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救人
院子裡,殷回跟矮個侍衛一起看著她出門。
矮個侍衛撓頭道:「總管,我覺得這小鎮沒啥特別的啊,為啥這麼小心啊?」
殷回回頭看他一眼,「你知道這個鎮子為什麼叫三鐵鎮嗎?」
小矮個兒搖頭。
「因為這鎮子傳說是由三個鐵匠建立的,是三兄弟。……算了,其他的懶得跟你說,總之這鎮子裡的人基本上都會生三個兒子。」
「那麼好啊!」矮個侍衛樂呵呵道,「是不是這裡水比較好啊?那我在這找個媳婦兒是不是也能生三個兒子啦?」
殷回呵呵一笑,狠狠抽他後腦勺,「傻不傻!家家戶戶都有三個兒子是因為生下的女兒都扔了!一直生直到生夠三個為止!誰能控制自己生男生女啊?你是不是蠢!」
「我錯了總管……」矮個兒委屈地抱頭鼠竄,「那這裡的人都咋找媳婦啊,到年齡去地裡挖嗎?」
殷回也不打他了,嘆口氣道:「這就是為什麼不讓姑娘自己出門了。這裡的女人大多都是被拐來的,成日裡被綁在家裡,只為了生孩子。」
小矮個兒也不鬧騰了,愣了半天狠狠地揮拳,「媽的!一鎮子男人欺負女人,算什麼男人!」
他還想說什麼,餘光卻看見一個白影越過院子走向門口。
「哎,莊主不是說要沐浴……」
殷回狠狠一腳踩他腳背上,「閉嘴!不想活了!」
矮個兒雙手捂嘴死命阻住自己的慘叫,矮馬總管這一腳差點把他踩廢了。
殷回也不管他,摸下巴看莊主那玉樹臨風白衣如雪的背影,「總覺得莊主現在出門,跟咱們剛才說的話有關係,你覺得呢?」
矮個兒屈服地點頭,畢竟他只有兩隻腳。
山兔並不知道身後有人跟上來了。
她走走停停還玩得蠻樂呵的,在知道不用自己付錢之後,還買了好多東西。
因為身後帶著幾個護衛,她衣服料子也好,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姑娘,所以也沒有人來找她麻煩。
然而沒過一會兒,她就發現前面一陣喧鬧,有好多人聚在一起看熱鬧。
這小兔子還沒看過人類的熱鬧呢,就趕緊擠進去看。
一個男人正在打一個女人。
那個男人一手攥著一個錢袋,另一隻手握成拳頭狠狠打女人腦袋,「媽的!老子的錢老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管你屁事!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那個女人一聲不吭,任憑他揮拳。她一隻手藏在袖子裡,另一隻手死死拽住錢袋一角,手腕都脫臼了也不松手,下唇都被自己咬出血來。
男人見周圍人越聚越多,有些丟面子,就抬起腳狠狠揣在女人臉上。
這女人被踹了個仰翻,鼻下流出了鮮血,她連擦都不擦就爬起來拽住男人的褲腿,卻依然一句話都不說。
她蓬頭垢面,看不清面容,連衣服都破了許多大洞。此刻正是春寒料峭,她卻彷彿無知無覺一般,眼中只有那個灰色的錢袋。
山兔看著這一幕,突然掏出一柄紙扇,啪一聲甩開就要上前。
身旁一個護衛眼疾手快攔住她,眼中也帶著一絲怒火,「我來,姑娘看著便是。」
山兔收回紙扇,就見這護衛大踏步走上前,從背後一腳把那個男人踹飛了出去。
「哎喲我艹,誰暗算我!」男人一骨碌身爬起來,一看是個帶刀的,瞬間慫下來。卻依然不服氣道:「我打我自己的女人,關你們什麼事?」
護衛根本懶得和他廢話,抽出刀指著他。
倒不是真要宰了他,只不過嚇嚇這人渣也好。
山兔餘光卻看見那個女人旁事都不管,一門心思將散落在地的碎銀子攏進懷裡,悄悄退出了人群。
她一隻手依然藏在袖子裡,另一隻手不正常的耷拉著,就連腿都一瘸一拐的,看著不大好用。
山兔好奇,就跟了上去。
那女人走的不快,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驚慌失措地回頭,見是山兔才放下心來。
「多謝姑娘。」她微微躬身,可見剛才她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山兔眼尖地看到,她一直藏在袖子裡的手握著一把剪刀。
「你想殺了他?」
女人臉色瞬間慘白,眼中卻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山兔看了看她,忽然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他?因為他打你嗎?」
女人愣了愣,啞著嗓子說道:「他殺了我的女兒……剛出生不過三天,就被他抱出去埋了……等我挖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爬滿了蟲蟻……」
「第二個女兒,長到三歲,被他賣了……」她掏出那個灰色的錢袋,忽然呵呵笑了,眼淚卻流下來,「這是我女兒拿命換回來的錢,我怎麼能讓他拿去花?」
山兔看著她的眼神,忽然說道:「你自己殺不了他吧?能下手你估計早下手了。」
女人一愣,她看了看山兔,又看了看身後追上來的幾個護衛,忽然跪下磕了個頭。
「姑娘若能幫我殺了那人,碧雲後半生願為姑娘當牛做馬!」
山兔原本不是這個意思,此刻見她這麼幹脆,自己倒有些為難了,嘟囔道:「聽說殺了人的妖怪就不是好妖怪了……」
正糾結間,忽然感受到一股冷冽如高山寒雪的劍意。
小丫頭瞬間眉開眼笑,「西門!」
西門吹雪正站在她身後。
小兔子有了主心骨,噔噔噔跑到他身邊,費勁巴拉地攀著他肩膀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把事情說了一通。
西門吹雪其實一直跟在她身後,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不知為何就是沒有阻止小姑娘的靠近。
等她說完,西門吹雪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碧雲,跟幾個護衛說道:「告訴殷回。」
幾人都應聲稱是。
反正他們總管就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山兔見有人幫他解決問題,瞬間特別安心。攀著西門吹雪的胳膊就不撒手。
西門吹雪也不以為杵,掛著小姑娘往回走。
走了一會兒,山兔若有所思道:「說起來,路上確實見不到什麼女性呢!難道人類的女性都是這麼淒慘嗎?」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她自己就繼續嘟囔,「應該也不是,萬梅山莊裡的女孩們就過的挺好的……」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殷回已經被叫走了。
倒是劉喜有消息要稟報。他臉色有些陰沉道:「莊主,打聽清楚了,奉衣閣在長青山上賣了炸(和諧)藥,準備暗算您。」
西門吹雪頷首道:「去處理。」
劉喜應聲告退。
山兔坐在椅子上,晃著小腳丫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西門吹雪看她一眼。
山兔盯著他眼睛看,「你知道這個消息一點都不驚訝嘛!你既然早就猜到了為什麼還要來?」
「難道是為了那個鎮子?」小姑娘從果盤裡抓了把乾果,邊吃邊道:「我覺得這個鎮子沒了就沒了吧,看著挺不順眼的。你說呢?」
她照例沒有聽到回答。
殷回回來的時候,就見山兔正吃核桃。
核桃是從萬梅山莊一路帶來的紙皮核桃,香脆皮薄。山兔力氣跟普通小姑娘也不一樣,兩手一捏就能捏碎。
偶爾有捏不碎的,就放在西門吹雪手心裡。
西門吹雪拿著一本書正看,等手心裡攢夠三個核桃就一氣給她捏碎,山兔就把核桃仁撿出來吃。
兩人配合非常默契,可見已經合作很長時間了。
殷回嘴角一抽,彷彿從莊主臉上看到了無奈。
「莊主,那個男人名叫張三。屬下查到他曾夥同另外幾個人殺了一個族叔,現在已經把他綁起來交給他們族長了。」
西門吹雪頷首,臉色雖然未變,但周身氣勢緩和很多。
殷回微微放心,又跟山兔說道:「姑娘,那位碧雲姑娘因為多年無所出,張家族人並不想接納她。屬下把她安置在了旁邊的客棧,您可要讓她過來?」
山兔想了想,她對這個女人還挺好奇的,就點了點頭。
趁殷回出去的功夫,小丫頭問道:「西門,你為什麼不直接殺掉那個人呢?你能做到的吧?」
西門吹雪早就看出,小姑娘其實對善惡並沒有太大的概念。因此聽見她這麼問也不覺得奇怪,回道:「他並非江湖中人。」
山兔想了想,「是說江湖人的規矩和非江湖人的規矩不一樣嗎?那……如果他沒殺過人呢?」
西門吹雪冷聲道:「他殺過。」
山兔一愣,才想起他說的是那個只出生三天的小嬰兒。剛才劉喜給她講了本地風俗的緣故,殺女嬰蔚然成風。
山兔又想了一下,如果沒有這件事,西門吹雪或許就不會答應她的請求了。
小姑娘不由露出一個自豪的笑容,「西門果然最好了!」
門外幾個侍衛都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當初被扔出馬車,大喊「大壞蛋」的那個是誰……
門外,碧雲跟著殷回進來了。
有丫鬟給她換了身衣服,現在的碧雲看起來乾淨很多。當然,也觸目驚心很多。
一道長長的傷疤從她右邊臉頰一直延伸到脖子,疤痕已經呈褐色,看著有好幾年了。
她左手手腕的傷已經包紮起來,手背腫成青紫色,看著有些嚇人。
這姑娘現在神情平靜很多,看見山兔就感激地行禮,「多謝姑娘救碧雲與水火之中,若不嫌棄,碧雲願為姑娘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