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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總是在死》第292章
第292章 魂歸處

  燈火通明, 是花街常年的狀態, 隱約聽得人聲絲竹之聲混雜,熱鬧的緊。

  青石板鋪就的道路倒影著花樓,印出一些陰影來, 影影綽綽看的不甚明瞭,不時便有車馬、行人而過,上街攬客這事自然是沒有的, 不僅豔俗更沒的掉價, 只是在大門邊放上一張桌子,放上一壇陳年老酒, 揭開蓋子, 讓酒香幽幽散開, 便使的走在路上的客人們,未曾進到花樓, 意便有些微醺蠢蠢欲動了, 酒罈旁邊有個銀質的淺盤, 裡面是些銀錢,在燈光照耀下也很顯眼。

  少年見此景象也是新奇, 他雖是花街中人, 還真沒在晚上出來見識過,心中也有些明白,卻原來是這樣,街上反倒不如樓中熱鬧的,不過也讓少年暗自松了口氣, 不過想想也是,花街向來號風雅,哪有讓“鮮花”們一個個走上街頭的,剛好省了他的大工夫去避人耳目。

  他這一身衣服,若是給同行們看見,被熟人注意到他,盤問起來不就解釋不清楚了?再說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萬一給他捅到紅麗那裡,他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就算他是花魁,終究還是為人所控,哪能事事都按自己的心意。

  不過是尋求身上的枷鎖松一切,鎖鏈長上一點罷了。

  於是少年更加小心,生怕被人發現了蹤跡,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長風樓前,躲在一邊的角落喘著氣,伸手抹了一把額頭,靠在牆頭苦笑,大門自然是不能走的,來客雖不是絡繹不絕,但也絕非門可羅雀啊;即便沒有客人,他也沒法跟迎客的下人說清夜晚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

  說到底,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怎麼會去到花街邊緣的!還是在晚上!天啊,他究竟是怎麼跑出來的?腦中閃過這個疑問,少年也沒有細想,解決眼前的問題才最重要,小門晚上雖有門房,但聽小侍們說過,說是遊妓們晚上會在小門那裡接約好的情人,門房並不會多問……

  罷了!豁出去了!少年脫下外袍來,取了頭上的飾物揣在懷中,將外袍罩上腦袋,一點點靠近了小門,正想著是否能蒙混過去,誰料想想像之中接受盤問的情況根本出現,那門房喝著小酒吃著花生根本看都沒有往外面看!

  少年跑進小門心下打定,腳力發揮到極致,一溜煙進了中院才放下心來,靠著假山無聲的笑起來,整理了儀容才不慌不忙往自己住的地方而去,一路竟也太平,進了屋在桌案前坐下了,才真的放下心來,心中卻有種種疑惑泛起,卻差了那麼一線他抓不住。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等了半晌也不見人來,少年枯坐無奈,又見屋中沙漏了許多,知曉今晚還來請他的概率應是很小了,便和衣躺上了床閉了雙眼,雖無多少睡意卻覺得疲憊,漸漸有些冷了,便伸手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身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睡著,意識遠去之前,依稀見到一個人影,好似聽見了暫態喧鬧,像是那個小侍不小心,他沒有追究的心思,加之困頓的厲害,便睡了過去。

  殊不知一陣慌亂卻由此而生,一小侍一路急奔,大驚失色失色的倒在了紅麗腳邊,抓住紅麗的裙裾驚嚇非常,顫聲道,“媽媽救我!媽媽救我——見鬼了——有鬼啊——媽媽救我……”

  涕泗橫流,紅麗面色一沉,眼神一厲,屋漏偏逢連夜雨,是誰用計要整她紅麗長風樓,她絕對不會放過!一把拽出自己的裙角,一雙眼睛淬了毒一般,嚇得那小侍頓時安靜了下來,紅麗才冷哼一聲,“嚷嚷什麼?在哪裡,帶我去看!說不出子丑寅卯,就給我丟到教坊去!”

  ——

  而此時,一隊人馬也已經悄然進到了京城,到了一座府邸之中安頓下來,不過兩刻鐘,就有一玄衣男子,趁著還未大亮的天色,一騎輕騎絕塵而去,仔細一看,竟是朝著皇城而去。

  豔陽高照,又是一個好天氣。

  祁席眯著眼睛,直覺著京城的陽光刺得人的眼睛生疼,他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唇角勾一勾,說什麼傻話,難道還能不回來不成?只要他還是皇室,還在外面做著風光的諸侯王,親自回京述職,也不能一拖再拖的啊,那隨著年齡與日劇增疑心的陛下,豈不是更有理由猜測他是不是在密謀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歎了一口氣,祁席展開摺扇舉在頭上,這大好河山啊。他以前沒有興趣,現在就更是如此了,就算奪了過來,又有什麼可以高興的呢?權力欲望,能夠排遣無處可訴的寂寞嗎?這個答案,幾年之前就已經再不明白不過。

  ——不能。得到的越多,只會越發顯得自己擁有的越少。

  這個世界上人那麼多,為什麼非莊非不可呢?何況莊非對他,也從未有過超過正常以外的感情,為什麼為了這麼一個沒有心的人,念念不忘以至於任何人都看不進眼裡了?是莊非,真的美的世界上無第二人能及嗎?祁席知道並非如此,那樣的逝去給莊非蒙上最美的面紗,光論容貌,莊非的確是頂尖美人,卻也稱不得獨一無二——男人愛色,欣賞任何美人,自然不會為了某個拔尖而放棄所有,就像是那些曾為莊非要死要活的人,現在依舊活得好好的,上花街,飲美酒?

  他為什麼不能忘了呢?東海之濱,美人不多嗎?十年悠悠,時間不長嗎?祁席緩步走在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換了面孔,京城卻依舊繁華,伺候了多年的老僕疑惑,他也自問無數回,不過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再沒有一雙眼睛,讓他只看一眼,就沉溺在其中,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人,讓他從心中想要得到,想要相守一生。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多年過去,痛楚在時間的沖刷和抵抗力的增長下,已經沒有那麼強烈,只是接受了這個事實,無需痛苦無需恐慌,他祁席,就是愛上了一個不屬於他的莊非,而且一輩子都出不來的人罷了。

  不覺得有多麼悲苦,生活也不覺得多麼無趣,只是偶爾也會想,這個塵世,實際上真的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人或物了。

  搖著扇子,看到從身邊走過的一個秀美少年嫌棄的眼神,祁席不由得笑出聲來,老了啊,如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走在街上,就能讓人春心發芽的人了,老老實實的將摺扇收起別在腰間。

  罷罷,去找那人喝酒好了。

  莊非的仇,留給莊輕鴻去了結。他插手算什麼呢?多年前多麼羡慕,甚至嫉妒的發狂喝的爛醉如泥,現在看透了就明白了,他不曾得到莊非的愛,尚且如此,那莊輕鴻,豈不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

  不過他也沒有同情別人的資格。天下可憐人都一樣,何必去分出個最慘。能坐在一起心照不宣的敞開喝酒的人,這世上也就這麼一個了。

  ——

  和莊輕鴻喝酒,自然不可能是開懷暢飲,不過想起莊輕鴻看見他時的驚異表情,祁席邁著虛浮的腳步輕笑,伸手摸上自己的臉,寸來深的絡腮鬍子自然扎手,虧他還覺得這樣留著也很威嚴……

  夜風習習,將喝了酒的熱氣吹散了一些。

  祁席擰著酒罈,看著周邊的房舍,夜下的京城,看著與十年前全然沒有分別,腳步漸漸沉緩,明明是要打道回府,卻不知為何腳尖越來越偏,越來越偏,最終什麼時候轉了一個身,祁席懵了一下,才抬起頭看著如勾月,蒼涼的笑了一聲。

  沒有刻意去逃避,總是這般、這般讓他措手不及。

  這裡看不到花街,腳尖朝向的盡頭,只是一片黑暗,什麼都不會有。就算舊地重遊,也什麼都不會改變,什麼也……錯過就是錯過。

  這不是早就覺悟的東西嗎?既然早就接受了這樣的結果,那麼又何必逃避呢,就算是徒添痛苦,也是一種懷念,也是一種饋贈。提起酒罈子又灌了兩口,上好的花雕,飲進口中盡是悲苦的味道,抬步走去,步履卻比之前要輕快不少,祁席想,早知就要換了女兒紅來喝,也許能沾染點喜氣。

  ——

  風卷塵起,也揚起一段絲綢衣角,一陣冷意襲來,一個寒噤少年打了個寒噤,睜開眼睛卻不是自己入睡的那張床,而是……

  月如鉤,雕刻著花草鯉魚的石柱那麼高,上面成串的燈籠也被風吹著歪斜,映照這兩根石柱中間那兩個碩大的字那麼清晰——花街!

  怎麼回事?他怎麼又……少年從地上站起身來,簡直驚駭莫名,連續兩天了,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出現在這個地方!這、這太詭異了!又是一陣涼風,吹亂了他的髮絲拂過臉頰,少年只覺得冷的厲害,心中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卻讓他更覺得害怕……誰能在一點都不驚動人的時候,把一個花魁弄到著地方來,還是晚上?

  莫、莫不是見鬼了吧?!

  少年瑟縮著肩膀,只覺得冷的厲害,四周打量,卻一個人都沒有……是了,月上中天,哪怕是花街之中,也是人們安歇的時刻了。

  天哪,這個時候別讓我一個人啊!少年不敢再走昨天的路,只覺得風也怪,那街道上的陰影更加不知藏著什麼鬼魅,他貓著身子走到那大石柱下,背靠石柱坐了,抱著自己的雙臂,眼睛四處巡視,生怕從哪裡鑽出一個冤魂冤鬼出來加害於他。

  心裡頭念著冤有頭債有主,可卻覺得越來越冷,渾身像是浸了冰水一般,少年心中驚懼非常,想要逃走,卻一個手指都抬不起來,只能無助的睜大眼睛,他、他要被鬼上身了吃掉了嗎?不,不!還不想死,還不想死!

  他還有事沒有完成!誰,誰來救救他!

  啪嗒——啪嗒——有腳步聲在慢慢靠近,少年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哪怕他一動都不能動,但是這麼個大活人在這裡,也沒有拿著刀劍的兇惡之人,來人總不會防著他不管的!

  他要求救!這個鬼就在他的身體裡,想要殺了他!

  少年張了張嘴,一個音都發不出來,身體也灌了鉛,但來人的溫度,似乎通過風傳遞給他,少年用盡了全力向來人方向轉過頭看去,就見得一個高壯的男人,一身玄色衣裳,一臉大鬍子將臉擋了三分之二,看不見什麼模樣。

  焦急無比之時,卻見來人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景象,眼睛猛地瞪大,手中擰的酒罈子一下落在地上,摔成幾片,香醇的酒味便彌散開來,不!不要走!救我!少年極力伸出手去,眼中淌下淚來,別走!救救我!

  救救我啊!少年心中在呐喊!

  那人似乎聽見了他的心聲一般,終於回了神,拔腿飛快的朝他跑來,隨著來人越來越近,那可怕的冰涼漸漸從身體之中褪去,少年露出一抹劫後餘生的笑,只感覺渾身一輕,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真溫暖,原來……還有這麼暖的地方啊,少年模模糊糊之中閃過這個想法,太好了,有人救了他,他就可以……可以做什麼?為什麼想不起來?明明很重要的……意識終於遠去。

  祁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穿過那本該存在的身體,抱了一個空,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年,怔怔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只覺得眼眶灼熱,啪嗒一聲,滾燙的淚,也穿過那少年的身體,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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