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真又殘忍

　　「寶寶起床啦！寶寶起床啦！寶寶起床啦！」

　　充滿童趣的鬧鈴聲將還在深思的莫景宣拉回到現實中，他忍不住抽了抽並不存在的嘴角，這鈴聲實在是……不太符合蕭影然後的形象了。

　　糾結了一會鬧鈴聲莫景宣便看像床上的小孩，雖然窗簾沒有拉開，陽光也沒有照進來，此刻看不見影子的存在，但莫景宣依舊牢牢的連接在蕭小孩身上，只是肉眼不可見罷了。

　　「唔」老舊的木床上，瘦小的孩子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的坐起身，發了會呆才下床，踢踏著小拖鞋走向簡陋但乾淨的廚房，用電飯煲坐上水，之後才去洗手間，上廁所，洗手刷牙，洗臉，等一切收拾完畢，電飯煲里的水也開了，小孩熟練的從抽屜里抓了把麵條放進去，煮開後，就著鹹菜就是一頓早飯。

　　「外婆早！」小小的孩子，獨自一人坐在老舊的木桌前，對著桌上的一張黑白照片，邊吃邊自言自語的絮叨著昨天學校里發生的那些好一點的事。

　　這樣的場景莫景宣已經看過好些次了，卻依舊讓他的心揪疼，還記得第一次認真觀察蕭影的生活環境後莫景宣很詫異，老舊的房子，老舊的傢具，一切的一切皆透露著這個家的貧寒，他不明白為什麼身為帝都四大家族，蕭家長子的蕭影會過這樣的生活，他曾聽蕭影提過他是5歲那年才被接回蕭家的，卻不曾想在那之前他竟然過著這種生活。

　　從前些天來看望蕭影的那些鄰居口中他還得知，蕭影外婆已經去世半年之久了，也就是說，一個4歲多的孩子已經獨自這樣生活半年了。

　　半大的孩子，應該是被父母寵著，哄著，然後跟在父母身後撒著嬌耍著賴的年紀，而蕭影卻在如此稚嫩的年紀背負著這樣的生活。

　　除了帝都蕭家，蕭影在這邊其實還有一個親戚，蕭影母親的妹妹，蕭影的小姨，這個女人只在他外婆去世那會來過，為了蕭影現在住的這套老房子來的，只是在看到老人遺囑里將這套房子和存折里的三萬塊錢全留給蕭影以後就沒怎麼出現過。

　　鄰居劉阿姨見孩子可憐曾試圖勸說蕭影的小姨撫養蕭影，但蕭影小姨提出將房子歸到她名下，錢給她保管，他們家搬進這套老房，蕭影搬去他們租住的地方，她負責蕭影的學費，管一日三餐，直到蕭影16歲的條件。

　　當時小小的蕭影因為不願意離開和奶奶一起相依為命過的房子便拒絕了，他小姨也狠心的再沒來看過，至此除了鄰居時不時來看看，蕭影都是一個人生活。

　　關於蕭影小姨的信息都是莫景宣將意識延伸到屋子外面，從鄰居們茶餘飯後的閒談中得知的，對於這個未曾見過僅僅只是聽說過的女人，莫景宣已經無比排斥厭惡，尤其看著小孩一個人吃飯時更勝。

　　莫景宣知道，蕭影的小姨還在等，等這個倔強又堅強的孩子妥協，莫景宣也知道她等不到了，因為但凡蕭影認定的，就會一條道走到黑，三歲看老，小時候是如此，長大了對待他認定的那個人也是如此，死都不曾回過頭。

　　想到前世最後那一聲槍響，莫景宣的情緒有些不穩，影子狀態的身體產生了一絲自主波動，只是並沒有引起已經完全沈浸在回憶中，莫景宣的注意。

　　莫景宣還沈浸在回憶里，而小小的蕭影已經背起破舊的小書包前往他最討厭的學校。

　　「小影！」

　　蕭影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前方推著自行車快步向自己走來的年輕女人，莫景宣也被牽引著轉了大半個圈，被迫看向來人。

　　「小影是要去學校吧！」年輕的女人將自行車停穩後蹲在蕭影面前問道。

　　蕭影看著女人沈默了半響才點了點頭。

　　年輕的女人對於小孩稍顯冷漠的態度毫不在意，溫柔的揉了一把小孩柔軟的頭髮後牽起小孩的手「阿姨順路送你過去！」

　　再一次沈默了片刻，蕭影點了點頭，並乖順的張開小手臂，任由女人笑著將自己抱上自行車後的小孩專用椅。

　　「坐穩囉，阿姨準備出發啦！」

　　「嗯」

　　得到小孩回應，年輕的女人這才蹬了一腳自行車，帶著小孩穩穩的朝學校出發。

　　莫景宣看著後座小孩紅著眼眶，倔強的緊抿著雙唇不讓眼淚落下來的樣子，心疼得不行，果然還是個孩子，無論外表多堅強，內心還是渴望被愛，被關懷，被溫柔對待。

　　想起蕭影早逝的母親和去世半年的外婆，在看看自己的樣子，莫景宣無力的嘆了口氣，這樣只能眼睜睜看著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開心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沒一會他們就到達了學校門口，在校門口目送年輕的女人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抹背影，小孩才轉身朝教學樓走去。

　　站在三層高的教學樓前，小孩抿了抿嘴唇才踏步向里走去，莫景宣知道，這個並不宏偉甚至有些破舊的建築在小孩心裡是怎樣的存在，他就像一座大山，沈重的壓在小孩的肩上，在這裡他沒有得到該有的童年，緊隨其身的只有排擠和嘲笑，都是半大的孩子，乾淨如白紙的年紀，他們不懂得隱藏，他們隨波逐流，他們把最傷人的話當做有趣的遊戲強加在小孩身上，他們還不夠主見，不明白是非，所以把排擠一個同齡的孩子做得那麼理所當然，這一切只因為其他人也這麼做，他們不懂這樣做給小小的蕭影帶來的傷害有多大，在他們眼裡這或許只是個好玩的遊戲而已。

　　站在一年級教室門口，蕭影緊了緊手中的書包帶，彷彿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支撐他抬腳走進去。

　　「呦，沒人要的小掃把星來啦」一個孩子帶頭。

　　「哈哈哈，小掃把星」全班一起起哄。

　　看吧，就是這樣，稚嫩好聽的童音說著這麼殘忍的話。

　　面對一如既往的傷害，蕭影只能用沈默來還擊，只因為反駁的言語，能換來的只有變本加厲的嘲笑與欺凌。

　　小孩緊握著雙拳走向座位的背影是那麼的無助又孤寂，莫景宣冷冷的掃過那一張張笑得沒心沒肺的臉，胸口翻湧著無盡的憤怒與厭惡，從前他並不討厭小孩，甚至有些喜歡，而現在對蕭影的心疼讓他想要親手撕了那一張張天真又單純的臉，重要的人被這樣欺凌嘲笑，這滋味只有在乎的人知道。

　　無論莫景宣有多憤怒多厭惡都改變不了什麼，只能無力的讓小孩獨自面對。

　　蕭影站在最前排的雙人桌前，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桌上白的刺目的三八線，側了側身準備卸下背上的小書包。

　　「呀！快把你的髒書包拿開，它碰到我了，別把霉運傳染給我了」同桌的女孩尖叫著站起身逃開。

　　蕭影僵硬了片刻，沈默著將書包放進抽屜里，抿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喲，喲，白微微被傳染霉運囉，要倒霉囉」教室里再一次哄鬧起來。

　　孩子們的哄鬧聲使得小女孩憤怒的瞪向蕭影，接著哇的哭了出來「我不要倒霉，不要變成沒有爸爸的小雜種」哭聲越來越大，漂亮的臉蛋皺成一團，梨花帶雨的樣子，彷彿真的成了沒有父母的孩子。

　　然後真正沒有父母的孩子此刻只能無措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小女孩哭泣，著急的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莫景宣心疼得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

　　「微微別哭，我給你報仇」班裡的孩子王看漂亮的姑娘傷心欲絕的樣子立刻站了出來，大步跑向講台，操起講台上的粉筆頭便大力向座位上一動不動的蕭影砸去，一根一根，砸在蕭影頭髮上，臉上，身上，在那瘦小的身上留下紅的白的藍色的點，班裡寂靜無聲，從未經歷過的暴力場景讓他們有些害怕。

　　剛剛哭的打嗝的女孩也停止了哭泣，愣了半響，看著狼狽不堪的蕭影害怕的伸手拽了拽仍在砸粉筆頭的孩子王「王斌，算，算了，別打了」

　　「不行，我今天一定給你報仇，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碰到你」眼見粉筆頭丟完，王斌操起旁邊的黑板擦朝小孩砸去。

　　黑板擦鐵質的一面翹起的尖利一角重重的砸在蕭影額頭上。

　　「蕭！！」看著蕭還額角立刻紅了一片，一瞬間鮮血爭先恐後的蓋住了小孩的半張臉，莫景宣憤怒得失去了理智，透明狀態的影子突然拉伸朝王斌脖子襲去。

　　與此同時，蕭影低頭看了看滴落在白襯衫上的鮮血，抬手珍重的摸了摸胸口處被染紅的一塊貓咪刺繡，那是外婆為了給他補襯衫胸口處的洞時繡上去的，他最喜歡的外婆給他繡的……

　　紅色的鮮血已經將黃色的貓咪刺繡全部染紅，而蕭影的眼底也漸漸冰冷，不再看刺繡一眼，他拿起桌上的鉛筆盒，快步衝到王斌身前，抬手一下一下狠狠朝被鮮血嚇傻了的王斌身上揍。

　　而莫景宣延伸出的透明影子也失控的實體化，最終掐住了王斌的脖子，直到教室里哭喊聲此起彼伏，有人尖叫「王斌翻白眼了，快喊老師」莫景宣才冷靜下來，神智恢復清明，看了眼已經半暈的王斌，和還在揍人的蕭影，嘗試著伸出透明的手臂，抓住孩子的衣角往後輕拽，看著蕭影被動的被自己往後拽了幾步，莫景宣松了口氣。

　　班上的孩子看著滿臉血的蕭影突然踉蹌著退後幾步，嚇得也跟著後退了幾步。

　　掃了眼已經倒在地上的王斌，在看看還沒有回神的蕭影，莫景宣皺眉，懊惱自己剛剛失去理智，下手有些狠了，他知道那小孩只是有些缺氧昏倒，並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但現在一個面色青紫的躺著，一個雖然滿臉血但卻站著……站著……他怕沒有父母撐腰被班裡孩子排擠欺負的蕭影會被判定為有錯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