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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總是在死》第291章
第291章 魂歸處

  同時刻,隔了兩條大街的太輔府, 太子太輔洪大人才換下了官服, 坐在中堂的大椅上飲茶, 外面卻慌慌張張跑進一個鬚髮半百的老奴, 進門便稟道, “大人、大人,那、那不休的晉王下朝還未回府就去了花街, 老奴适才聽採買的長進說的,說是外面可都傳遍了, 老奴便來報了大人聽。”

  洪大人聽了這話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那清香四溢的茶暈開在口中卻沒了味道,只覺得那一絲絲苦就仿佛有意識一般,順著他的舌頭滑進喉嚨,往更深的地方而去, 直叫他整顆心都苦的有些顫抖。

  輕輕擱下手中的茶杯, 莊輕鴻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種種,清咳一聲道, “于伯, 本官已知曉了。”

  怎麼會不知道,一同下朝,在半途便聽得議論紛紛,說是長風樓的新花魁如何如何, 比當年的莊非還要美麗……莊非,心中最柔軟也最深遠的地方,似乎就被這個名字狠狠的戳了一下,外面看不出什麼,內裡卻抽痛的厲害。

  那假惺惺的卑鄙小人,便丟了多年來深沉內斂的面具,露出十年前那副想要殺人的面孔,什麼修身養心與高貴涵養都拋卻在一邊,當時就發了火,抓著那平頭百姓,嚇得人面無人色跪地求饒,怒氣衝衝的去了。

  便不是當初相識的情分,但凡跟在祁景身邊久些的人,都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最初的一年是仇恨,恨不得他死,達到喪心病狂的地步,還派人去東海之濱暗殺於他,不果。還被他拿到證據,接祁席之手狠狠威脅了一番,才算罷了真正消停下來;便是兩年醉生夢死的生活,專程找樣貌似莊非之少年,整日迴圈作樂,惹得大批官員彈劾,依舊我行我素,連皇帝的警告也絲毫不放在心上,好似生活全然找不到希望,能偷一時之歡便享受那一時,當真是糜爛無比,荒唐至極。

  直至他改名換姓,金榜題名一朝考下狀元,祁景又才振作起來,後院裡那一干烏煙瘴氣的人事都一頓肅清,莊輕鴻也不知道祁景是如何處理的,那與莊非越是神似的,首先消失在祁景府中,最後只留下幾個不太像的,通過這些手段,祁景也算是振作起來,把他當做仇人一般,反倒在朝堂上東山再起——

  說來好笑,祁景顛倒黑白,憑什麼把他當成仇人,他回來才是真的尋仇。

  裝作一副深情的模樣,莊輕鴻捏緊的拳,頜骨凸起恨的咬牙,祁景根本不配談情,真要對莊非有一點點尊重,就不會尋那些相仿少年,做出些苟且之事,玷污莊非在天之靈。這陣徹骨的恨意過去之後,莊輕鴻心中只剩下無盡的空洞,竟連自己身在何處,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心痛,怎麼會不心痛呢?十年啊,莊輕鴻鬆開手掌,看著那粗糙又雜亂的多的掌紋,再次緩緩握拳,放在心口……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想他卻總在不經意的時候,猛地刺痛他的心,總是叫他那麼猝不及防受到重創,心魂震動恨不能親走一趟地府。

  看吧,這就是他曾夢寐以求的生活?

  高官厚爵,名滿天下,待得天子榮登大寶,他的地位便更加水漲船高,成為天子近臣,甚至陛下身邊的第一紅人;又有美譽在外,也可留名青史,被贊一句股肱能臣——哪怕還有那知曉往事的,哪個又敢在他的面前放肆?行到街上巷陌,誰人不是低首斂眉,恭恭敬敬喚一句大人呢?曾經做夢都想的東西,現在就握在他的手上啊,可是為什麼呢,還會在夜深人靜之中覺得極度的寂寞和空虛。

  睜開眼睛往前望去,便如曠野一片茫茫,欲行不知方向,四顧只能茫然。

  莊非啊,公子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如此寂寞……若是當初大膽一點,就能見你未有一絲保留的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不在懷疑之中踽踽獨行?我總是在拖累你,還小心翼翼的藏著自己的心意,從未讓你確定過,自以為在保全你,卻從未給過你真正想要的……回憶起當初種種,莊輕鴻總是悲不自勝,也許莊非從成為花魁那一刻就有覺悟,他想要的並非他毫無保留,能至兩人於死地的愛,只是一個堅貞不渝的誓言?只需要一個承諾,不論是否實現,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只要看到一線光芒,不論那光芒之所能否到達,又或者……只是想要一點希望,堅持和安心的源泉,可是他緘默著,什麼都保留著,什麼都沒能給莊非,除了厄運,什麼都沒能給。

  當年辜負了你的情意,終究是不能全了。

  “大人?大人!”耳邊突然傳來聲響,驚得莊輕鴻回過神來,眼睛之中乾澀的厲害,便不動聲色的轉臉,以袖掩面擦了擦眼角,果真摸到是人,回頭見自家管家探究的面色,便輕輕搖了搖頭,咳了一聲才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到。”

  “老奴說,現在外面傳遍了,那長風樓的新花魁號稱——”

  “爹!”一聲清越的男聲截住了管家于伯的話,就見一個長相清秀乾乾淨淨十七八歲的帳房打扮的男子,從外面進來,經過于伯時瞪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靈動,見管家收斂表情住了口,不等於伯訓斥的話出口,便搶著道,“大人,早飯已經備好了,還請大人移步。”

  莊輕鴻點了下頭,站起身先行離開了。

  待他背影遠去,管家于伯的臉板的死緊,語氣嚴肅,“茂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可對大人如此無禮,洪大人是我們父子的救命恩人,做人知恩不報,跟畜生有何分別?”

  於茂白淨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耐煩,翻了個白眼一邊往前走,“我知道啦,爹你說了多少回了,我這輩子心甘情願為大人做牛做馬,來世還會結草銜環報答大人!”

  沒走兩步,卻被于伯一把抓住身後束起的馬尾在手,林茂還來不及發作,就聽得他爹語重心長,“茂兒,你只是個下人……大人他……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即便大人這麼多年未曾娶妻納妾,也輪不到做下人的他啊!這樣的心思,趁早打消的好,以免誤入了歧途釀成不可估量的錯誤後果啊。

  何況大人對已經逝去的夫人深情不悔,於茂又豈能去做那不義之人?

  “我知道。”於茂一強,那馬尾便從于伯手中被釋放,他垂下雙眼看著自己鞋尖,小聲抱怨道,“爹你既然知道,為何要對大人說那些傷心事?”

  大人說過亡妻名諱,就是莊非!他曾試探過是否是十年前那個驚豔四方,卻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天際,名動一時又飛速湮滅的傳說中最美的花魁,傳說晉王殿下為止傾倒,萬金入幕成為莊非的第一位客人;遠國來使為莊非作畫一張相贈,言持此物但又所求全力滿之;定王殿下三次求見,一面之後便揚言要為其贖身,雖後來因為沒有這樣的規矩擱淺,然但凡見過花魁莊非之人,無一不對其又憐又愛,甚至還有些許敬佩之意,倒不像是花魁,更像是什麼仙子下凡——也就是如此,儘管莊非做花魁不過一年就不幸葬於大火之中,連同他許多客人所贈全葬身大火,卻不曾如同其他花魁一般被時光遺棄,被人們淡忘。

  正所謂花街之中無莊緋,卻處處都是莊緋的傳說。

  哪怕當時還是一小童稚子,茂兒也記得,鄰居有兩位大哥為此嚎啕而哭,哀詩悼詞一時間到處都在譜曲傳唱,還有些人為此不思茶飯清減許多,可見這位花魁的死,讓多少人為之痛心,花魁死後三年花街新舉的花魁,根本被掩蓋在莊緋的光環之下,毫無相抗之力。

  一個人要美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讓他人聞到他的死訊就悲慟不能自己?那必定是,凡人不敢想像的動人吧?茂兒曾多次幻想過莊緋容貌,卻始終無法描繪出來,他以為自家大人已經是神仙人物,然而這樣的神仙,對他所問的問題,竟然默認了——亡妻莊非,正是花魁莊緋!

  之後不是沒想過要接著試探試探,然而每次但凡提到,大人就會改變格外惆悵,就像是有訴不盡的愁緒,無處安放。從此之後,茂兒便不再問,他不必知道那位莊非有多麼好多麼特別,因為他是大人心中之最,誰也不能比。

  大抵與晉王殿下的仇怨,也是源於那吧?茂兒心中涼涼一笑,若是真對大人有情,那晉王為何結仇大人,大人這般人物,為何會如此怨贈晉王,可見那位莊非,內裡也不那麼純粹。

  越發心疼大人,茂兒就越發討厭莊非,口中卻不說,只每次挑著時間打斷大人莫名的沉思,不想看到大人那般難過的神色,不想大人對那人再有半點思念,大人也從不計較,茂兒就更難受,便不是他,大人也不該如此。

  見茂兒還是執迷不悟,于伯大感痛心,“你!你這孩子!我是想要大人走出來!大人前程似錦,又一表人才,若有心思續弦,我就不必操心了!若再得一翎兒,那就更好不過,男子上了三十,有個兒子比什麼都滿足!”

  “那莊非就是個泥沼,越提就越出不來,爹爹你還是省省心。走了。”茂兒一聲招呼,也不等於伯便走在前頭,眯著的眼睛之中有著晶瑩,心痛的很,他自是知道自己誰都比不得,但是看著大人難過,他就更難過。

  他就這樣一直綴在大人身後,如果大人能回頭看一眼,看一眼就能知道他並不孤獨,他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爭,就想大人回頭、不,回眸都好。

  然而他無論怎麼努力去追趕,那人別說回眸,就連停頓都不曾有過,追逐著一個永遠無法企及的夢,最後力竭而死?抹去眼角的淚,咬咬唇,於茂心中下定決心,決不能讓大人走到那麼悲慘的境地,絕不會!

  ——

  那流言的製造者,現在恐怕已經被懲治,剩下的也無須他動手,祁景若是這點事都做不好,那可就真是徹頭徹尾的廢物。絲毫不覺自己心態冷漠言辭刻薄,莊輕鴻站在院中向東南看去,金秋時節,祁席,要上京述職了吧?

  如今他也只有這個人,能一起喝喝酒了,哪怕相對無言,也好過一個人酒過愁腸。說是朋友,有著兩分欣賞對方為人,可自從莊非去了,就有些變了味道,沒有朋友會這樣淡漠,但也沒有一個點頭之交,會不怕辛苦的幫他。

  莊輕鴻背著手,想起幾年前那人與他同飲,酒至半酣,似乎又看見當年燈火闌珊,那少年的一笑一回眸,似乎還在眼前,輕聲的叫著他“公子”,纏綿又繾綣。他剛坐到太輔的位置,周遭全是道賀之聲,卻無一人能真的分享快樂?不,原本就無甚可樂,何來分享呢?想喝醉,腦中卻越發清楚,他看到對面的祁席,也如同不知酒辣一般狠狠灌著,狼狽的問他,“你知道嗎輕鴻,我有多麼羡慕你,我這一輩子,最羡慕的人是你。”

  回想起這句話,莊輕鴻心頭的酸澀又漫上來,幾乎溢滿了胸腔,羡慕他……是啊,他也曾多麼羡慕祁席,有權有勢,如果他也有,他的莊非怎麼會死?又怎麼會去做那曾死也不要的賤籍之人?

  到頭來,這人卻道,他是他所羨。

  多麼諷刺,痛的讓他想哭。

  “他愛你勝過性命,只要你好,他什麼都肯做,什麼都不怕,只要你好……”祁席說著說著就淌下淚來,“我當初見他撫琴而歌,刹那心動,就再也沒能出來,到最後才知道,那曲之中,只有兩句給了別人——嘲笑誰恃美楊威,給那個沒眼力見的紅珠還是朱株?沒了心如何相配——這句是給我的,這句是給我的。”

  “這輩子,你還有他的愛,有他的心,我卻只有一生孤寂淒苦,他最後、最後都沒接受我的、我的一丁點的東西啊,他說、他說,對不起。”

  握緊的拳,莊輕鴻把手放在胸口,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無法、無法忘卻……莊非,最近我越發頻繁的想起你,是不是,就要去——

  “大人!”身後突然傳出聲響,卻原來是於茂,手中拿著一本書籍,舉起來問道,“小人有一處不懂,望大人指點。”

  莊輕鴻愣了一下,斂眉淡笑了下,好學後輩,他知道於茂有才有學,只是因著要跟著他爹一同報恩,在甘心呆在他這府中做帳房管家,不好誤了旁人子弟,便指點著了,且此子悟性不錯,是他教得第二個悟性這般好的,難得就上心一些,抬腿去了旁邊大樹下的石桌旁坐下,招了招手道,“你且過來。”

  於茂便露出個笑來,趕緊過了去。

  一通融會貫通完畢,莊輕鴻慣例發問,問何時去考功名,於茂便又舊調重彈,要報恩,若要趕他就長跪不起,莊輕鴻無奈只得算了,於茂便咬牙,懷抱堅冰總有化的一天,他只要十年如一日,總會有雲開月明的一天。

  即便沒有,能伴著總是好的。

  ——

  暮色四合,夜風習習,吹得掛在簷上的紅燈籠搖搖晃晃,天上霧氣極重,只瞧得見幾顆零星的星子,發出細弱的微光。

  一陣涼風吹過,旌旗迎風搖曳,發出沙沙聲響,也將少年的華服吹得貼在了身上,少年緊了緊衣服,都不敢邁腿,這花魁的衣服看著繁複厚實,其實只是穿著好看,肩頸處層層疊疊都向外開,隱約見得一抹白玉圓暈的肩頭,一丁點引人入勝的鎖骨,下麵的長袍裙裾看似圍的嚴實,實則走路的時候就會漏風,若隱若現一雙粉藕小腿!

  攏了攏頭髮,少年疑惑的看了一眼周遭,奇怪……他好好的,怎麼走到花街邊緣來了?又是一陣風來,少年心想,還好花街是個越晚越熱鬧的低頭,否則這樣的天色還真有些害怕呢,搓了搓冰涼的手,少年一步一步向著那熟悉的樓宇走去。

  但願紅麗媽媽莫要生氣。

  青絲在風兒撩撥之下飛舞,露出那光潔可人的額頭,和那垂著眼瞼更顯好看的眼眸,長長的睫毛仿佛蝴蝶棲息在上,噗嗤一聲開扇,便顯出那雙可令明月失輝的雙眸,幾乎勾魂奪魄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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