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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鋸戰》第9章
第9章

  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儘管拉著窗簾,明亮的日光還是水銀一般瀉進來,將地板映成了一片暗金色。徐飛抱著被子,迷迷糊糊地瞪了地板一會兒,直到外邊突然匡的一聲響,他嚇了一跳,猛地翻身坐起,還沒回過神來,臥室門已經被拉開了。

  「不好意思。」梁軒說:「水盆打翻了。吵醒你了?」

  徐飛眨了眨眼睛,條件反射似的回答道:「沒有。剛才就醒了。」隨即又呆呆地坐在那兒,和梁軒對視了好十幾秒,才徹底魂魄歸位,打一個呵欠,掀了被子下床。「幾點鐘了?」

  「九點。」梁軒道。「趕飛機?」

  徐飛連忙摸了手機看了一眼。「沒事。我一點半的票。」他扭了扭脖子,去衛生間解決個人問題。梁軒已經在洗手台上擺了新的杯子和牙刷,徐飛順手拿了,叼在嘴裡胡亂刷了兩下,又拖著拖鞋出去。梁軒正往島台上放早餐。

  「你挺賢惠哈。」徐飛道。他滿嘴的泡沫,說話也纏夾不清,梁軒面無表情地望他一眼,把吐司挪出了徐飛的可觸碰範圍。徐飛頓時仇視地看他。

  梁軒不為所動,坐了下來看報紙。徐飛又瞪他半天,終於還是灰溜溜地回去浴室,把自己整理乾淨了,才出來在梁軒對面坐下。梁軒遞了杯豆漿給他:「剛燒的。」

  徐飛喝了一口,甜的。他好奇地問:「你們不是都喝豆汁的嗎?」梁軒卻根本懶得理他。徐飛也不在意,嘰咕嘰咕地把豆漿喝了乾淨,一邊也拿了報紙,打開到娛樂版,一眼就看到梁軒英挺的側臉。旁邊一行大字:「新晉小生梁軒實力超群,加盟許偉珍導演新片《陽台上的女人》。」

  「你接下來就拍這個?」徐飛問。梁軒看了一眼,說:「嗯。」

  許偉珍是聯盟青年一代最優秀的藝術片導演;徐飛是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真是不同人不同命。」他酸溜溜地說一句,吃光了桌上僅有的兩片煎蛋。

  早飯後徐飛盤腿坐在沙發上發呆。昨晚被按在這裡操屁股,但這會兒已經半點痕跡看不出;也不知道梁軒究竟起得多早,才能把這裡收拾得簇新。老龐發了微信過來,問他:「我來機場接你?」徐飛回道:「不必。我坐地鐵。」

  梁軒挽著袖子走過來。他方才洗碗,手上還有些濕,有種居家男人的既視感。徐飛很想把過去扒開他的襯衣,把他按在牆上親。但又明白自己不該表現得像個悲慘的變態。

  「我這就走了。」他說。

  梁軒應一聲。片刻問:「我送你?」

  「不用了。」徐飛道:「我自己過去就行。」

  梁軒也不堅持,說了聲:「好。」在原地又站一會,轉了身回去廚房。等徐飛收拾整齊,在玄關穿鞋,他又走出來,猶豫了半晌,說:「再聯繫?」

  徐飛回過頭看他,笑了笑,道:「行。」

  他們沒有再聯繫。

  回去平海沒幾天,徐飛就去了他朋友的劇組。他演一個落魄的小說家,在平海的大街小巷裡穿行。一個習慣了循規蹈矩的女人愛上他,去和出版商上床,給他掙來出版的機會。小說家倍感屈辱,卻又在許諾的繁華里沉浮。小說出版的那天,女人偷了出版商家的鑰匙,和小說家在出版商的臥室裡瘋狂地做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說家想。他即將迎來一個完美年代。

  電影拍了兩個月,又花了一個多月製作。像這樣小成本的文藝片,根本沒法上映,只能去一些獨立電影節碰碰運氣,看會不會天上掉個餡餅,吸引到片商,賣出去些DVD的份額。只是太難了——徐飛跟著導演跑了三個電影節,只有歐洲那裡有一點意向,價錢還壓得死低。最後也只是勉強沒有虧本。

  導演倒是看得很開:這是他拍的第三本電影了。之前兩本都賠得當褲子,這回好歹算是有進步。徐飛也挺高興:法國人就喜歡這種潦倒掙扎的胡言亂語,還覺得他演得挺好,放映完甚至有人來給他道賀;讓徐飛終於有了點做演員的意氣。

  他們順道在法國玩了一圈。再回到平海時,已進入九月。天還熱得很,遠遠看過去,柏油馬路都彷彿在地平線上融化。徐飛躲進了路邊的一家音像店,抬起頭,正巧看見電視上在放《一路向南》的影像。

  《一路向南》 早在五月就已經播映完畢。又賣掉了二輪播放權,出了DVD,開始以各種下游產業來慢慢回收盈利。但這些都與徐飛無關:他只是個小配角,牽扯不進這麼龐大的利益鏈條。換做梁軒倒還有一點可能。

  有個女客在徐飛身邊駐足,一起仰頭看電視機裡的畫面。正好放到梁軒的角色,上半身赤裸,露出結實流暢的肌肉線條。他盤腿坐在沙地上看書,指尖發白,神情專注。好像他並沒有在一塊隨時隨地要爆發突襲的前線戰場,而是在自家的後花園裡,曬著太陽,手邊還有咖啡。女客歎息道:「他可真帥。」

  徐飛愣了愣,看她一眼,好一會才記起自己還戴著墨鏡,不可能會被她認出來。

  「是啊。」他同意地點了點頭。

  女客就問他:「你也看《一路向南》?」徐飛含混地應了聲,聽她繼續在那裡發花癡:「他怎麼連吃軍糧都那麼有型?」

  徐飛買了套《一路向南》。回家裡看了後邊幾集,盤坐在沙發上,望著一行人在錫蘭被反叛軍轟炸後的城市裡穿行。梁軒坐在副駕駛座上,端著槍警戒,一邊聽徐飛在旁邊嘰裡呱啦地講話。近海處的海浪源源不斷地打來,彷彿一首永不停歇的催眠曲,瀰漫在車隊轟鳴的引擎聲中。

  DVD裡帶了評論音軌。最後一集是徐飛和梁軒做客,陪李善一說了整整一集。從訓練槍械的痛苦、到兩人角色的性格描摹,再到對戰爭的反思——徐飛一直在笑。梁軒偶爾也笑,聲音低低的,像是背景裡一抹溫柔的顏色。

  徐飛撐著腦袋,聽得有點恍惚。他還記得兩人去錄音軌那會,梁軒和他坐得很近,有時不免膝蓋要輕輕地撞到。徐飛背著李善一,偷偷給梁軒做些不要臉的手勢,梁軒臉色淡淡的,耳廓卻有些發紅。

  駐軍在科倫坡的當晚,一群大兵圍在一起吃MM豆。徐飛演的彭慧坐在高台上,把糖豆一整袋地倒在嘴裡,吃得不像樣子。「我喜歡吃甜的。」徐飛的聲音在音響裡有些發糊。「小時候又不喜歡刷牙。有一次牙疼得厲害,以為牙齒蛀了以後就徹底完了,連夜把前天買的巧克力全扔了。後來我媽帶我去治了牙,我又後悔得要命,在房間裡哭了一晚上。」

  李善一笑著問他:「現在還吃甜的?」

  「還吃啊,沒辦法。」徐飛說:「真是戒不掉。」

  他往後仰靠在沙發上,忽然記起那天早上。他根本沒有提,梁軒卻已經給他的豆漿裡加了糖。

  該死。他抬了手擋住眼睛,胸口彷彿有口氣堵著,怎樣也鬆不開。

  老龐又給徐飛約了幾個角色,說他「現在總該有點名氣了」。但真的去了選角導演那裡,他們又拿不定主意。並不是說徐飛長得不好,或是演技不行;只是他身高有限,出演的幾個好角色,又性格過於鮮明。讓人摸不準徐飛的定位。

  徐飛也不以為意。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做電影明星,也沒有那方面的理想。老龐常惱他不爭氣,他卻完全無所謂,每天就跑跑步、讀讀書、彈個琴,偶爾和蔡家俊幾個朋友通個訊,過得像個都市裡的隱士。十一月的時候,李善一又給他打電話,問他「願不願意演話劇」。徐飛沒意見,去見了李善一推薦的那個劇團,面試了一回,就敲定了角色,約好來年入團排演。

  「你瞧,我這不是有工作了?」他去給老龐顯擺:「說不定還是個細水長流的飯碗呢。」

  老龐恨不得揍他。

  梁軒卻飛一般地走紅了。他是那種再典型不過的男主角,又高又帥,家裡還有錢,不紅真的是沒天理。六月的時候,他入組聯盟電視台主持的迷你劇《秦淮河》,演冒辟疆,據說要和七八個大牌女星有糾纏。一時間各色緋聞甚囂塵上,蹲點他住處的狗仔不計其數,連小區其他居民都備受困擾。老百姓卻都看得津津有味,瓜吃了一塊又一塊,恨不得這場鬧劇永遠不要結束。

  徐飛的媽媽就又問他:「你和梁軒不是一起工作過嗎?前段時間不是還說他和馮子珺在一起。怎麼這會又和袁圓在一塊了?」

  徐飛很無奈:「媽,你這麼關注人家感情生活幹什麼。有這精力多管管我爸,讓他別出去打麻將了。」

  徐爸瞪了他一眼。

  徐媽不高興了:「媽就問問你嘛!你阿姨他們都看過你們一起演的戲,知道你們認識,別提多好奇了。」

  徐飛嘟噥了一句:「敢情我成了他的附帶品。」

  徐媽打了他一記頭皮:「又在胡說。就問你個人家的情況,你這孩子,怪話這麼多。」

  徐飛摸著腦袋躲開,遠遠地跑去了客廳。「我和他不熟。」他叫道:「人家是大明星了!」

  元旦的前兩天,徐飛的手機裡卻突然多了一條大明星的微信。他起初沒注意,再看的時候,又以為自己眼花。直到確認了兩遍,他才猶豫地點進去,看到梁軒說:「我今天來平海做活動。」

  所以呢?

  徐飛不知道梁軒到底是什麼意思。但轉念再想——別開玩笑了。梁軒根本什麼意思都沒有。他早就表明過態度,是徐飛蠢得像豬,沒辦法把持住自己的底線。他哪裡有那個立場去問梁軒什麼。

  怪只怪梁軒的那張臉。地球人就不該長那樣漂亮的臉。

  他把自己公寓的地址發了過去。

  晚上十點鐘,梁軒全副武裝地登門。他戴著毛線帽,臉上架了墨鏡,又戴了口罩。再加上一身的黑,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什麼變態。徐飛禁不住地笑,一直到梁軒脫得只剩下毛衣和仔褲,他還在笑,笑得肚子痛。梁軒黑了臉看他。

  「對不起,對不起,」徐飛說,「我沒想到——哎呀,」他裝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你頭髮長長了。」

  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九個月;梁軒的頭髮當然得長長了。徐飛退後兩步打量他,看他略有些凌亂的短髮,看他濃密的長眉、明亮的眼睛,還有那兩瓣溫軟的嘴唇。梁軒抓了抓頭髮,說:「嗯。」站在那裡,好像個失去語言能力的機器人。

  徐飛歎口氣,上前抓著他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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