦一起去上班,也就是供職,說供職他比較容易理解。

  黃錦折騰一天,身心俱疲地躺下就睡了。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像道遊魂一樣晃進客廳,廚房裏已經有了打煤氣灶的動靜,黃錦走到門口探頭一看,發現楊楨在裏頭煮雞蛋,他打了個哈欠說:“楊哥這麼早,不上班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楊楨昨天觀察黃錦用過這些工具,起來之後試了試,發現這個比手機簡單,他回頭笑了笑,違心地說:“睡飽了,越躺越餓。”

  他其實一晚上沒睡著,床榻很軟,而且大得不像話,可他滿腹心事,沒能享受到席夢思的舒適。他甚至都沒能好好洗個放鬆的熱水澡,因為被花灑嚇了一跳,只用方巾接的冷水隨便擦了擦。至於刷牙,他也不會用牙膏牙刷,就在鹽罐子裏舀了一勺鹽。

  衣服也穿得亂七八糟,楊楨根本分不清哪是睡衣哪是襯衫,想想又不能跟昨天穿得一樣,就照著見過的人裏衣品最為突出、讓人印象深刻的權微的那身行頭在衣櫃裏翻了翻,好歹折騰出一套短袖T恤和牛仔褲,就是……

  黃錦將目光從他領口移開,點了下頭,偷偷一看除了白水煮蛋他啥也沒弄,就說:“等我會兒啊,我洗了臉就去樓下買早飯。”

  楊楨:“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他想看黃錦怎麼買,用什麼買,他昨天坐過地鐵,暫時在心裏將它認成了超級馬車,但是沒看見人付車馬費,大家都只是用一張小卡片在一排長條形的櫃子上貼一貼,然後障礙自己就開了,也許那種卡片就是這裏通用的銀票。

  黃錦還是不太習慣他忽然變得這麼有禮貌,愣了下說“可以啊”,反正你又不要我背。

  “謝謝,那你去洗漱吧,”楊楨說完回過頭,再次蓋上了鍋蓋。

  雞蛋一層殼封了所有,他也不知道怎麼樣才算熟,他食材認得全,可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飯,章家雖然是小戶,但也有灑掃的僕役,再說就是普通的百姓家,男子主外,廚房也只是婦人的天地。這一早上他揭開又蓋上已經反復了好幾遍。

  他背過身,T恤V領的存在感就更強了,因為他說要跟自己出門,黃錦不太忍心地說:“楊哥,你T恤穿反了。”

  楊楨頭痛地捏了捏鼻樑,轉身準備去房裏換,可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將火關了,他怕失火。

  平心而論,他踏入現代社會的第一步走得已經很不錯了。

  ——

  疾控中心無論來幾次,都讓人熟悉不起來。

  老彭是這裏愛滋病防控辦公室的負責人,權微第一次送孫少甯來復查的時候,老彭就找他聊了半天,這不是因為他長得帥或者看著有錢,而是每個陪病人來檢查的親朋好友,老彭都會挨個交流。

  老彭說親人的歧視和冷漠,比愛滋病毒還要可怕。

  權微當時沒走心,只覺得這老大哥像唐僧,東拉西扯、沒有重點,他堅持聽完的理由只是覺得老彭心地好,他從不為難這類人。然而這天下午在雞飛狗跳的艾防室門口,這句話忽然就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老彭又有了新的客人,應該是一對父子,兒子低著頭,脊背直不起來似的弓著,瑟縮地用胳膊護著身體。老人涕淚橫流,臉上掛著刺眼的屈辱和絕望,揚著拳頭追著要打他,嘴裏含糊地念念有詞,你這小畜生,不要臉,生下來就該掐死你什麼的。

  老彭攔在中間當夾心餅乾的餡兒,又要勸老頭先冷靜,又要勸年青人別往心裏去,前前後後忙得一塌糊塗。

  孫少甯沒什麼表情,這些他都經歷過了,打是親嘛,他還能從這老頭的崩潰裏旁觀出一點親情來。倒是權微的意見比較大,作為一個能用尖叫雞捏出一曲“大河向東流”的神人,他竟然還有臉覺得別人吵。

  孫少甯見他大爺直奔風暴中心,怕他跟人起肢體衝突,連忙拉住了說:“你幹什麼去?”

  權微見他一臉警惕,登時就有點無語:“拿號排隊啊,還能幹什麼?”

  孫少甯眯著眼看了他兩秒,將手鬆了,亦步亦趨地跟著說:“哦。”

  然後權微是號是這麼拿的。

  由於他的靠近,爭執的父子和老彭都分了些神,他就在別人好奇的時機裏將正在對他說“來了啊”的老彭往外拉,邊拽邊說:“彭醫生,今天挺熱鬧啊,你方便的話給我們開個號吧。”

  彭醫生用那只眼睛看都不方便,他擰了幾下手臂,剛要說“等會兒”,權微就已經轉頭去看那對父子了,笑起來簡直像個溫文爾雅的好青年:“醫院是看病的地方,醫生的每一秒鐘都是用來治病救人的,您二位要是有事不急著檢查,那我倆就……先插個隊?我們已經等不起了。”

  你他媽才等不起,孫少甯微笑著往他後背上狠擂了一拳。

  老彭不贊成地瞪了權微兩眼,覺得他是在自己病人和家屬的痛苦上火上澆油,他用力地甩開了權微的手,打算回頭去安慰老人,然而他伸出去拍肩的手撲了個空,老人膝蓋一軟,跌到地上涕淚橫流。

  “等不起”是個傷心的字眼,不偏不倚地刺在了這個白髮人的心上,他心裏怨恨,卻也心疼。兒子這才敢抬起頭,跪在旁邊抱著他爸哭得打顫,嗚咽裏能清楚吐出來的話翻來覆去也只有一句,對不起。

  這場面很可憐,老彭怕打破這點忽如其來的溫情,都沒敢叫兩人去屋裏坐著平復,只在小夥子肩膀上安撫性地捏了捏,回辦公室給權微開號去了。

  吵吵打打孫少甯無所謂,這種卻看不了,他低頭作勢去摸手機,頭也不抬地進了辦公室。

  只有權微落在最後頭,在心裏不偏不倚地給這對父子各打了一板子,老頭揍人,但對孩子有感情,兒子可憐,以前想必也可恨。

  孫少甯能有今天也是他自己作的,權微不同情他,也不會替他狡辯。

  老彭接觸完外頭那兩個激動的,再看孫少甯這個淡定的就特別順眼,和顏悅色地問他最近的心情和感覺,權微被晾在一邊,尬坐了半天,他在外面很少玩手機,除非是自己一個人。

  孫少甯也不是頭一回來了,老彭開完檢查單,他輕車熟路地自己去了,權微準備當個安靜的跟屁蟲的願望卻被老彭打斷了。

  老彭度量大,連被病人家屬誤傷都不會生氣,權微那點不禮貌這會兒早忘了,他招了招手,示意權微過來坐。

  “小權,我問你個事。是這樣,我們艾防部呢下個月有個活動,想組織幾個同性社團去他們常聚會的地方做個干預,我看少寧狀態不錯,主要是他治療的態度很端正,你覺得我要是邀請他,他會不會去?”

  權微坐過來說:“你剛剛怎麼不直接問他?”

  老彭用筆敲了敲桌子,措了會兒辭才說:“嗯……我在這裏已經13年了,對他們這個群體不說瞭若指掌,但看的應該不算少了,我不說全部啊,但大多數人都會越來越自卑,想藏起來,與世隔絕,你讓他帶著這個標籤到大庭廣眾下去,很多人都沒有這個勇氣。”

  權微聽著都替老彭心累:“那我要是說覺得他會去,實際上他又不肯去,那我倆不是白聊一通麼?”

  老彭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怎麼就白聊了,你這不是知道了麼?少寧回來了我會徵求先他的意見,你呢,回去以後也幫我勸勸他,他還很年輕,我希望他能夠走出來。”

  道德高尚的人身上有種讓人折服的力量,老彭就是這種人,雖然默默無聞,但是權微尊敬他,所以他在老彭面前說的都是心裏話,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地說:“你自己勸吧,我勸人一把渣。”

  老彭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權微還是直搖頭,孫少甯想去就去,他不會去動搖發小的決定,老彭動員不動他,只好敲著桌子喊下一位。

  權微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後來才發現他小看了“唐僧”的不屈不撓。

  ——

  楊楨總是忍不住想要低頭去看左腳,他有很多年都沒有像個常人一樣走過路了,昨天渾渾噩噩的走了老遠,都沒有感受到這種暢快,所以黃錦一去上班他就下樓來散步了。

  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叫“幸福花園”,對面的社區裏有個菜市場,早上黃錦帶他去過,楊楨見到了這裏的貨幣,跟他家鄉的銀票差不多。他在社區裏繞了一圈,又走出大門,沿著門口的一條街走了很遠。

  這裏的商鋪不用牌匾,花花綠綠的很大的一塊,上面寫著超市、銀行和營業廳,成衣鋪大變模樣,還有人站在裏面,車水如龍、高樓大廈,對他來說都是新事物,他看得越多,就越不知所措。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楊楨在一個大型商場門口再次接到了“高利貸”的來電,這次他沒拒絕,按下了綠色的圓圈,然後學著黃錦給經理請假的樣子將手機抵在耳朵邊“喂”了一聲。

  對面立刻響起了一聲冷笑:“楊楨,說好的昨天還錢,寬限你的最後一天,怎麼,想驢我?”

  楊楨的生存問題都還沒解決,高利貸根本還沒列入考慮之列,聞言只是滿頭霧水,要還錢也得知道債主,於是他說:“您是?”

  對面一瞬間有幾秒的沉默,然後就是一聲巨響,之前的男聲咬牙切齒地說:“你跟我裝傻是吧?行,你小子可以!你家裏最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不然就小心你的腎!”

  話音一落“嘟”聲就響了起來,楊楨皺著眉心,雖然雲裏霧裏,可卻莫名在意“家裏”那兩個字。

  同一時間,幸福花園3號樓1007室的大門虛帶著,4個社會人士在裏面亂翻,留著莫西幹頭型的男人一手撐在沙發角落上準備去掀墊子,沒料卻被一聲淒厲悠長的慘叫佔據下一秒。

  嗷——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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