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章
第二天早上出門之前,樂維黏黏糊糊跑到了王大美身邊,腦袋抵在老媽肩膀上蹭來蹭去央求道:“大美啊,仙女啊,我知道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那個,你看能不能幫白清瑜張羅點兒有營養的湯湯水水?你知道啦,她孤苦伶仃的,親戚都死光了,住在醫院也沒個人照顧。”
王大美把樂維剩下的半碗皮蛋瘦肉粥端到跟前,“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然後打著飽嗝一抹嘴兒:“讓我伺候她?美的她!這才剛到月中,咱們娘倆的生活費就超支了,我可沒那個閒錢去貼補別人。我但凡有錢,還得給兒子攢老婆本兒呢!”
“別介別介,老婆本兒完全沒必要,人齊老師家有錢,把咱倆買下來都富富有餘。他親口跟我保證了,說是就願意倒貼,不給倒貼直接翻臉。”樂維胡侃了一通,又捧起老媽的圓臉恬不知恥地誇獎道,“誒呀大美,一晚上不見你模樣咋變得這麼標緻了呢?真是腳踩劉亦菲氣死範冰冰,章子怡只配給你提鞋的!”
王大美不耐煩地推開兒子:“去去去,滾蛋,該上班上班,該接人接人,我還要幫你張奶奶縫沙發罩去呢,沒功夫聽你這廢話。”
“不差這一會兒嘛,”樂維趕緊嬉皮笑臉說著軟話兒,“我看冰箱裡不是還凍了一隻烏雞,你拿紅棗桂圓給燒點湯,反正都是順手的事兒。要不晚上我請你吃醬肘子,好不好?最愛我家大美了,快來親一個,嗚哇!”
王大美躲閃不及,被樂維抱住臉在腦門兒上親了一大口。她邊往外推人邊笑駡道:“見天兒的胳膊肘兒往外拐,家裡有什麼好東西都留不住,一隻烏雞也能盯上。哼,你媽我還沒喝烏雞湯呢!再說要燒我寧可燒給齊習,起碼養肥了還能幫襯你一把。燒給姓白的幹嘛,難道等她反咬我一口啊?她就跟她那姓一樣,名符其實的白眼兒狼!”
樂維很善於抓重點:“呦呵,總算看出齊老師的好了吧?”
王大美嘴硬得很:“切,矬子裡頭拔大個兒唄,能有多好?”一扭頭,發現樂維又在臭美兮兮地照著鏡子,她忍不住揶揄道,“活該,你說你勾搭誰不好,偏去勾搭姓白的,吃虧了吧?就得給你留疤,長點兒教訓,讓齊老師把你甩了才好呢!”
送走兒子,王大美罵罵咧咧把烏雞從冰箱裡拿了出來,先擱在小盆裡解凍,又把大棗、桂圓拿溫水都給泡上了。
做好這一切,她在客廳裡轉悠了兩圈兒,心裡還是不踏實,最後乾脆換身衣服出了門,一路殺到了離家最近的百貨商場。商場一樓全是各種護膚品牌的專櫃,王大美貓著腰轉悠好久,這個水兒那個霜兒得,直看得她眼花繚亂。
導購小姐很熱心地跑過來問道:“女士,請問您想要找些哪方面的產品呢?我可以幫您介紹介紹。”
王大美掏出錢包往櫃檯上一拍,霸氣十足:“給我拿那種能祛疤的雪花膏出來,要效果最好的,不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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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維從家裡出來,又順道去接了齊習,兩人昨晚說好要一起去醫院看望白清瑜的。
半路經過超市,他們進去幫白清瑜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和營養品。出來的時候門口兒正好有一家花店,齊習站下看了看,從樂維手裡把東西悉數接過來,朝著那邊滿架子五顏六色的鮮花一努嘴兒:“你去挑一束吧,畢竟是女孩子,看到花心情可能會舒暢一些。”
樂維點點頭,很聽話地跑進花店,沒一會兒功夫,捧著束粉色的唐菖蒲返回來了。趁樂維發動車子的當口,齊習把花束和大包小包的東西妥當安置在了後座,轉身功夫一抬頭,憋不住“噗呲”笑出了聲,只見樂維正側身扒著椅背拗成個S形,“唰唰唰”地拋著媚眼兒,嘴裡還叼了一朵火紅的玫瑰花。
不用問也知道這又是樂維鬧出來的小伎倆,玫瑰肯定是剛才和唐菖蒲一起買的,被他偷偷藏在了身上。可齊習想伸手去拿的時候,樂維反倒一扭頭躲開了。
齊習失笑:“你這到底是想送給我啊,還是買來當零食吃的?”
因為玫瑰杆子上的硬刺沒來得及剃乾淨,樂維咬的時候非常小心,嘴唇都不敢閉攏,說話更是嘶嘶漏風:“裡有沒有點禮貌,淫家用嘴巴送的,當然是用嘴巴接了!”
齊習趕緊向後躲去:“我可以不參與這種幼稚的遊戲嗎?”
“嗯嗯!不可以!”樂維腦袋搖成撥浪鼓,把玫瑰葉子甩掉了好幾片,餓狼似地對著齊習就撲了上去。
正鬧得歡,忽然有人在外頭敲車窗,兩人不約而同抬頭去看,外面站了個戴白帽子的大餅臉交通警察。
齊習趕緊按下車窗:“員警同志,有什麼事嗎?”
餅臉交警嚴肅地敬了個禮,又指指身後不遠處的標誌牌說道:“沒看見嗎?這裡不准停車。按規定要對你們進行……咦?”交警抬眼看到口叼玫瑰花的樂維,一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你你你……你這是……”
樂維迅速把花吐了出來,短暫難為情了兩秒,旋即鬼扯道:“員警大哥,你好你好,是這麼回事,我馬上要去求婚了,實在太緊張,所以先在這演練演練。”他從兜裡掏出煙朝交警遞了過去,“大哥,實在不好意思,你看我這不趕上人生大事兒了嗎,一著急就沒注意,停錯地方了,能不能給次機會?”
餅臉交警很年輕,看起來也是二十出頭,職業生涯裡應該還沒遭遇到類似狀況,想著人家求婚的大日子迎頭來張罰單畢竟不吉利,所以他也沒打算為難樂維:“行了,快走吧,開車上路遵守法規,注意安全,都是快結婚的人了,要對自己和家庭負責。”
“唉,唉,記住了,謝謝大哥!”樂維連連點頭。
餅臉大哥卻沒立刻離開,而是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對樂維諄諄教導道:“求婚這種事兒主要看誠意,再練也沒用,萬般花樣兒不如一顆真心,跟人家姑娘好好說,拿出態度來,加油!”
樂維也只好應景兒地發表起了豪言壯語:“大哥放心,我志在必得!”
等到開出一段兒,齊習才無奈地笑道:“差點兒又是張罰單,好傢伙,兩百塊一支的玫瑰,還真會玩兒。”
樂維覺得有點兒委屈:“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買花送人呢,那這第一朵花怎麼也得是送給你的啊,絕不能讓旁人占了先。再說咱倆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我也沒送過你什麼東西。”
“誰說沒送過?”齊習笑眯眯瞄著他,早前就有一副速寫畫兒,只不過那是自己偷拿的,樂維不知道罷了。“再說連你都是我的了,還要花兒幹嘛?”
兩人對望一眼,各自露出了默契的笑容。樂維邊開車邊吹起歡快的口哨,齊習坐在旁邊閉目養神,很快也跟著一起輕輕哼唱起來:“玫瑰玫瑰最嬌美,玫瑰玫瑰最豔麗,長夏開在枝頭上,玫瑰玫瑰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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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兩人肩並肩剛走進病房,就看到有個衣著華麗、身材豐滿的女人正站在白清瑜病床邊冷言冷語地數落著:“你們的事輝輝全都跟我坦白了,我不計較,這年頭誰還沒有點兒過去呢?我是理解輝輝的。不過奉勸你,既然被甩了,就該有點兒自知之明,天底下男人多得是,不要總盯著別人老公看!”
白清瑜低著頭,看不出表情:“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是你老公。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人,現在我知道他是個多麼冷血下賤的傢伙了,看他一眼我都覺得噁心!”
那女人冷笑:“你最好一眼都不要多看,也別妄圖用孩子來拴住男人,還是趁著能打掉趁早打掉吧,天底下會生孩子的也不止你一個。你要指望將來靠孩子來分輝輝家產的話,還是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其他病人和家屬站在遠處看著熱鬧,根據隻言片語猜測著兩人身份,都以為白清瑜是想靠孩子上位的小三呢,紛紛指指點點起來。
白清瑜無力爭辯,只對那女人說道:“這是我的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和你男人無關,更加和你無關!你沒資格命令我做任何事。”
對方還想再說什麼,被樂維一把拉開了:“這位阿姨,不知道醫院裡頭嚴禁喧嘩嗎?要來探視的話,放下東西就快走,別給病人添堵,要是來鬧事的,那我只好動手把您‘請’出去了。”
“你是什麼人?呵,這年頭做小三兒的還知道請保鏢了嗎?”那女人面目不善,音量更高了。
齊習皺了皺眉頭,也有些聽不下去了:“太太,到底誰是小三,這問題直接去問您丈夫就會得到準確答案了。不管是您和丈夫缺乏溝通也好,還是您在丈夫面前連個簡單的問題都不敢問出口也好,這都是你們夫妻的家務事,沒必要秀到大庭廣眾下給外人看。自己尊重一下自己吧,人的高貴優雅不是靠衣服和手袋來表現的。”
見白清瑜多了樂維和齊習兩人幫忙,那女人知道不占勝算,戴起墨鏡一摔門,氣呼呼走了。
直到走廊上的高跟鞋聲徹底消失不見,白清瑜才用被子蒙住臉嗚嗚哭了起來。樂維和齊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只剩下了一聲歎息。
齊習懷疑上輩子白清瑜就是因為感情才會自殺的。一個女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被愛人背叛、污蔑甚至蓄意謀害,又無處傾訴,也不願意去傾訴,因此最後才會走上自殺的不歸路。白清瑜是個自以為很現實的理想主義者,不善於交流,不屑於求助,會為了自己定下的目標不計後果勇往直前,哪怕背負上良心的譴責。可惜命運從來不受人類的意志左右,當她的人生和設想產生了偏差,她就會被強烈的挫敗感所擊倒。像這樣的人,無論過去還是將來,都很難得到幸福。
作為朋友,同時也是外人,樂維和齊習能做的只有儘量多點關心而已,讓白清瑜知道自己並不是孤軍作戰的。可惜她獨自生活太久了,那條去依靠別人的神經已經慢慢消失了。
但無論如何,齊習不希望白清瑜有事。他不願看到樂維平靜、快樂的生活裡再出現任何悲傷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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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開導了白清瑜幾句,又陪著她吃過了早飯,就一起告辭回去菲席上班了。
路上樂維止不住替白清瑜擔憂:“你說她真留下這孩子的話,將來怎麼辦呢?一個人又要上班又要顧家,根本沒時間管孩子嘛。”
齊習故意逗他:“怎麼?心疼了?”
“我可心疼不著。”樂維咂咂嘴,“我是被人家丟進垃圾箱,又裝進翻斗車,粉碎之後沖進大海的。幸虧齊老師把消化成魚糞的我撿回家了。”
齊習笑著搖了搖頭:“怪不得現在海水污染這麼嚴重。”
樂維很好奇:“看我處處幫著白清瑜,你就真不吃醋?就不怕我跟她跑嘍?”
“會跟人跑了的只有許老闆那種人,你不會。”齊習很篤定,“從前白清瑜拋棄過你,你都能在她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我應該感到欣慰才對。這也意味著,就算將來我變得再不堪,再落魄,哪怕是做了傷害你的事,你也不會丟開我不管。相反,如果你對她只有怨恨,一味計較,我才要害怕呢。”
正說著,有電話來了,齊習拿起看看,明顯遲疑了一下,假裝不經意地將頭扭到靠車窗那邊兒接起了電話。他越聽臉色越凝重,眉頭也緊緊擰到了一起,對著話筒“嗯嗯啊啊”老半天,又急急說道:“好,我知道了,我在路上說話不方便,稍後到了公司再打給你。”
電話鈴響的時候,樂維隨意掃了一眼過去,偶然發現那個來電顯示的人名叫“Ben”。樂維認識的人裡頭,叫阿Ben的只有一個,正是霍百年助理。等齊習掛了電話,他隨口問道:“怎麼,是霍百年的事?”
“啊?”齊習大驚失色,“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