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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的職業素養》第185章
第185章

  扉卿的堡壘中, 出現了一個訪客,正是二皇子的扮演者零號, 當看到幾乎變成老人安靜躺在床上的扉卿, 零號也和傅辰一樣驚到了,如果不是眉宇間的相似幾乎都看不出來這個人還是那個運籌帷幄的扉卿。

  扉卿啊扉卿,你原來也有今天, 真是不虛此行。

  也不枉費他特意過來瞻仰。

  他就是想看看不可一世的扉卿落難的樣子,錯過這次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雖然扉卿是晉國這裡的總負責, 他們所有人的頭子,但除開這些, 他們沒有人喜歡這個總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扉卿。

  扉卿每日的睡眠時間延長到了八個時辰,當他醒來的時候才看到風塵僕僕的零號。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的聲音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病人,他清楚自己時日無多, 至少每幾日能收到李遇的消息,計畫很穩定地進行著, 這也是讓他如此安心等待在這裡的緣故。

  扉卿看到零號非但沒有絲毫高興, 反而顯得有些惱怒。

  “瑞王已經中了天花, 我親眼所見, 連腦子都不清楚了。城中百姓也如我們計畫的那樣,仇恨著他, 民怨已經達到最高, 到時候就會按照我的安排,放走一部分人,將這裡的情況傳播出來, 到時候西北必將大亂,晉國的根基也會動搖。”零號不知扉卿在不滿意什麼,他覺得自己做的完美無缺,也是確定這次出來後已經妥善安排好所有事情,再加上天花的傳染性實在太高,連宮裡來的太醫都束手無策,甚至還有人被傳染了,這樣的病沒道理命不久矣的邵華池能夠聽過。

  既然都已經確保結果了,他自然就離開了,他不想為了這樣必然成功的計畫把自己給搭進來。

  這些年扉卿不斷犯錯,不但連累到他們在主公心中的評價,還拖累了整個團體的效率,在沈驍、蔣臣死後,他以為扉卿會推薦自己這個得力手下作為新的指揮,沒想到扉卿不念及舊情,反而選擇了李皇另外培養的候選人休翰學和陸明。

  前些日子他得到了這兩人意外死亡的消息的時候,還想著這就是報應啊!

  “回去寶宣城!馬上!”扉卿聽到後青筋暴突,因為說話太急,胸口積壓的淤血又吐了出來,卻連擦的時間都沒有,喉嚨滾動了一番,推翻零號遞來的水,緩下了激烈的心跳,憤恨道,“你知道我們暗殺過瑞王多少次?如果成功還需要等現在?從他還是七皇子的時候就已經進行過了,最後卻碰到了七殺,幾乎全軍覆沒不說,甚至連在宮中十幾年的暗樁都被一一拔出,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七殺與瑞王認不認識,你知道這樣離開會引發多少變數?你怎麼知道七殺不會再出現搗亂氣運?如果你不是親眼看著瑞王咽氣,怎麼能放鬆警惕離開!這些是還需要我來教你嗎!!”

  扉卿狠狠將零號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也許是這些年零號當二皇子久了,就真的以為自己是二皇子了。

  任何人在遇到頂級的權利與金錢的時候,都有可能動搖,不受曾經約束的控制,當自己能動用的權利超脫於大部分人之上時,人性是難以駕馭欲望的,零號雖然受過嚴格的訓練,但他也一樣是人,他有一天意識到自己能掌控的比自己以為的要多的多的時候,就會慢慢開始轉變。

  扉卿當然是氣的,氣零號小看對方。

  這麼多次的計畫被中途打斷或是失敗,多多少少讓扉卿不再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他開始與命中註定的對手七殺一樣,把可能出現的變故都考慮進來,這樣才能保證沒有別的意外而導致滿盤皆輸。

  事情總會這樣,當出現了一個意外就會出現連鎖反應,產生越來越多的意外,一樁接著一樁,只有當堵住層出不窮的意外時,才有可能勝過完全不比自己差的對手。

  零號卻覺得這是扉卿做了好幾次錯誤決斷,才導致他們總是失敗,也讓他變成現在這膽小如鼠的樣子,連這樣註定的成功都不敢輕易享受,頗有些瞧不上如今沒什麼用處的扉卿。

  “現在你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別忘了,只要我扉卿活著一天,晉國這裡的一切事宜就要聽我的!”扉卿重重喘著氣,才緩和一些語氣,“別忘了瑞王他體內有毒素,誰知道他中了天花是不是和與其他人一樣,零號,為了陛下,你必須堅持到最後,所以——立刻啟程回去!”

  活人殉葬在歷史上並非沒有,但因為過於慘無人道,後來才出現了用俑來代替,如今不僅要殉葬,還是用一個城的百姓來代替。

  當這個消息一出來,民眾們哀莫大心死,他們沒有能力再爆發一次動亂,城門緊鎖,進不去出不來,除了等死就是乞求邵華池能夠網開一面,不過這樣的奇跡幾乎不可能,當權者的命是命,他們的命不是命。

  謾駡結束了,他們默默集合在邵華池所在的別莊大門外,門外站著一排將士,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群人,都是沒被感染天花的,他們有的抱著孩子,有的攙扶著老人,有的拖家帶口,有的已經死了不少親人,紛紛跪了下來,不斷朝著大門內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的邵華池跪拜祈禱,只期望瑞王可以收回命令,但邵華池卻沒有出來,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士兵們才把苦苦哀求的民眾通通趕回去。

  只留了一地跪破膝蓋流的血色與空中根本看不到的淚。

  所有健康的百姓依舊住在他們原來的住所,夜晚的街道寂靜得像是死了一樣。

  躲在驛館裡躲避天花的老呂是零號的手下,也是現在在城中代表二皇子勢力的領導人之一,除了原本就駐紮在城中的將領外,最有決策權的要屬於他了。但這樣大的權利下來,他卻顯得憂慮非常,連人都瘦了好幾斤。

  有再大的權利也要有命去享用,他現在只覺得為了怕被傳染而及時離開的零號不過是拿他當替罪羊罷了,簡直就是捨棄了他們,讓他們這群棄子發揮最後的作用。

  但他沒辦法逃,他們李派的人,無論任何人有違抗上級命令或者臨陣脫逃的行為,只要被發現就有可能遭到暗中解決或者公開處決,零號走時把該做的都做了,有理由走,但他有什麼理由?

  左右都要玩完,他現在只能祈禱這座城不要被完全焚燒,至少會給他們這群李派的人留一條活路吧。

  正當他煩惱的時候,內侍卻遞給他一張紙條。

  這內侍是今天去城外焚燒百姓的監督人,如果不是他偶然出去,可能還遇不到外面等候多日的傅辰。

  上面還蓋著印章,這種印章是模仿不了的,那印章上所代表的人讓他有些意外,傳說中深受主公器重的李遇李大人居然來到城外了!

  李遇那是繼沈驍之後,李皇唯一放在身邊親自教導的人,就算實際權力並不大,但地位卻是別人無法比的,聽說平日主公非常寶貝他,就是連在晉國的他們也是聽說過李遇的名號的,要不是現在計畫急需人員來接替日漸式微的扉卿,主公根本不會把李遇放到晉國這裡。老呂知道暗地裡有不少人覺得酸,讓這樣一個不知道啥時候冒出來的人越過了他們這群老屬下,太不公平了。

  但本來就沒那麼多的公平,就是沒李遇難道主公就看得上他們了?雖然老呂本來也對這樣一個毛頭小青年不待見,但在這種關頭,李遇還能記得來看看他們這群在寶宣受苦受難的部下,怎麼都算是代表著一個信號,他們沒有被放棄。

  說不定這次與李遇交好後,能得到什麼意外收穫。

  這李遇太年輕,又一直跟在主公身邊,身邊根本沒有幾個能夠完全信任的親信,正是缺人的時候,說不定他就成為李遇的第一批親信了,簡直鯉魚躍龍門!

  這麼想著,老呂一掃之前的頹喪,準備迎接趕來的李遇。

  但顯然,李遇不能在現在這種情況堂而皇之的出現,那會影響在西北的諸多安排,所以才用棺材的藉口進城,想的真是周到啊,不愧是李遇大人。

  一想到這裡,他就迫不及待趕往城門,他可不能讓李大人等太久。

  守城的將領看到是足不出戶的老呂要開城門,要迎接那口棺材進來,那棺材又是鑲金又是鑲寶石,據說是二皇子做給即將死去的邵華池的。

  本來沒有二皇子的文書他們根本不可能把棺材放進來,但老呂來了就不一樣了,他是二皇子的親信,有他的保證,說明的確有這事。沒想到二皇子還挺有兄弟情義的,就是知道了瑞王不行了,居然還花重金為兄弟打造了這樣的棺材。

  老呂親自押送這副棺材,停在了幾乎沒有人再進來的山莊裡頭,這裡離邵華池養病的院落已經不遠了。

  打發了這座城裡的兵,老呂見四下無人,才開始興匆匆解開棺材上的繩索。

  因為李遇來的隱秘,老呂也不敢擅自做主,並沒叫上別的屬下。

  曾經用這辦法躲過嶸憲先生的追擊,在要想辦法進城的時候,傅辰就決定再一次用這個辦法,青染帶上青酒後,居然真的在他意外的時間裡,在不遠的城鎮找到一副高檔棺材。

  這似乎也說明,可能青酒這個小朋友有些不一樣,運氣特別好?

  這只是傅辰的猜測,他想著之後可以測試一下。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曾經的記憶太深刻,這次在棺材裡悶得時間太久了,他的臉色顯得非常蒼白,看上去有些病態。

  當被老呂扶出來的時候,腳步虛浮。

  老呂也趁機奉上了一些恢復氣血的藥丸,又順帶仔細把李遇的模樣給記住,比想像中的還要年輕,大概最多二十上下吧,不過長得非常出乎意料的俊俏,想想之前的沈驍也是格外的好看,也許它們陛下就近伺候的人都要這一卦的?

  不過這樣一張臉換了他是主公大概也會多寵一寵,看著多賞心悅目。

  待傅辰緩過來,老呂才對著傅辰跪了下來,開始聲淚涕下地敘述多麼想見只聞起名的李遇大人,完全忘了自己的年紀比傅辰大了好幾輪,又說零號多麼薄情寡義,居然就這樣把他們全部丟在城裡。

  “那瑞王還活著嗎?”李遇安撫了一下老呂,才像是無意間提起這次的關鍵人物。

  老呂並沒有注意到李遇眼中的深意,雖然他也沒見過瑞王,聽說那群瑞王的親衛兵逃走的時候,瑞王已經病的不輕了,想來現在應該是真的快死了吧。

  李遇想要親自見一見瑞王,這樣太冒險了,老呂不由阻止。

  這種事情由底下人去辦就好,李遇要是出事怎麼向李皇交代,這也正好可以順便表表忠心,讓李遇記得自己的好。

  李遇的生命安全當然比他重,甚至比那零號都重,哪裡能以身犯險,但李遇提出了這些年瑞王總是多次躲避掉暗殺,怕再生變故,李皇非常重視這次的天花行動,他這才聽說零號提前離開,只能偷偷進來確保計畫的成功。

  老呂聽到事情的原委,覺得果然是萬無一失,合情合理。忽然覺得,李遇的受重視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就是十個零號也抵不過這樣的李遇,這樣的人不成功誰成功,光是這份不畏生死的決然就比零號那孬種好多了。

  還真把自己當二皇子了,以為自己的命有多金貴!

  但李遇不怕死,他卻是怕的,那天花的傳染性很高,他讓人給李遇喝了一點之前太醫陪的藥,才小心翼翼陪著李遇進去,“大人,您記得一定要儘快出來,這毒素很容易傳染。”

  “我有陛下龍威護體,必然不會被傳染到。”傅辰堅定地說。這陛下指的是誰,他們心知肚明,自然和晉國的晉成帝沒半毛錢的關係,他們的信仰只有李變天。

  當看到李遇那滿臉的神聖,老呂也頓時覺得與李遇相比,自己這樣貪生怕死真是有點孬,不過為了小命他寧可繼續孬下去。

  本來打算直接離開的他,就決定遠遠的看著,等待李遇出來。

  沒有機會殺了老呂,當然傅辰也覺得這人不能死,老呂要是死了,很快這裡零號留下不知道多少的力量會反撲,定會找到自己,而且他還不清楚梁成文等人去了哪裡,這些太醫明明來了寶宣城,為什麼卻好像根本沒人提及過。

  老呂暫時不能動,那麼這場戲就還要好好演下去。

  那院落裡重兵把守,至少有三重護衛。哪怕裡面是重度感染的邵華池,外面的士兵也沒有離開,似乎根本不怕被感染。仔細看看這些士兵臉上的痘印,這是得了天花的後遺症,他們是已經有免疫力的士兵。

  這說明了一個沒人發覺的問題,從天花在西北爆發的時間來推算,沒有時間讓一個士兵經歷過天花再痊癒的過程後再來守衛邵華池,那就是說這不是城內的士兵,而是李皇的人。

  想來也是,李皇自然是在對天花有初步瞭解,又讓人做了實驗後,才敢將這個東西放到晉國。

  很好,這做法很李皇。

  他剛才沒有順勢解決掉老呂是正確的選擇,如果剛才做了,將面對什麼樣的追殺,他可沒三頭六臂在這樣的防守下還能帶著不知多少嚴重的邵華池從重兵把守的山莊中逃出,逃出後再面對來自李派和城內的兩方追殺,說不定還要再加上仇恨的百姓。

  這就是一道硬著頭皮也要走下去的題目,沒有回頭這一項選擇。

  走近的時候,傅辰就遭到了第一批士兵的阻攔,在老呂的保證下才算通過,他們不認識李遇,也不看李遇的專屬權杖,他們是只屬於零號的人。

  看來,這個零號似乎有點不聽話啊。

  傅辰發現了這細微的差別,按兵不動繼續與老呂走了進去。

  穿過石橋和小池塘才算來到了正院,關押邵華池的這座山莊風景相當不錯,差點會讓人誤以為是進了江南某一個別致的院落,聽說這裡是晉成帝偶爾來遊玩的莊園,知道邵華池出了事情後,就下了口諭讓他住在這個地方,順便還把不情不願的王府側妃田氏給送了進來。

  當傅辰來到最後一道關卡的時候,又遭到了阻攔,這次就是有老呂在也是進不去,二皇子有令,不是他親自下令,沒人可以跨過這道門檻。

  而一道門之後,就是邵華池所在的地方了。

  就在老呂準備拿捏身份的時候,就聽到裡頭傳來哀戚的哭聲,和死命拍打門的動靜。

  實在是裡面太過吵鬧,侍衛沒有辦法,只有把門打開了,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也不知道裡頭多久沒有人整理過了,難怪要把門窗緊閉。

  出現在門內的正是哭得形象全無,連發簪都不知什麼時候掉了,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骨頭的田氏,“讓我出去!我不想死,憑什麼讓我來照顧這個怪物!”

  田氏瑟瑟發抖,早就沒了當初與傅辰相似的那沉靜的氣質,連眉宇間的一兩分相似點也隨著與瑞王妃爭奪寵愛日漸消散,變成了與普通後宅婦人沒什麼兩樣的人。

  在京城的時候田氏就已經聽說天花的可怕,路上還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謠傳,本來就不願意來的她,被王妃生生投放到這裡,更是不甘心。那女人平日恨不得天天與殿下在一起,一出了事情,卻聰明的很,居然以要主持瑞王府大局為由,將她派到這要人命的地方,這是要她一起喪命啊。

  她也是看到那些得病的民眾的模樣的,本來就排斥,沒想到看到的是昏迷在床上,已經看不出原本容貌的丈夫,還有那一股因為無人照料而散發的惡臭,這已經不是她原本那個雖然半邊遮面卻依舊風華絕代的丈夫了。

  這只是個病入膏肓的怪物。

  “我寧可死,也不要待在這裡!求你們放我出去!求求你們!!”田氏跪倒在這些護衛腳下,聲淚俱下。

  根本沒注意到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傅辰。

  她真的不想死,她還有兒子,既然邵華池絕對活不下來,那麼還拖累活著人做什麼,怎麼不這樣直接死了乾脆!沒的讓人為他喪命!

  平日的田氏也並非如此,但現在關乎到自己性命,也不由怨毒地希望自己丈夫早點歸天。

  說自己丈夫是怪物,這田氏大概也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

  這田氏要不是給瑞王生了個兒子,再加上從瑞王在宮裡的時候就跟著了,是瑞王的第一個女人,不然就憑她的身份怎麼有資格被抬成側妃。

  眼看這些侍衛紋絲不動,顯然是要她繼續照顧邵華池,田氏乾脆一咬牙暈了過去。

  在暈過去前,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遠處,似乎看到一個眼熟的面容,卻一下子想不起來那是誰。

  就順利暈倒在地上。

  人都暈了,不可能再照顧邵華池。

  當然這真暈假暈現場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只是沒有人去拆穿她,侍衛們本來就是做做樣子,他們不可能違抗聖旨,但也不會真的讓人把邵華池給照料到康復。

  田氏被拖了出去,老呂才對著其中一個護衛輕聲說明傅辰的身份,此人是前來接替扉卿大人的李遇大人,是現在晉國的二把手,他只是進來確認情況的。

  侍衛看了李遇的權杖,官大一級壓死人,雖然他們聽命於零號,但李遇要真的因為阻攔事後給他們穿小鞋,他們也沒有絲毫辦法,沒必要因為一個必死之人去得罪一個未來的權貴,看幾眼能出什麼事,還是放了李遇進門。

  一開門,之前那股惡臭又一次傳了出來,老呂被熏得不斷後退。

  傅辰對著老呂道:“我自己進去吧。”你那麼怕就別一起跟進來了。

  要不是為了讓李遇暢通無阻的進去,老呂也不會送到這個地步,他早就想逃命了,可不打算待在這個地方。

  聞言,自然快步遠離一些,到院落門口繼續等著,“那您快一些,這人快死了,那味道真是……”太臭了。

  本來也是有人照顧邵華池的,只是後來漸漸的,一點點縮減,在零號有意識的操作下,邵華池被關在了這間屋子裡自生自滅,再也沒有大夫和照料的僕人。零號沒有親自動手,在等民怨到達的程度以及不想自己落人話柄,零號要邵華池死得更有價值一些。

  這樣的結果就是,無法動彈、甚至有時候神智都不太清楚的邵華池,根本沒辦法自我解決生理需求,全身都是汙物。連每天被扔進來的飯菜都沒有怎麼動過,有時候實在餓得不行,才爬到門口用一點,只是很快又吐了出來,又因為在地上爬的時候,手上的膿包被磨破,痛不欲生。

  田氏一個愛乾淨的女人當然是受不了的,她自從進了宮沒受過什麼苦,就被帶到邵華池這裡,當看到大小便都在這個屋子裡,整個人又看不出原來模樣,還不省人事的邵華池,才會那樣驚恐地尖叫。

  在田氏鬧騰的時候,邵華池就已經被這個吵鬧聲給鬧醒了。

  只是他當時什麼話都不想說,他本來就與田氏沒什麼感情,再者這個女人表面順從,內裡卻是記恨著當年的那件事,兒子怎麼出生的真相,除了梁成文,作為當事人的她大概是最羞憤欲死的。

  邵華池也知道當年的確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心中多少有些歉疚,所以也為她抬了品級,是瑞王府唯一的側妃。

  當聽到她喊著怪物,哭鬧著要出去的時候,邵華池竟沒有絲毫悲傷,就好像自己早就能預料到了,從小就習慣被如此對待,現在就沒有不適應的感覺了。

  直到,再一次聽到那熟悉的聲音。

  幻聽了嗎?

  他不自覺的清醒了一點,又仔細聽了聽。

  傅辰?

  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京城了嗎?

  他到這全是天花的城裡來幹什麼!

  不,傅辰不能進來!

  自己都能聞到身上那些污穢物的味道,他都噁心自己現在的模樣。還有那些膿包,雖然結痂了,但還是那樣醜陋不堪,之前他就像一個真正的怪物一樣,田氏看到的已經比前些日子要好了許多的樣子,都忍受不住,他更不願被傅辰見到如此破敗的自己,他想要的是讓一個強大自己再一次出現在傅辰面前,而不是現在!

  邵華池思維遲鈍,動作也緩慢,他實在沒什麼力氣,連抬手都冷汗直流,但隨著傅辰的腳步接近,他越來越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傅辰是真的來到寶宣城,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混了進來!

  邵華池用剩餘的力量讓自己跌落在床腳,使勁拖著身體在地上爬著,拉著身上散發著怪味的毯子把自己包裹在裡頭,躲在牆角。

  死死的蜷縮著自己,生怕被來人看到。

  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讓傅辰看到這個模樣的自己!

  傅辰在來之前,就已經猜到邵華池是什麼模樣了,現在見到的已經比他想像的好的多了。潛伏期結束後的嚴重患者,身上會開始慢慢出現大面積的紅疹,從臉上一直擴散到四肢、胸口,再到全身,那密集程度令人頭皮發麻,隨著狀況嚴重後,痘疹就會進行一系列變化,從表面上看會腫脹、破裂、化膿,這個過程不但疼痛無比,不是常人能忍耐的,還會變成一隻腫脹滿是破爛膿瘡的巨型怪物,就好像發酵了的爛蘋果,然後大出血死亡,所有器官都會衰敗腐爛。

  一些人可能忍受不住在出紅疹的時候就會身亡,邵華池能堅持那麼久,這麼多天有多難熬只有他自己知道,簡直堪稱奇跡。

  在兩種劇毒的元素互相碰撞的過程中,邵華池的身體反應應該比常人還要厲害,也許零號就是看到那個時候的邵華池,才會斷定他肯定活不成了,卻不想邵華池在這個痛徹心扉的過程中熬過來了,並且在漸漸痊癒。

  雖然剛才只是看了一眼,但傅辰確定邵華池身上的痘疹都結痂了,有些地方開始脫落,雖然精神狀態還是不太好,也看不出原來風姿卓絕的風華,不過至少說明他在好轉。早在知道邵華池感染了後,傅辰就覺得從時間上來看,邵華池不應該得了那麼久還能好好活著,從以前的資料來看,一般症狀開始全面爆發的話,幾天之內就會死亡。

  但邵華池能堅持了那麼久,除了他本身的頑強生命力,還有別的原因。當然這位皇子的生命力在傅辰看來也是絕無僅有的,頭幾次見到的時候就發現了,邵華池從小就要經歷毒素發作的病痛,加上後來裝瘋賣傻,又能在太監的胯下侮辱中還存活下來的皇子,其生命力怎麼可能不強。

  這原因傅辰分析了一下,認為可能和他天生帶毒的身體有關,他的情況與任何人都不同。

  體內一直存在的毒素積累到現在,與致命的天花,到底哪個更強,也許很難給出答案。

  放任死亡正好掩蓋了邵華池正在慢慢痊癒的事實。

  當然這對於李派的人來說,並不重要,他們需要的只是邵華池在需要的時間裡死亡,怎麼死的只要有個由頭就行了。

  那些失禁的味道很濃郁,傅辰依舊面不改色。

  這很正常,任何無法自理的人都會出現這樣尷尬的情形,對於高傲如邵華池無法接受在情理之中。

  雖然傅辰並不介意,作為曾經的心理醫生,他也是處理過一些棘手的病人的。

  但是,顯然邵華池不這麼想,在傅辰再一次走近的時候,邵華池抓緊毯子死死包裹住頭,身體更往裡面縮,哪怕避無可避。

  那破鑼一樣的嗓子喊著:“滾!你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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