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連家兄弟自然是聽連阿姆的話， 所以哭了一陣之後，他們就去採買喪葬用品了。被人問起的時候，他們就照實說了。

　　等消息傳到李文軒他們耳朵裡的時候，天都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什麼？”李亦然聽了這個消息， 只覺得是做夢一般， 早上都還在這， 怎麼晚上人就沒了呢？他愣在原地， 心裡覺得很荒謬，甚至在想這是不是一場騙局？

　　其他人表現的也是很驚訝的感覺， 但李文軒還是聯想到了今天連夢給小滿帶來的那碗燕窩上，雖然連夢喝了沒事，但這也太巧合了！

　　恰好在連夢喝光之前， 他先分了一些出來，為的就是怕連夢砸了碗毀滅證據。他端著那些燕窩來到周大夫的家， 砰砰砰的敲開了周大夫的家門。

　　幸好他們還沒睡， 李文軒進去後， 直接就把碗遞給他們，讓他們幫著辨一辨裡面都有哪些藥材。

　　周大夫接過碗後，仔細嗅了一嗅，然後用指尖沾了點湯汁放進嘴巴裡。然後，他又面色凝重的把這個碗遞給了唐大夫。唐大夫只微微一聞， 便受不了的往外推。

　　“兩位大夫， 可是這裡面有毒？”李文軒觀察著他們的表情， 問道。

　　“毒倒是沒毒， 不過……你夫郎是懷孕了吧？這是給他吃的？”周大夫很嚴肅。

　　李文軒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小滿沒吃。”

　　“沒吃就好，這裡面有馬錢子，生南星，生川烏，生草烏，巴豆，茂術，益母草等藥材，作用是活血化瘀。”唐大夫說了一大串中藥名，這些李文軒都不太知道，但最後幾個字他聽懂了。

　　“活血化瘀？那這不是能治病？”

　　唐大夫瞪了他一眼，“對於普通人來說，吃了是沒事，但是對於孕夫來說，這就是一劑墮胎藥，而且他把這些東西放在燕窩裡，其用心之險惡，昭然若揭。這裡面份量很足，若是遇到身體不好的，還有可能血崩而死。”

　　李文軒心裡一陣後怕，手都發抖了，幸好，幸好當時他換了，不然小滿吃了不堪設想！

　　他又想到了另一方面，“普通人吃了有事嗎？”

　　“普通人吃了沒事，最朵拉個肚子。”

　　“那這樣說來就不是因為吃了這個的原因了？那怎麼會突然就？”李文軒自言自語道。

　　“誰吃了這個？你讓他過來我開副方子給他。”唐大夫聽見了，好心地問道。

　　“沒用了，”李文軒搖了搖頭，人已經死了。“若是病人吃了會怎麼樣？”

　　“什麼樣的病人？”周大夫皺眉。

　　“就是我嫂麼那種，如果他吃了的話……”

　　“他孕腔裡的不是孩子，而是瘤子，但瘤子亦是血肉所化，若是突然用這樣的猛藥一打，有可能也會跟孕夫一般，造成血崩。”

　　聽了周大夫的分析，李文軒好像懂了，他把碗一拋，就朝門外奔去，然後一邊對著他們叫，“謝謝兩位大夫，小子趕明兒再來登門拜謝。”

　　唐大夫和周大夫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怎麼突然火燒火燎的跑了。

　　李文軒快速回到家時，李亦然已經準備帶著樂哥兒去連家，李文軒把馬車套上，然後說，“哥，我陪你去，咱們路上說！”

　　李亦然從知道這個消息起就沒有露出過一點表情，聞言也只是點點頭。

　　“要不，就別帶樂哥兒去了吧？”李阿姆不知如何是好。

　　“不，那是他親阿姆。”李亦然搖了搖頭，然後帶著樂哥兒上了馬車。

　　若是樂哥兒此時不去，以後的名聲可想而知。

　　李文軒坐上位置，田小滿從房間抱了一床被子出來，“晚上趕路冷，把被子裹著吧！”他也不能說不讓他去，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他根本無力應對。

　　李文軒點了點頭，就架起馬車走了。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在馬車出了村口之後，李亦然突然開口問道。

　　李文軒猶豫了片刻，將唐大夫和周大夫的說法告訴了李亦然。

　　李亦然聽了後，沒有出聲，這一切到底該怪誰呢？不過，連夢對於田小滿的惡感到底是哪裡來的？

　　這個問題也是李文軒想知道的，他自認自己絕對沒有得罪過他嫂麼，小滿也沒有，為什麼他要朝小滿下手呢？

　　兩兄弟一路都在糾結這個問題，唯有樂哥兒，已經在李亦然的懷裡睡著了。

　　到了連夢家，他們發現連家過年的大紅燈籠已經撤下了，換成了白的，裡面哭聲陣陣，聽起來很令人難受。

　　樂哥兒趴在李亦然懷裡，小心的往外看。他剛下車就醒了，看見外面黑黑的，還有好多人在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在他阿父和叔叔都陪著他，才讓他不那麼害怕。

　　連夢的遺體已經被連家人收拾好了擺在床上，他去的快，倒是沒什麼痛苦的表情。李亦然發現，他原本高高凸起的肚子好像平了一點點。

　　雖然對連夢的做法有很多不理解，但是，猛然見到枕邊人的遺體，李亦然還是忍不住悲從中來，他壓抑住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把樂哥兒放了下來，“樂哥兒，你阿姆睡了，你給他磕個頭，叫他一聲吧。”

　　因為連夢是小輩，所以膝下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有，他的小侄子根本不願意做這些，他害怕。

　　樂哥兒看著床上閉著眼睛的連夢，他一直都叫他壞阿姆的，但他現在臉很白很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樂哥兒又覺得他有點可憐。

　　他按照李亦然的吩咐，湊上去叫了一聲阿姆，然後又給他磕了個頭，爬起來時見他還沒反應，就問李亦然，“阿姆生病了？”

　　他圓圓的大眼睛懵懂的看向李亦然，眼裡寫滿了好奇，李亦然此時再也壓抑不住，他一把抱住樂哥兒，眼淚落在他的背上，“阿姆累了，他要睡很久很久。”

　　外面的香案已經備好，棺木也買了回來，現在正在請人上漆，連阿姆被人攙扶著過來，哭道“亦然啊，你來啦，讓樂哥兒給他阿姆守個靈吧，他年紀輕輕的就沒了，臨了連個捧盆摔瓦的人都沒有……”

　　李亦然整理了一下情緒，站起身，直直的盯著連阿姆，“阿姆，夢哥兒他是怎麼去的？”

　　連阿姆眼神有點閃躲，“他，他不就是生病去的嗎？病了這麼久，今天就不行了，我苦命的哥兒喲……”連阿姆掩面大哭。

　　李亦然沒有被他說服，堅持問道“夢哥兒雖疾病纏身，但一時半會是不可能去的，他今天到我們那兒，您知道嗎？”

　　“什麼，到……到你們那，我不知道啊，他這麼大個人了，去哪怎麼會告訴我呢？”連阿姆神色不定，眼睛四處張望，就是不與李亦然對視。

　　“阿姆，夢哥兒他剛剛去，可能還在這屋子裡呢，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阿姆都說謊，不幫他查清真相的話，他會不會來找你呢？”李亦然聲音低沉，眼睛直直的盯著連阿姆的眼睛說道。

　　那一瞬間，連阿姆覺得有一股涼氣從他的天靈蓋往下沖，整個人都冷了。“夢哥兒，夢哥兒他，他是被肚子裡的死胎害死的！”連阿姆跌坐在地，崩潰的喊出聲來。

　　“什麼死胎？他肚子裡的是瘤子！”李亦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連阿姆斷斷續續的把這件事從連夢回來說起，“那天夢哥兒回來，說你們要治死他，說什麼他肚子裡的不是孩子，我就說帶他去張仙師那裡看一看……仙師給了我們一張符，說是化了水能驅妖，誰知道夢哥兒他自己喝了，倒讓他肚子裡的死胎先爬出來了！”連阿姆想起發現連夢的時候他倒在血泊裡的樣子，就像地獄裡的惡鬼，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李亦然真想大笑出聲，竟跟文軒說的一樣，血崩而死，虧他還想著可能另有隱情，原來他今天就是來害人的！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賊道士說的話，就能殘害親人，最終害人終害己，真是愚昧又可憐！

　　連阿姆看見他扭曲的神情，驚慌失措道，“這可不關我的事啊，都是你們逼他喝那個，都是你們害死他的！可不關我的事啊！”說完，他連滾帶爬的沖了出去。

　　李文軒在外面大廳裡等著，因為連夢還沒入棺，他一個外男不好進去，看著連阿姆驚慌的沖出來，他不知道裡面是發生了什麼，唯恐李亦然父子受傷，李文軒連忙朝那邊趕去。

　　“哥，怎麼了？”李文軒見李亦然只是抱著樂哥兒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樂哥兒一副怕怕的樣子，不由擔心的問道。

　　“文軒，你回去吧，他不配你守在這。”若是今日被他得手，恐怕小滿也該一屍兩命了。

　　“哥，你在說什麼？”李文軒很不解，然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便也沉默不語了。

　　李亦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我和樂哥兒留在這裡就好。阿姆他們要來，就讓他們來一趟吧，小滿就別讓他來了。”他和連夢的合離書還沒到縣衙蓋印，所以連夢還是他的夫郎，他寄希望與他能幡然悔悟，但終究還是沒等到……

　　李文軒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正準備聽他的話出去，卻又被他叫住，“對了，你去城外查查那個張仙師，就是他唆使連夢朝小滿下手的，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陰謀。”

　　李文軒一聽，點點頭，出門騎上馬就走了。

　　他抱著樂哥兒坐到了連夢的床旁邊，朝他說道，“今天我們一家人終於能好好的待上一晚了，你已經去了，那些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