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裝蒜
越龍將軍這一手掌刮美人,還真是入不得眼。
至少莫名如此認為,力道不足,手法欠佳,速度有待提高,完全沒有掌的藝術,如若讓他來可就不止這個程度了。
雖然如此,但將軍這一手還是嚇著了不少人,被押到偏廳集中的僕從們是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動彈。畢竟這將軍如果生氣了,一聲說要砍頭,八王子好像保不了他們的腦袋。
“還好?”
莫惑扶起摔倒在他旁邊的嫣鳩,瘦弱的他扶上受傷的嫣鳩,怎麼看就是怎麼的弱勢。莫名後退幾步,退到他們身邊,三人站成一堆,恰恰好是病弱三人組。
三子看得那個叫揪心啊,他雙手一張,憑自己尚在發育中的少年之軀堅決護主:“來吧,受幾掌我也不倒下的。”
莫名藏在扇子後的臉又笑開了,他搖搖頭,決定以後這三子扔到洛山派去狠操,不然以這種不知死活的性子,和這不怎麼可靠的小身板,不用幾天就得橫屍了。
嫣鳩以指抹去血污,看莫惑的一眼裡是含著感激的,只是太淺薄,被人當成千媚百嬌的一瞥,意在勾魂攝魄。
“嫣鳩公子的‘驢打滾’練得不錯,一天得練幾回?不過單憑這身手,可不足以在洛山立足呢。”
能說什麼?嫣鳩眼珠子一拐,掠向那搖著扇子裝蒜的八王子……王八羔子:“哼,既然連你這種病癆子都能待,為什麼我不能?莫名,我可沒忘記你的位置,第三萬三千名,挺吉利的數字。”
還真是不饒人,莫名輕咳中夾上幾聲低笑:“那你也要跟我一樣,找座靠山?”
靠山打前方重重地哼了一記。
嫣鳩眯起眼睛,他調查了莫名,也調查過洛山一些情況。聽說這王子喚其中一名男寵作君初,如果是顧君初,他記得這是洛山的大師兄。
“哼。”他哼笑一聲,拒絕了莫惑的挽扶,站直腰板,剛才的一擊是沒給他造成多大的傷害:“我最煩故技重施。”
扇子輕點唇角,莫名對他是提起興趣,這樣一個要求合作的傢伙,看上去也不像窩囊廢,但偏偏躲不過那麼遜的一掌?
莫名要想更多,但這種背景的確不宜靜思,這不是才開始,馬上就被打擾了?
越龍將軍很滿意自己的做法鎮住了這些人,也相信自己給了這名王子足夠的警告,當下繼續達成她的目的:“殿下,是我管教無方,讓他任性妄為了,我相信他想清楚以後,肯定會給我正確的答案。”
“他不是說了不願意?”莫名維持自己弱勢形象,怯弱地回話。
“他只是說謊,殿下,你看。”越龍將軍向嫣鳩伸出了手。
嫣鳩不願意,這是他剛才已經給予的答案。然而此刻,他仿佛有點不對勁,竟然不再反駁,只是定定地瞪著那只手,腳下微動,似乎真的要過去了。
香氣繞過扇子撲鼻而來,莫名挑眉:“花香?”
“花香?”莫惑聽見了,仿佛想到了什麼,他迅速按住嫣鳩伸出來的手,然後向三子討來手帕,按住嫣鳩的口鼻:“快點讓將軍出去,不然他就要跟將軍走了。”
被莫惑這一阻撓,嫣鳩仿佛自夢中醒來,自行捂住掩鼻的手帕,氣也不敢透一口。
竟然有人壞了好事,越龍將軍大怒,劍刃出鞘,指向的是莫惑:“這不是偽認八王子,欺君犯上的莫惑嗎?看來你是越獄了,本將軍今天就將你就地正法。”
她的劍沒來得及刺中莫惑,一抹人影介入,一腳踢中她的手腕,然後將脫手的劍踏落,劍尖重重刺入地面。
利刃隨著抖動嗡鳴,讓人耳底一陣發酸。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顧君初換了位置,衣擺恰恰落下,動作快的,沒有人能確定他是否有動手。
顧君初犀利的目光射向越龍將軍,她已經不敢輕舉妄動,只這麼一次交手,勝負高低立見分明,她是武將沒錯,但不代表沒有腦子。
“別這樣,別傷和氣。”莫名急忙拉回顧君初,歉然地陪著笑:“將軍,不是我不想把人交回去,但你知道王命難違,我可是得到女王的聖旨,遵循母王的主意辦的事。”
聖旨的確是一個問題,但對方也很天才。
“那殿下就把嫣鳩借給我吧。”
借?這還不是劉備借荊州,只借不還?虧他想的出來。莫名稍稍思索,笑問顧君初:“來了沒有?”
顧君初側耳傾聽:“來了。”
“那好,將軍,這事的確不好辦,我家就一個嫣鳩,借你了,我怎麼辦?”
聽著這王子話鋒一轉,似乎不容易妥協,她正考慮下一步怎麼做,莫名卻提議。
“這裡人太多了,要不我們到院外去探討探討?”
雖然不知道莫名想幹什麼,但越龍將軍還是應了莫名,跟他一起走到院外。除了他們倆,其它人都站得遠遠的,院子中央分開一小片地域,這點距離讓人聽不清楚他們聊什麼。
而他們也真的沒聊什麼。
莫名指指地下:“這院子挺多落葉的,而且遍地是沙子。”
“殿下想說什麼?”越龍將軍皺眉:“有話直說吧,但話說在前,人我是要定了。”
輕咳聲一連串,莫名歎氣:“我不是八王子嗎?將軍何以敢一再相迫?難道你認為我們的階級分別就這麼模糊?”
“……”聽著似乎是說她謀反的,越龍將軍雙眉一攏:“末將並未有此想法。”
“那你為何敢來向本王子討人?”扇子來回搖動,莫名仿佛受了驚嚇,退了一步:“難道你認為本王子是男的,就該好欺負?”
是這樣沒錯。但單于嬋不能說出來,一時間被堵得沒話說了。她盯著莫名,表情複雜。
莫名合上扇子,以此輕觸頰邊:“其實我也有事想問你。”
“嗯?”
“你剛剛那一掌,看上去挺熟練的,而且嫣鳩也滾得很純熟,你們平時都維持著掌摑與被摑的關係嗎?”
望著笑吟吟的王子,越龍將軍再次無言以對。這都是她無法回答的問題,回答?這又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編?那也不知道能編什麼,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扇子自掌手帶節拍地敲起來,雖然打剛才開始就一直咳嗽連連,但莫名看上去卻甚為愜意。迎接對方銳利的目光同時,他掂量著時間差不多了:“對了,將軍大人,可否把你的掌心給我一看?”
越龍將軍是真的看不透這位王子了,不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一時間竟然不敢伸手。
“將軍,只是一看,何必太吝嗇呢?還是你害怕了呢?”
想到自己竟然嚇不了一個小毛孩,越龍將軍心時也氣,聽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她就不管了,這就伸出手去。
莫名看准她的手伸出來,臉突然向前一湊,極輕巧的動作,根本沒多少人能看清楚他是怎麼動的,然後他就迎著那手橫飛出去,摔在地上,打了幾滾,噗地吐了一口鮮血,灰濛濛的地面染上濃稠的深紅色。
……
院內一片死寂,包括突圍而進的一行士兵都定住了。
“將越龍將軍捉拿起來。”領隊的司徒靜雲立馬下令,於是北城衛兵與王宮調撥的侍衛隊對上了,一片混亂。
嫣鳩自驚愕中回過神來,他一臉不可置信:“好假。”雖然如此,但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就看不出來是怎麼回事。
剛才那分明是莫名把臉湊過去,而後又順勢跳開來打了幾滾,然後吐出一攤血。這手掌壓根兒沒打碰到人,掌風就不敢保證有沒有掃到,只是嫣鳩可不相信他的義母能用掌風刮飛人,他最清楚。
莫惑是真的擔心了,急步趕上去扶莫名,而顧君初則是環手輕歎,沒走上去幫忙,因為他知道這人還有後續。
果然,莫名等到司徒靜雲帶同一名陌生的,但從穿著可以看出地位不低的傢伙走近以後,就挨在莫惑懷裡,半死不活地吐著血:“我恐怕不行了。”
淒淒慘慘的一句話,三子馬上哇地哭出來了,增添了悲劇色彩。
“莫名,你別說話。”莫惑拿袖子給他擦拭,卻只擦紅了一片雪白的袖子,瘦削的人也像秋風中的枯樹,瑟瑟地發抖。
他的配合,比三子更有說服力,頓時整個院內蒙上了一層哀傷,一個個像死了主人一樣,耷著腦袋,院子內低泣聲此起彼落。唯獨顧君初和嫣鳩一臉木然,不知道擺什麼表情才好。
司徒靜雲看著此情此景,霍地指向越龍將軍,冷聲道:“將軍,你竟然帶同大軍包圍王府,並打傷八王子殿下?此乃大逆不道之罪,押下去,先經刑部審查,再移交女王定奪。”
面對這一指控,越龍將軍可不服:“我沒有打他!”
“這難道是王子自己摔倒了嗎?”
“……”她也開始懷疑自己了。
“證據確鑿,你無需抵賴,押下去!”司徒靜雲不跟他囉嗦,把人給捆了,回頭命人把隨行的御醫喚來,給莫名診治。
“喂,快阻止,這一診,不就前功盡廢了?”嫣鳩提醒袖手旁觀的人。
顧君初冷哼一聲:“你不需要替他擔心。”
結果御醫診出個內傷加重,需要靜養的結論,直聽了嫣鳩傻眼,一雙鳳目瞪得老圓。
顧君初沒管他,上前幾步把人給橫抱起來:“我先帶他回房間。”
他大步走開了,三子和莫惑急步跟上,嫣鳩也只好跟了,整個王府留給宗政玲和深紅處理。
司徒大人還留到莫名診斷完畢,太醫熬了藥汁給他服下,人睡下,被角也捂緊了,這才離開,那姿勢看著就是準備去找王帝高談闊論,慷慨就義的模樣。
人走了,門闔上了,天空也黑漆漆一片了,昏黃燈光下,房間內只乘下幾人。三子還是抽抽噎噎的,莫惑愁眉不展,顧君初表情淡漠,穀嫣鳩欲言又止。
床上的人突然就挺坐起來,輕撫喉間,向三子招招手。
三子原本還在哭的,看到主人就這麼坐起來,看上去龍精虎猛的,半把鼻涕還掛在人中處,看見主人招手,便嘶的一聲把鼻涕吸回去,擦掉淚湊過去。
“殿下,你回光反照了麼?”
……
莫名抬手就給三子一記爆栗,輕咳幾聲:“給我拿蜜糖。”
沙啞的聲音聽著是多麼的糟糕,三子連滾帶爬地張羅去。
莫惑仿佛也驚呆了,眼眶微紅的那雙大眼睛睜得更大了,那張臉顯得更小了。
想起他剛才一直在發抖,莫名知道他是真的擔心自己,不禁歉然地看著他:“二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莫惑總算回過神來,他抿抿唇,骨感的手撫上莫名的肩:“別說了,你沒事就好。”
莫名得到二哥的諒解,開懷一笑,回眸就望向始終沒多大表情變化,像冰塊一樣的顧君初,心裡才覺得鬱悶,他抓准莫惑容易妥協,抓准三子好逗弄,卻知道這人不容易解決。
對他招招手,他沒反應,瞪他一眼,也當沒看見,還是開口了。
“喂,別生氣了。”
顧君初眯起眼睛,上前幾步直接就將莫名按回床板上,俯視他。
莫名側眸瞄一眼按在肩上的手,顧君初的體溫很誘人,單只一雙手掌,著實的不滿足,他瞄向上方,笑得沒心沒肺:“喂,裡面還有位置,躺下來可好?”
“哪天你成了啞巴,大概這張嘴就該歇下,也不需要胡來了。”顧君初說。
“你這什麼話。”莫名撇著唇,悶聲道:“我以後會注意。”
顧君初認為這人的保證完全不值得信任。
當三子把蜜糖水送到的時候,就見顧君初壓著莫名,當下就為莫名鳴不平:“初公子,今天殿下身體不適,你就不能忍忍?”
幾雙眼睛瞪著三子,瞪得他差點把手裡瓷碗給摔了,而後莫名開始笑起來,一邊嗆咳著一邊笑,眼淚都給飆出來了。
嫣鳩總結:“這人真是個瘋子。”
沒有人能反駁他,因為這人總做些瘋狂的事情。
“好了。”顧君初看著那人又要得意忘形了,當下便將他扶起,把蜂蜜水端給他。
等莫名喝著的時候,顧君初就給吩咐三子:“讓深紅安排房間給這位嫣鳩公子。”
“我也回房了。”莫惑仔細看了莫名一眼,確認他是真的沒事,就瀟灑地轉身推門而出。
三子領命,回頭就要領嫣鳩。
嫣鳩卻盈盈一笑,燭光下仿佛盈著淡淡紅霞:“不……”
“嗯?”
“我要跟顧君初睡。”
……
碰……瓷碗砸了,莫名的雙臂如靈蛇般環上顧君初的頸脖,將其扳倒,下頜親昵地廝磨著顧君初的發頂:“你說要跟誰睡?”
嫣鳩迎著莫名的眼神,只覺他泛著冷光的雙瞳,竟然像毒蛇一般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