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湖武俠文

　　江銘羽得知暗衛通報的消息時，正在書房作畫。聽到暗衛轉告林沐的那句話，手中的毛筆一下子掉了下來，破壞了原本將要完成的畫作。再顧不上其他，閃出書房，運起極致的輕功向林沐房間趕去。只留下書桌上那副被墨水破壞的畫作，被他離去時衣袍揮動帶來的風刮起，顯露出上面相依的兩個男子……

　　江銘羽在趕去的路上還暗存了一絲僥倖心理，以為林沐只是受了小傷，為了騙他過去才說的這麼嚴重。誰料，還未到門口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心中一頓，邁步進屋。

　　屋內一片狼藉，地上隨處可見瓷器的碎片以及傢俱上的木塊。江銘羽心裡越發沉重，待見到躺在血泊中的林沐時，腦子一片空白，一向穩重的手也微微顫抖。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向血泊中的人靠近，將人扶起，執起他的手腕，待摸到一陣微弱的脈搏後才稍松了口氣。

　　懷中的人悠悠睜眼，有些茫然地喚了聲，“父親？”

　　“嗯，是我。”江銘羽微微點頭，輕聲道：“你傷的不輕，我帶你去療傷。”

　　林沐有些委屈地望他，“您終於來了，我還以為您都不想再見到我了。還是說，您真的只是……咳咳……”話說到一半，他又劇烈咳嗽起來，一絲絲鮮血又順著唇畔流下，他斷斷續續道：“來見我……咳咳……最後……咳……一面……咳咳咳……”

　　江銘羽忙止住他，渡了一絲精純內力過去，“別瞎說，不會有事的，我這就替你療傷。”說著，將人抱起，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這個房間已經不能待人了。走至房門，對屋內幾個暗衛道：“自己去刑堂領罰。”

　　林沐被他爹抱著，將頭埋在他胸口，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他爹果然擔心他。

　　江銘羽匆匆將人抱回屋，卻發現他似乎又陷入昏迷，心中焦急，忙將人置於床上，握著他的手將一絲內力渡進去查探體內情況，這才發覺他著實傷得不輕。五臟六腑皆被劍氣所傷，外面看著不顯，可體內損傷嚴重。先喂他服了顆療傷聖藥，再用自己的內力替他一點點修復傷勢。

　　林沐在迷糊中感覺到體內湧入一股暖流，暖洋洋的，流過哪處哪邊的傷痛便被減輕，不由將暖流的源頭抓牢，舒服地睡了過去。

　　手上突然出現的力道，讓江銘羽內力傳輸一滯，差點被反噬受傷。看著反握住自己手的那只略小一些的手掌，他抬眼望去，那人依舊在昏睡，所以……這是下意識的動作？這個結論讓江銘羽心情大好，暮兒還是很依賴他的，就像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江銘羽神情一滯，暮兒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好好關注過，內心也從未因為他的任何舉動起過波瀾，為何偏偏從兩個多月前開始對他上心了呢？還有現在的暮兒雖然看著和以前沒多大區別，但他有時候的言行舉止和原本還是有些差異的，最重要的是，共同相處過十幾年的兒子，他不至於就這幾個月才開始動心。

　　所以……你不是原本的江暮梓嗎？江銘羽伸手撫過床上人的眉眼，明明是一樣的相貌，性子卻不同，給人的感覺也不盡相同。少頃，他展顏一笑，你不是江暮梓，不是我的兒子，你是我的暮兒。這幾天壓在他心頭的問題一下子迎刃而解。

　　江銘羽這一個多月來並非有意冷落林沐，也不是不想見他，而是他在冷靜後，內心不斷愧疚以及不安折磨。他糾結了許久，派人去查了當年的具體事情，得出江暮梓並不是他兒子的結論。這個結論讓他心裡稍安，但把江暮梓當兒子養了十幾年，儘管不關心卻依舊是自己兒子，心裡還是會過不去。現在，這個無意中得出的結論讓他不再糾結。他是暮兒，他的暮兒。

　　林沐這次受傷在江銘羽的全力治療下，不過幾天時間便已好了大半，江銘羽也不再拘著他，只是陪他的時間變多了。林沐略驚奇地看著他家美人爹整日有大半時間陪著他，暗道，難道是經過那次受傷，他爹的兒控屬性完全爆發了？想想感覺有理，而且有個兒控爹也不賴，因此，隨後的一段時間，林沐跟他相處極為和諧。

　　時間轉瞬即逝，又過了半月，林沐的傷早已全好，甚至還在江銘羽不計成本的治療下內力大增，放江湖上也能算一個一流高手，對此，江銘羽甚感欣慰，他家暮兒終於有自保能力了。

　　這日，林沐和江銘羽剛用完午膳，便聽侍衛通報道：“稟莊主，莫家家主有要事求見。”

　　林沐一愣，這個墨家也算是武林世家，莫家主也是江湖數一數二的高手，他有要事求見，這事怕是真的嚴峻。抬眸看了眼江銘羽，江銘羽對他安撫地笑笑，“沒事，別擔心。”又對侍衛道：“知道了，讓莫家主在大堂稍等片刻，我隨後便到。”

　　“是。”護衛得令退下。

　　江銘羽帶著林沐前往大堂，林沐走進去就見屋內座位上坐了個青衣老人。老人雪發鶴顏，精氣內斂，顯然也是位武林高手。只是他如今神色略顯焦急，見到門口走來的兩人，起身，對著江銘羽抱拳道：“江盟主，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

　　江銘羽頷首，回一禮道：“莫家主，別來無恙。”隨後，讓出身後的人，介紹道：“這是我唯一的家人，暮梓。”

　　莫家主似是這才注意到林沐，笑道：“原來是江少俠，果真是少年英俠啊。”

　　林沐聽著他爹的介紹，總覺得怪怪的，一般人不都直接說是犬子嗎？還未多想，就聽老人客套的話，忙抱拳道：“多謝前輩誇讚，前輩才真是武林豪傑，晚輩可聽過您不少事蹟。”

　　三人又相互客套幾句，江銘羽坐于首位，林沐和莫家主坐於下側。

　　“不知莫家主有何要事相商？”江銘羽直接進入正題。

　　莫家主臉色稍顯凝重道：“江盟主，實不相瞞，老夫是來求助的。”

　　江銘羽略感驚訝，“哦？不知是何事？”

　　“江盟主可曾聽過夜冥教。”

　　“略有耳聞。”江銘羽點頭道：“江某只知這是個邪教，還是個三流教派，往日裡名聲不顯，只是前段時間不是為何突然活躍起來。莫家主所說的事和這個夜冥教有何關聯？”

　　莫家主苦笑道：“這還得從個兩個月前說起。兩月前，我族中一批晚輩武功小有所成，外出歷練，結果出去十七人，回來的只有兩三個，還都受了重傷。詢問後才得知，他們俱是被夜冥教的人所傷。那些晚輩大多不過弱冠之齡，年輕氣盛，喜好打抱不平。而夜冥教離我族所在地不遠，他們出族沒多久還未分開便遇上夜冥教的人在大肆屠殺村民。身為正道中人，對此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不過，他們到底年幼，比較衝動，未瞭解對方實力便沖了上去，結果白白送了性命。”

　　江銘羽抬眸望去，“以您族中晚輩的實力不至於敵不過三流教派的幾個教眾。”

　　莫家主看向他，沉聲道：“老夫今日來正是為了此事。”隨後歎了口氣，“不是老夫自誇，我族中晚輩雖達不到高手的水準，但對付幾個三流教派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孰料竟是這種結果。老夫得知後也很震驚，又察覺到夜冥教的不正常，便派人去探查，誰知幾個高手無一人生還！”

　　江銘羽微詫，林沐一旁聽著也感到震驚，接著又聽他繼續說：“那幾個高手是族中花費大量心血培養的，就這麼被人殺害了，老夫一時憤怒之下便決定親自去看看，沒想到……竟被夜冥教的一個護法給傷了。”莫家主自嘲一笑，“想我在武林這麼多年，被人尊稱一聲前輩，居然敗給一個無名小輩，甚至連他們教主的面都沒見到。還真是……哎……”

　　“不過，事出反常即為妖。一個向來低調的三流教派突然變得這麼強，還對百姓造成危害，老夫怕他們有什麼陰謀，便來將此事告知江盟主。想來以盟主以及雲劍山莊的實力，應該可以將之鎮壓。”

　　江銘羽陷入沉思，若情況真如莫家主所說，江湖上能對付夜冥教的還當真不多。他雖然對那些人的生死並無多大感覺，但身為武林盟主還是需要維護一下武林秩序的。遂出聲道：“既然如此，江某自然責無旁貸，我會先派人去查探一下，再同武林同僚共同商議。不知莫家主覺得如何？”

　　莫家主神情稍緩，笑道：“有江盟主出手，老夫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只是不知盟主準備派何人去查探？”

　　“這……”江銘羽思索良久，“暫時還沒有合適的人選，待我在山莊篩選一番。”

　　莫家主撫掌而笑，“老夫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不知江盟主是否願意？”

　　“哦？”江銘羽挑眉，“何人？”

　　莫家主指著林沐，“正是江少俠。”

　　江銘羽臉色微沉，“不知莫家主這是何意？”

　　莫家主並未理會江銘羽沉下來的臉色，看著林沐道：“老夫聽聞夜冥教的教主喜好男色，尤其是美男。他也派人擄走了許多人，老夫去查看的時候誤入那位教主藏人的院子，見到幾位男子，皆與江少俠有幾分相似。老夫想，那個教主莫不是喜好江少俠這種類型。再加上江少俠年紀輕輕便有一身不俗的實力，可不是去查探情況的最佳人選？”

　　林沐還未開口，江銘羽便沉聲道：“暮兒是不會去的，我莊內能人異士繁多，定不會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莫家主休要再言。”

　　莫家主見到江銘羽這個樣子，歎氣道：“罷了，老夫也不過是提個建議，最終還是由江盟主來決定的，江盟主若不願便算了。老夫近日前來的目的也算已經達成，就先告辭了。”

　　“慢走，不送。”

　　莫家主走後，林沐看著似乎依舊有些生氣的江銘羽，走到他身前安慰道：“父親，莫家主只是說話直了點，他也是在為整個武林考慮。而且，這不是不用我去嘛，別生氣了。”

　　“暮兒，我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江銘羽認真的目光看得林沐一愣，呆呆地點了點頭。雙目對視，他的眼神深處似乎還藏著什麼東西，那麼深沉，好似能把整個人沉溺進去，林沐不受控制地伸手覆住他的眼睛。感受到手下睫毛顫動帶來的癢意，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臉上隱隱發燙，匆匆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只留下江銘羽看著他的背影淺笑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