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章
《風尚》秀大獲成功之後,齊習做主,給整組人放假兩天,算是對前期辛勤工作的額外獎勵。
樂維冒著小雨回了家,貓在被窩兒裡和他的好夥伴超人、蝙蝠俠聊了半宿心事,直到淩晨才迷迷糊糊睡死過去。
那個吻沒能親下嘴去,讓他耿耿於懷,做夢都不消停。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路口兒,小風吹著,小雨下著,齊老師的小眼神兒也甜絲絲朝他勾搭著……
樂維長到二十好幾,總共只親過他媽、他姥姥和白清瑜仨人兒。前倆親的臉蛋兒,目的是為了要零花錢買模型。和白清瑜那回是因為氣氛太好了,在小公園湖邊兒,月上柳梢頭人約柳樹後的,四周圍全是抱著啃的情侶,那架勢他倆要不趕緊幹點什麼,很可能會被當做戀愛界的恥辱給轟出去。當時樂維本打算親白清瑜的嘴來著,臨時一緊張,怯場了,最後只好假裝成情聖范兒,在白清瑜頭髮上嘬了一口。
所以夢中打算要親齊習之前,樂維先捧起齊習的臉上下左右研究了老半天。我到底是該“這樣這樣”親下去呢?還是“那樣那樣”親下去?或者先“這樣”再“那樣”?
還沒等他琢磨出個最佳方案來,耳朵根兒忽然一陣酸疼,被子給人掀掉了,露出來的半截屁股涼嗖嗖的。樂維閉著眼睛本能地大叫道:“女俠饒命!高抬貴手!”
王大美得意洋洋拍打著兩隻巴掌:“起了起了,趕緊吃飯,吃完嘍給媽跑一趟腿兒。”
她在商城買東西的時候抽獎,抽到一台電餅鐺,想讓樂維幫忙去給領回來。其實她自己跑一趟也挺方便,只不過有個大兒子沒事兒拿來使喚使喚,總是會有些別樣的滿足感嘛。這也算是作為老媽的一種虛榮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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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品領取處設在商城頂樓,樂維到升降電梯門口轉了一圈兒,人滿得擠也擠不進去,索性乘手扶電梯一層層逛上去還要快一點兒,反正腿長。
繞到三樓中庭,經過一間咖啡店的時候,樂維眼睛隨意朝裡一掃,咦,齊老師!
齊習對面還坐著上次同他一起吃飯的漂亮女士,兩人不知聊到了什麼,氣氛很愉快。齊習完全沒有了平時進進出出的專業派頭,上身懶懶伏在桌面上,邊說話邊用手指擺弄著花瓶裡一小朵康乃馨,連笑容也無拘無束。
樂維腦子裡的警報器又開始紅燈閃爍了,那倆人到底在聊些什麼?未免也太融洽、太投機了一點吧!他很想進去打個招呼,又怕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過去,會讓人家覺得受了打擾。
撓著頭皮想了半天,計上心來。
樂維故意挑了個行人少的時機,貼著咖啡館的玻璃牆邊走過,他就不信憑他鶴立雞群的身高齊老師會看不到。結果自信滿滿地一路走過去,一直走到了電梯口,也不見任何動靜,齊習那頭聊得正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樂維有點兒鬱悶了,沒辦法,轉回頭再走一次吧。這回他腳步放慢,擺手的幅度儘量加大,身體還有意無意地一竄一竄。
哼,就不信這樣你還能無視我!
不出所料,這一次他剛走出沒多遠,就接到了齊習的電話。樂維心裡偷笑著,腳步卻沒停下,接起電話還裝模作樣地繼續往前走:“喂,齊老師?找我什麼有事?”
直到齊習在電話裡命令他:“大維,回頭看。”他才很迷惑地轉過身,還東張西望著晃了幾秒才最終盯上了齊習。
樂維簡直要被自己的演技所折服了,樂大維,真有你的!
齊習招招手,樂維乖乖進去了。齊習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個位置,又附到那名漂亮女士的耳朵邊兒,壓低聲說了幾句話。
說悄悄話的功夫,兩人眼神兒就在樂維臉上瞄來瞄去,不用問也知道內容和他有關。樂維偷偷腹誹,討論就討論嘛,多少也要掩飾一下吧,這樣明目張膽地觀察,都不用顧及當事人的感受嗎?
尷尬地坐了一會兒,樂維主動開口道:“齊老師,這位是……”
齊習失笑:“呀,忘了介紹了。大維,這是我媽媽,她一直生活在美國,最近因為受到《風尚》邀請作一篇專訪,特意飛回來幾天。”
這個答案太出乎樂維意料了,他瞠目結舌好一陣:“媽媽……不是不是,我是說……阿姨您好!”
他慌忙站起來去握手,齊媽媽謙遜得體地笑道:“大維你好,我叫席雨,常常在電話裡聽Sid
提到你的事,很高興認識你。”
齊老師今年二十八歲,推算一下,齊媽媽再年輕也該有五十了。可是無論從身材、皮膚還是精神狀態來看,她都只是個三十多歲的貴婦。樂維不禁深深感歎,女人和女人果然不能比,這要是給王大美看到,還不得羞愧至死啊!不過兒不嫌母醜,不管王大美長成啥樣兒,她做的紅燒肉在兒子心裡永遠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聽見齊習提到了接受《風尚》專訪,樂維猜測齊媽媽的身份八成也跟時尚界沾邊兒。他悄悄打量片刻,越發覺得齊媽媽面熟,於是眨眨眼試著問道:“阿姨,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您,您是不是上過電視啊?”
齊習與齊媽媽相視一笑,說道:“我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個模特,退下來之後也有人找她演過電視劇,只不過她演技實在太爛了,電視劇一播出,就再沒人敢用她了,所以只好跑到美國去淘金了。”
齊媽媽被兒子給掀了老底,佯怒著揮起拳頭輕輕捶在齊習肩膀上,柔聲細語地埋怨道:“小東西,不許胡說,給媽媽留點面子嘛。下次人家再問起,你要說是我不習慣演藝圈的生活節奏,主動放棄的。”
看看齊媽媽的拳頭,再想想王大美沙包一樣的拳頭,樂維又一次感歎,女人和女人的差別,原來不是只看外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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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頭聊得正起勁兒,又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走了過來。樂維一抬頭,竟然是《風尚》的大老闆皮特先生。不等樂維反應過來,齊媽媽已經站起身迎了上去。
兩人手拉著手,身體相擁在一起,皮特低下頭在齊媽媽的嘴角吻了一下,齊媽媽則仰起修長的脖子,浪漫地回吻了皮特先生。他們的表現非常自然,看得出這都是平常生活中的狀態。
齊習轉過頭小聲向樂維解釋著:“皮特先生是我媽媽的男朋友。我爸爸十幾年前就去世了,所以……”他朝甜甜膩膩的中年情侶檔擺了個無奈的手勢。
這關係錯綜複雜,樂維一時有點轉不過來,昨晚舞臺上的皮特先生和此刻咖啡桌旁的皮特先生重疊在一起,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齊習生怕他會想歪,趕緊表白道:“大維你放心,皮特先生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並不會因為和媽媽的特殊關係,而對我們這些生意夥伴多加照顧。是不是皮特叔叔?”
“當然,”皮特滿臉真誠地自嘲道,“在這裡大家都叫我‘老外’,你知道,‘老外’的概念裡頭,是沒有裙帶關係這一套的。”
既然講到了昨晚的秀,皮特先生的話匣子也跟著打開了,開始大聊特聊起昨晚結識的幾個時尚新貴。樂維本想跟著受受教,卻被齊媽媽拉到桌子另一頭兒單獨聊了起來。
齊媽媽問起樂維的家庭狀況,樂維坦言老爸因病去世了,自己和老媽一起生活。齊媽媽聽了滿臉遺憾,說自己和樂太太年紀相仿,應該會有共同話題,等下次再飛回來,一定要請樂維母子好好吃頓飯。
樂維趕忙擺手:“阿姨,請吃飯就不用了,不如你傳授傳授我,平時都用些什麼保養品,回頭我也幫我家大美買點兒,讓她也美一個。”
齊媽媽被逗得咯咯直笑,一個勁兒誇樂維孝順,可愛,還會說話。
樂維納悶,自己近期一定是被什麼幸運光環加持了吧?昨晚被皮特先生誇獎,今天又被齊媽媽誇獎,他都快不是他了,饒是臉皮再厚,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
齊媽媽笑夠了,又拉住樂維的手託付道:“大維,我的兒子呢,脾氣是很討厭的,身體也不太好,我和他的奶奶都生活在國外,這裡親戚朋友比較少。既然你每天和他一起工作,希望你能幫忙多照顧他一點兒。”
樂維當即拍起了胸脯:“阿姨你儘管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證幫您把他照顧得白白胖胖!”說完這句話,他咂麼咂麼滋味兒,總覺得不對頭,這越聽越像是上門提親時才會說的話。於是又趕緊補充道,“咱薪水不能白領,伺候好老闆的助理才是好助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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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坐了一會兒,因為齊習要陪媽媽去買回美國時攜帶的禮物,大家就互相道了別。
等樂維走遠了,齊習小心翼翼地問齊媽媽:“覺得他怎麼樣?”
“你的眼光,我自然信得過。人確實不錯,就是有點兒傻……”齊媽媽臉上被樂維哄出來的笑意還沒褪盡,“打招呼就打招呼嘍,還非要假裝路過,要我說,剛才讓他多走幾遍才好玩呢!”母子倆同時開懷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齊媽媽又認真地說:“無論到了什麼時候,媽媽對你都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你健康快樂地活著。你能做出和你爸爸當年不一樣的選擇,我很欣慰,就算是為這一點,我心裡也會感謝大維。所以呢,只要是你喜歡的人,媽媽也一定喜歡!”
齊習被這幾句話講得動容了,他輕輕擁抱住媽媽,撒嬌一樣地臉頰蹭著臉頰:“謝謝媽媽!我愛你媽媽!”
皮特先生見狀,欣慰地笑笑,也裝出一副奶聲奶氣的腔調提醒道:“媽媽,你是想等到店家打烊了再去選購禮物嗎?而且別忘記,晚上你還要帶我去品嘗蠍子做的湯。”
齊習詫異地望向他:“皮特叔叔,你確定是‘蠍子’做的湯嗎?”
皮特先生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你的媽媽說,是一種羊肉味道的蠍子,燒成湯,和蔬菜一起煮,很美味。”
齊習愣了一下,即刻反應過來所謂的“蠍子湯”其實是羊蠍子火鍋,不免笑著搖了搖頭:“席女士,你這些年到底給皮特叔叔灌輸了多少歪曲掉的中國文化?”
齊媽媽笑得很調皮:“難道你不覺得,說去吃‘蠍子’要比說去吃羊骨頭酷很多?”她轉向皮特,少女一樣撅起了嘴唇,“皮特,是不是很酷?”
皮特誇張地豎起了拇指:“是的女士,簡直太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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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樂維正在家捧著本兒法語書“呵呵呵”地用功,不想意外接到了齊習的電話。齊習交代說,他臨時決定要和媽媽飛去美國一趟,處理些事情,接下來幾天早起上班不用去接他了。至於去美國幹什麼,去多久,都沒有透露。
掛斷電話,樂維又翻了兩頁書,忽然覺得索然無味,逼著自己硬看了半小時,心裡越來越煩躁,有種想把書撕碎了吞下去的衝動。
又休息一天,他蔫蔫地去上班了。
人養成了習慣,總是很難改掉。平時齊老師坐在身邊,就算不出聲兒,樂維開車也開得很帶勁兒,一會展示車技,一會顯擺機械知識,總有說不完的話。齊老師一不在,車上就顯得空空蕩蕩,連路程也變長了。
到了公司,依舊渾身不爽。沒人打內線電話過來交代這交代那,也沒人時不時捎帶著泡杯溫度剛剛好的茶過來,連桌上的仙人掌小盆栽都無精打采,綠得沉悶。樂維人坐在椅子上,眼睛總忍不住要朝背後的大玻璃房子裡頭瞄。一忽悠好像有個人影兒,急急忙忙站起來抻長脖子往裡瞅,結果是崔浪蓋著迷彩服趴在地毯上睡午覺呢。
幾天下來,連小模特們都看出樂維有問題了:“呦,大維,沒電啦?還是讓人給煮了?”
樂維沒好氣地擺擺手:“不許調戲,小心咬人!”
原來他走路是大踏步的,活蹦亂跳,可現在就像是被豌豆射手噴傻了的僵屍一樣,連反應都慢了半拍。
如果這算是種病的話,那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一種藥能治了……
下午樂維送一份檔去菲姐辦公室簽名,不巧菲姐正在打電話。按規矩樂維應該自覺退出門外才對。可是他無意間耳朵一動,聽見了菲姐的話:“誒,齊習,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嗯,嗯,好,我幫你跟他說……”
聽見“齊習”兩個字,樂維腦袋裡有根弦兒被撥得亂顫,他很想聽聽菲姐都和齊老師說了些什麼,可又不方便直接杵在這聽,無奈之下,只好假裝蹲在地上系鞋帶兒,結果一直系到菲姐打完電話,也沒聽出個子午卯酉。
菲姐簽好了文件,隨口問道:“大維,原來明天是你生日啊?”
樂維自己都不記得這茬了,傻呆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還真是。”
菲姐知道他們全家在這方面都是稀裡糊塗的,也不囉嗦:“齊老師說呢,你來的時候也沒顧得上辦什麼歡迎會,明天大家就一起幫你搞個party熱鬧熱鬧吧,當是補償了。”
樂維大眼珠兒滴溜溜亂轉:“行啊,正好這段時間不太忙,大家一起去玩玩,哈哈哈……”隨後他又旁敲側擊道,“怎麼,齊老師也要來嗎?他不是人在美國?”
菲姐隨著他的意思答道:“他啊,反正他說他趕得回來。要我說不帶他才好呢,有他在誰還能玩得起來!”
“噢……”樂維稀鬆平常地點了點頭,拎著資料夾出了門。
齊老師要回來了,不光回來,還是專門為給他慶祝生日回來的,嘿嘿……
他穿過走廊,越走腳步越輕快,一步三級臺階地噔噔噔跨上了樓,臉上美滋滋的,嘴裡哼起了俏皮的小兒歌:“水牛兒,水牛兒,先出犄角後出頭,噢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