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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田之吾心歸處》第28章
第28章

  這一天, 牧琛依舊早早出了門。

  岑樂起來後,吃完牧琛為他溫在鍋裡的朝食,便也背著竹簍出了門。

  制胭脂的花最好要剛採摘下來的新鮮花瓣,所以他每天早晨,都會去一趟梅林。

  山路走多了, 岑樂現在也能走得穩健了,只是山林的早晨, 溫度極低, 即便穿了厚厚的衣服, 岑樂還是覺得寒氣會從縫隙裡鑽進去, 凍得他手腳冰涼, 止不住在發抖。

  還未走到梅林,岑樂已經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又覺得喉嚨十分不適,幹癢的厲害。

  該不是感冒了吧?

  微微蹙眉, 岑樂伸手攏了攏衣襟,加快腳步, 走得更快了些。

  生病反應來得極快,走到梅林時,岑樂便覺得頭也痛了起來, 手腳還有些無力。

  寒風呼嘯, 天又陰沉沉的,始終不見太陽出來,岑樂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停留, 於是加快了速度,摘下一袋還帶著露水的梅花後,匆匆返回了村裡。

  巧合的是,在村子入口,他又遇到了芸娘。

  芸娘懷裡抱著一個六七歲的男童,儘管吃力,卻走得很是著急。

  岑樂認真一看,發現那小孩雙頰通紅,眼睛緊閉,臉頰出了不少疱疹、水泡,該是出了水痘,得水痘的不能見風,會加劇病情,而以芸娘的腳程,要到醫館,只怕還要費不少時間。

  想到這裡,岑樂便忍著不適,走上前伸手要接過那名男童。

  芸娘見是岑樂要幫忙,便提醒:「小寶怕是得了天花,你會被傳染的。」

  岑樂怕寫字耽誤時間,只是搖了搖頭,然後保持著姿勢看著她。

  芸娘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孩子,咬了咬牙,到底是讓岑樂接過,道謝後,又在後面跟上。

  兩人匆忙到了醫館,青竹看了,連忙將兩人請進去,讓岑樂將小孩放在裡間的躺椅上。

  芸娘找不到顧方遊,喘了口氣,問青竹,「顧大夫呢?」

  「昨日有人來請師父去看病,師父去了一夜,還未回來。」青竹蹲下-身,替小孩檢查了起來。

  芸娘聞言,眼底瀰漫出絕望。

  青竹一邊檢查,一邊詢問芸娘:「芸姐姐,小寶是何時出現的症狀?」

  「昨晚晚飯後,小寶說有些不舒服,我沒放在心上,只讓他先睡下,哪知早晨醒來,他便高燒起來,又長了紅疹……都是我,昨夜就該帶他來看病的。」芸娘紅著眼眶,很是自責。

  胡亂擦去要落下的眼淚,芸娘咬著唇,鼓起勇氣問道:「小寶他,是不是得了……天花?」

  最後兩個字,她用足的力氣才說出來。

  岑樂先前就不舒服了,又抱著小孩跑了一路,此時更覺得頭疼欲裂,他本來準備回去休息了,但聽了芸娘的話,又看到她透著絕望的眼神,便拿出炭筆和本子,強撐著寫下:「你不必太擔心了,小寶他應該不是得天花,只是出了水痘,吃幾帖藥,注意休息,就會好的。」

  他小時候得過水痘,後來,也看過孤兒院裡的其他小孩出水痘,他能看得出來,這並非天花。

  「真的?」芸娘猛地看向岑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岑樂點了點頭。

  這時,青竹已經替小孩檢查完了,他告訴芸娘,「岑大哥說的不錯,小寶不是得了天花,只是出水痘罷了,若是天花,這長疹的地方,應該多分佈在額部、面頰、腕、臂、軀幹和下肢,我剛才檢查了,小寶多集中胸口和後背,而且症狀也多有不同,芸姐姐你放心吧。」

  聞言,芸娘一顆心總算定了下來。

  青竹洗乾淨手,又道:「我為小寶開幾帖藥,芸姐姐你拿回去後,每日三次煎熬給他服下,屋裡也要多通風,但要注意不要讓小寶再受寒了,水痘並非大病,好好養上六七日,會好的。」

  芸娘頷首,「我記下了。」

  說罷,她就走到了躺椅邊上,蹲下來注視著小寶,眼裡滿是疼惜,還有一分慶倖。

  岑樂病情加重的厲害,他手腳沒力氣,是扶著門檻,才勉強站好。

  這會兒已經沒他的事了,他就想向青竹提出要離開,不過他字還沒寫完,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緊接著,幾名男子和大娘便走了進來。

  他們一聲不吭,沒有任何解釋,進來後就分別抓住了岑樂和芸娘,隨後拿出繩子綁住兩人的手。

  岑樂用力掙扎,試著推開要抓他的人,可他渾身都軟綿綿的,這一推,根本用不上力氣。

  芸娘也驚訝,她皺眉道:「無緣無故,你們要做什麼?」

  「你很快就知道了。」抓住她的幾個大娘嘲諷地笑了一聲,看著她的眼神非常鄙夷。

  醫館外頭,已經裡三圈外三地圍滿了人,大家大多是聽到消息,過來摻和一腳或是看熱鬧的,這會兒見岑樂和芸娘被抓出來,丟在地上,他們便看著兩人,指指點點起來。

  「當初周墨那孩子死活要娶芸娘的時候,我就說了,芸娘的模樣太過出眾,性格又是不服管教的,將來肯定會不安分,後來我看他們夫妻二人好好的,還覺得自己錯了,每次遇見他們,都不好意思,可沒想到,今日它到底還是成真了……哎,可憐周墨那孩子一片痴情。」

  「呸,本來就是個淫-蕩的,要我說啊,她早就該被沉塘了,自從周墨死後,她跟村裡多少男人眉來眼去啊,害他們都丟了魂,一個個被迷的鬼迷心竅,天天都想著她。」

  「對了,我還聽說了一件事,說是芸娘和這個外鄉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牧琛那日會在山裡救下這外鄉人,好像是因為,他原先是在山裡和芸娘幽會呢。」

  「這麼說起來,前幾日我也看到他們在村口相會呢,真是不要臉!」

  ……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毫無顧慮說得大聲,言語之間,儘是對岑樂和芸娘鄙夷,看著他們的眼神,也十分不屑,彷彿都是自己親眼所見一樣,言辭鑿鑿,肯定不已。

  芸娘皺緊眉頭,她掃了一眼眾人,然後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一名老人和兩名中年人。

  這三人都是周氏的族人,老人是周家叔公,另外兩名,則是老人的兒子,周家大伯和二伯。

  周墨的祖父、爹娘去世的早,故而在周墨死後,周家大伯和二伯便將芸娘趕了出來,再不管她。

  「叔公,大伯,二伯,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芸娘質問道,「無緣無故,為何要綁我和岑樂,還鬧出這麼大的陣仗。」

  「無恥淫-婦,你還有臉問我們為什麼綁你們?」週二伯指著她,憤怒道,「若是沒人來告訴我們,我們還不知道,你這守節,都守到野男人身上了,簡直不知廉恥!」

  芸娘楞了一下。

  她這才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和岑樂是莫名其妙被人陷害了,但她沒做過,所以並不畏懼。

  「叔公,你也這麼認為?」她面無表情,直視那名老人。

  老人板著臉,一言不發,可看著芸娘的眼神,滿是失望。

  週二伯又道:「你做沒做過,心裡不清楚嗎?人家都告到我們家來了,你不丟人,我們丟人。」

  岑樂聽著周圍的議論,又聽著芸娘和周家二伯的爭吵,只覺得頭越來越疼。

  他不懂自己什麼時候和芸娘有奸-情了,他想為自己辯解,可因為不能說話,雙手又被反綁在後面,不能寫字,根本無從反駁。

  岑樂第一次,這麼憎恨自己不能說話。

  寒風還在吹,吹得岑樂冷得發抖,他的臉頰、嘴唇,已經蒼白到毫無血色。

  各種聲音還在繼續,但岑樂忽然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沒了意識。

  岑樂的突然昏迷,讓還在七嘴八舌議論的村民都停了下來,然而沒過一會兒,他們又更加變本加厲地談論起來。

  彷彿岑樂的昏迷,就是默認了他們的話一樣。

  「岑樂!」

  芸娘一連叫了岑樂幾聲,又發現他面頰通紅,神智已經模糊不清、失去意識的模樣,知道這是生病了,忙對眾人道:「他生病了,你們快扶他進去躺下,再找大夫來看!」

  「這麼關心他,還說沒有奸-情?」有村民嗤笑,「我看你還是多關心你自己吧。」

  「對啊,誰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又一個人諷刺。

  青竹忍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力推開人群走進去,蹲下就要給岑樂號脈,但他剛伸出手,指尖還未碰到岑樂,就被人一把拉開了。

  「你們做什麼!」

  兩個男人不說話,一左一後牽制著青竹,將他外拖拽,不讓他靠近岑樂。

  青竹氣得滿臉通紅,「岑大哥是真的病了,再不扶他進去,他會凍死的。」

  「死了最好,免得禍害別人。」這句話是朱大壯站在人群最後說的,沒人注意他。

  有人又苦口婆心地勸青竹:「你還小,什麼都不懂,他是個外鄉人,誰都不知道他的來歷,說不定還是什麼殺人放火、大奸大惡的人呢,救他豈不是要髒了你的手啊。」

  「你們是不是有病!」青竹氣到發抖,怒駡,「說岑大哥和芸姐姐通姦,你們誰親眼看見了?」

  「我們有眼睛,難道還不會看嗎?」這時,人群裡一個刻薄長相的大娘開口嘲諷,「他們兩人那日在村頭,站得那麼近,手也握在了一起,這些大家都看在眼裡呢。」

  這話說完,得了不少人同意。

  然而,這些同意的人,其實也都沒真正看到岑樂和芸娘牽手,只是遠遠瞧見兩人都伸出了手,牽手之論,純粹是陳桂紅後面故意傳出來的謠言。

  芸娘笑出了聲:「呵,有眼睛?只怕都是瞎了眼的。」

  她為自己辯解:「那日我和岑樂之間,至少隔了三步的距離,怎麼算是貼在一起了?而所謂牽手,你們不過是看到我從岑樂手裡拿走一個布包,可我們連指尖都沒有碰到過,牽手之說,根本是無稽之談!」

  「你張口這麼一說,有誰能給你證明?」那相貌刻薄的大娘憋著氣,再次說道。

  芸娘坦坦蕩蕩,沒有任何退縮:「儘管無人能證明,可我和岑樂之間清清白白,絕無你們口中所說的,那些髒亂不堪的關係。」

  「那就是沒人能證明了?」說話的是周家二伯。

  芸娘反問他:「那你說我和岑樂通姦,可有確實的證據?他們嘴裡一說,我就真的做了?」

  周家二伯憋紅了一張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周家大伯攔住了,他看了一眼芸娘,厲聲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既然你想要證據,那我就給你證據。」

  他伸手甩出一個包袱,將它丟到芸娘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這難道不是你們的定情之物!」

  只見那包袱了,放著岑樂給的一小袋玉石,幾盒胭脂,以及她編制的首飾。

  芸娘像是看笑話一樣看他,「這便是大伯你說的證據?」

  周家大伯怒道:「你難道還要我給你讀讀那兩封下流至極的信件嗎?芸娘,你還要臉嗎?」

  「信?什麼信?」芸娘蹙眉。

  重新低下頭,芸娘仔細看了一遍包袱裡的東西,果然看到了兩封信件。

  她搖頭道:「我從未寫過和收過這樣的信。」

  「死到臨頭,還想狡辯。」周家二伯瞪著她,「不是你的,它還能自己長腳跑到你家去不成。」

  「還有這些胭脂,難道不是他送給你的?我已經拿去城裡問過了,整個蘇州城,沒有一家鋪子有賣這種胭脂,卻在岑樂的住處找到了,而這信上寫的明明白白,就是他贈與你的信物。」

  「胭脂不是岑樂給我的。」芸娘否認。

  她並不知道岑樂制胭脂的事。

  周家二伯冷笑:「不是他,難道你自己買的?你告訴我,你從哪裡去找城裡沒有賣的胭脂?」

  「我——」

  「行了,都別吵了。」

  敲了敲枴杖,周家叔公開口,「芸娘,你別狡辯了,在來之前,我們已經在牧琛大伯和伯娘的陪同下,搜過了岑樂的房間,找到了相同的胭脂,而信件,也找人驗過了筆跡,確實有一封信是出自你手,現在,只要再看另外一封信是否是出自這個外鄉人之手,便能真相大白了。」

  說罷,他就朝站在岑樂身邊的兩個人示意了一下,他們點頭,彎腰從岑樂懷裡拿出了本子。

  將本子遞給一旁一個秀才打扮的中年人,周家叔公道:「李夫子,勞煩您再辨認一下吧。」

  李夫子頷首,他拆開信件,又打開本子,低頭辨認了起來。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說道:「這二者的筆跡,是出自同一個人的。」

  周家叔公問:「鐵證如山,芸娘,你還有什麼話說?」

  芸娘早在信件出現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如今預感成真,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解釋了。

  「爹,您看這要怎麼辦?」周家二伯問。

  周家叔公長長嘆了口氣,「我不想管了,你們看著辦吧。」

  「那大哥,你說呢?」他又看向周家大伯。

  周家大伯看了看芸娘,又看了看岑樂,沉吟道:「按照規矩,寡婦與人通-奸,本該是要浸豬籠的,但芸娘好歹為我們周家生下了孩子,周墨又深愛她……也罷,就將他們二人綁起來送上山吧,他們若是能活下來,那是運氣,這件事,我們周家就不追究了。」

  他說完,偏頭看向一旁的裡正,「請您做個見證吧,此事之後,不論芸娘是死是活,都再與我們周家無任何關係,我們周家,不再有這個媳婦。」

  裡正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青竹在旁邊焦急不已,他跺了跺腳,整個人氣憤到了極點,可左右都有人鉗住他,力氣還很大,他根本沒法掙脫開,只能眼睜睜看岑樂和芸娘被綁在一起,還堵上了嘴巴。

  朱大壯和陳桂紅站在人群裡,看到這一幕,不禁相視笑開了。

  儘管胭脂的事有些出乎他們意料,但效果卻比他們原本設想的好,這個結果,他們很滿意。

  至於是否連累了芸娘,他們絲毫不在意。

  —

  眼看著芸娘和岑樂就要被送上山,突然,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是顧方遊和牧琛一起趕回來了。

  兩匹馬停在人群外,顧方遊和牧琛先後下馬,然後抱下了臉色發白的陳盛和陳俊。

  是陳盛一聽聞這件事,就連忙趕去城裡,跑到宋家告訴顧方游,而顧方遊又找到了牧琛。

  看到他們,青竹的眼睛瞬間亮了,「牧哥,師父!」

  顧方遊看了鉗住青竹的兩人一眼,嚇得兩人渾身一僵,連忙鬆開了手。

  得了自由,青竹立刻跑到顧方遊身邊,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快速跟他和牧琛說了一遍。

  說完,他又告訴牧琛:「岑大哥生病了,他發了高燒,已經昏迷了……」

  青竹的話還沒說完,牧琛已經推開了前面攔路的村民,他眼神冰冷,一臉凶煞,嚇得村民不敢反抗,沒人阻攔,牧琛就徑直來到岑樂面前,伸手解開了繩子,又彎下腰將岑樂抱了起來。

  芸娘也終於從那子虛烏有的信件中回了神,她站了起來,跟著牧琛一起走出了包圍圈。

  「站住。」周家叔公率先反應過來,他看著牧琛,話裡帶著怒氣:「這是我們周家的家事,你懷中之人與我周家媳婦通姦,按照規矩,他們要受懲罰,你不能干涉。」

  抱進岑樂,牧琛忍著滿心的怒火,語氣淡淡道:「有什麼事,等我將人送進屋裡,再回來說。」

  「你……」

  周家二伯正想發火,卻被顧方遊打斷了,他的目光有些冷,似笑非笑道:「等牧琛出來,自會給你們解釋,而現在岑樂是我的病人,你們誰也不能帶走他。」

  他吩咐青竹道:「你進去給岑樂診治。」

  「知道了,師父。」沒有停留,青竹轉身快步回了醫館。

  偏頭望向芸娘,顧方遊的眼裡閃過一絲疼惜,他輕聲問:「你可有事?」

  芸娘揉了揉手腕,搖頭道:「無事,只是連累岑樂了。」

  周家二伯見芸娘和顧方遊低聲交談,更是生氣,他怒道:「芸娘,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顧方遊擰起了眉。

  「我並未做錯任何事。」芸娘直視周家三人,神情坦蕩。

  「你以為顧大夫和牧琛回來了,我們就奈何不了你了嗎?」周家二伯怒火中燒。

  芸娘沒再理他,而是低下頭,自顧自思索著那兩封信件的來處,還有為什麼會和胭脂扯上關係。

  胭脂是顧方遊給他的,跟岑樂毫無關係,而信,也不是她和岑樂寫的,可是信上又是他們兩人的字跡,究竟是誰要這麼大費周章的來害他們呢。

  是要害她,還是要害岑樂?她不太明白。

  看著周家三人,顧方遊忽然問:「你們一直在說的信,可否給我看看?」

  周家叔公擺擺手,「只要顧大夫不嫌會汙了眼睛,便拿去看吧。」

  周家二伯覺得丟人,還有些猶豫,好半晌,才不情不願地將信件遞給顧方遊。

  顧方遊並不客氣,直接打開看了起來,只是一眼,他就認出上面的字跡並非出自芸娘的手。

  後面的內容沒有再看,他又拿起另外一封,同樣的,他也認出了信上的字跡,不是岑樂的。

  岑樂用毛筆寫的字,他是見過的,與信上的字跡完全不同。

  至於信上的內容,更是無比荒唐,芸娘手裡的胭脂是他給的,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顧方游直接對周家叔公說:「周老伯,恕我直言,這信上所言,根本都是一派胡言。」

  一旁,周家二伯問:「你什麼意思?」

  顧方遊沒先回答他,而是指了指地上的胭脂,問:「這些胭脂,可就是你們所說的證據?」

  「不錯。」

  顧方遊笑了,「但這些胭脂,並非是岑樂送給芸娘的,而是我送的。」他將實情說了出來。

  「什麼?」周家三人都驚訝了,顧家叔公道,「顧大夫,這話您可不能亂說。」

  「我沒有亂說,我送給芸娘時,還有人看見的。」顧方遊道,「村子西邊的塗大娘,便是親眼所見,我當時也送了她一盒,你們不信,可以請她過來問一問。」

  對周家二伯示意了一下,讓他去請塗大娘過來,周家叔公又問:「可是顧大夫,你的胭脂從何而來的,為什麼我們在那外鄉人的住處,也找到了胭脂?」

  顧方遊說:「我的胭脂,是岑樂送給我的,他正學著製作胭脂,出來的成品,一部分送給了我,一部分送給秦家少爺,你如果不信,也可以讓人去請秦少爺過來對峙。」

  聞言,周家叔公和周家大伯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沉默了,他們在等周家二伯請來塗大娘。

  見這場大戲還有後續,並且情勢完全逆轉,村民看得津津有味,同時還在小聲地議論。

  顧方遊一直都活得灑脫肆意,從來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都不會在意,故而此時即便聽見村民在議論他,他都全當沒聽見。

  這時,牧琛終於出來了,他半扶半抱地帶著清醒過來的岑樂重新走了出來。

  岑樂還很虛弱,幾乎將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了牧琛的身上,姿勢是依偎在牧琛懷裡的。

  維持著姿勢,兩人一起走到顧方遊身邊。

  顧方遊將信遞給牧琛,又低聲將自己發現的事情,言簡意賅地告訴了他和岑樂。

  岑樂對著牧琛,很輕地搖了一下頭。

  ——他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攬緊岑樂的肩,牧琛垂下眼睛,態度很是溫柔,「我知道的,我信你。」

  視線又掃過所有村民,最後落在周家叔公和大伯身上,牧琛語氣篤定:「信,不是岑樂寫的。」

  有好事的村民問:「方才已經驗過,信上的字跡與岑樂所寫是一樣的,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牧琛道:「就是因為一樣,才更能確定這信件不是出自岑樂,是有人刻意偽造出來的。」

  他轉頭交代陳盛:「你去醫館裡搬一把椅子出來,再一同取上紙和筆。」

  「我馬上去。」陳盛應了一聲,隨後按照牧琛的吩咐去搬來椅子,拿來了紙筆。

  低下頭,牧琛問岑樂:「能寫嗎?」

  岑樂微微頷首,虛弱地笑了下。

  從牧琛手裡拿過信件,岑樂拿起筆,按照信上的內容,在白紙上重新寫了一遍。

  看到這幕,周家叔公和大伯面面相覷,不明白牧琛和岑樂的意思。

  周家大伯問:「你們這是作甚?」

  「別著急,等等你們就明白了。」顧方遊明白牧琛所想,替牧琛說了一句。

  岑樂寫得很快,沒過多久便抄好了一遍,他放下筆,將紙上的墨汁吹幹,拿起遞給牧琛。

  牧琛接過,轉手給了周家大伯,「請看。」

  周家大伯帶著不解,低下頭去看了看,看完後,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又拿給了周家叔公。

  周家叔公看完,臉色陰沉的厲害。

  岑樂的字跡,與信上的字跡,根本沒有半點相似,他們是看著岑樂寫的,岑樂根本做不了假。

  與此同時,周家二伯也將塗大娘帶了回來。

  塗大娘證實了顧方遊所說的,並不是假話。

  「我記得清楚咧,那日顧大夫忽然拿出了幾盒胭脂,說要送給我和芸娘,我都五十幾歲的人了,拿太多也沒用處,就只要了一盒,其他我讓芸娘都收下了。我還記得很清楚,顧大夫一共拿出五盒胭脂,我拿走一盒,芸娘那裡,是四盒。」

  聽完話,周家二伯去數了數,搖頭道:「不對啊,這裡一共是六盒。」

  塗大娘最討厭人家質疑他,板起臉道:「我是不會記錯的。」

  岑樂請牧琛扶他過去,他蹲下來將每一盒胭脂都打開,最後挑出兩盒,「這不是我做的。」

  想了想,他又多寫了一句:「這是紅藍花胭脂,我做的都是花露胭脂,並且是用梅花所做。」

  胭脂的種類,但凡是女子,都能認得出來。

  顧方游請出人群裡幾名年輕的女子,讓她們走近去看,看完後,她們都認同了岑樂的話。

  這件事情發展到這裡,便是魯莽如周家二伯,也發現了很多疑點,察覺出了不對。

  周家叔公和大伯的臉色難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恐怕要問這件事的主謀了。」顧方遊的語氣徒然轉冷,「朱大壯,你跑得這麼著急,是想要去哪裡?」

  朱大壯和陳桂紅看到這裡,知道情況不好,都想要離開,他們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後面,沒怎麼引人注意,可顧方遊的這一聲,直接將大家的視線,都轉到了他們身上。

  陳桂紅一驚,連忙退到了人群裡,當起了旁觀者,她準備將事情,全部推到朱大壯身上。

  被所有人注視著,朱大壯不好再跑,他抿了抿唇,掩下恐懼和緊張,而後回頭沖顧方遊訕訕笑了下,說道:「顧大夫,你叫我做什麼啊,我就是個看戲的,沒做壞事啊。」

  「呵,你倒敢說。」顧方游冷冷地看著他。

  恍悟過來,周家叔公問:「顧大夫,你的意思是,是他偽造信件,誣陷芸娘和岑樂有染?」

  「不止是他。」顧方遊的視線掃過躲在人群中的陳桂紅,「還有另外一個人。」

  陳桂紅握著手,咬緊唇瓣,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收回目光,顧方游對陳俊招了招手,讓他過來自己身邊:「將你之前看到的事,告訴大家吧。」

  陳俊雙手揪著自己衣角,怯生生走到顧方遊身邊,在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以後,立即將整個身子都藏到了顧方遊後面,只敢露出一點臉來。

  將陳俊重新牽出來,顧方遊蹲下-身,目光與他平齊,「不怕,我、牧琛、你哥哥都在,沒人敢對你怎麼樣的,你只要將你知道的,告訴大家就可以了。」

  陳俊抬起眼睛,望著顧方遊,很輕地應了一聲,然後磕磕巴巴地說了起來。

  「昨天的時候,我看到朱、朱大壯,」他偷偷看了一眼朱大壯,「他從牧獵戶的、伯母那裡,拿過一個布包,後面,他就偷偷進了芸姨家裡。」

  這話一出來,村民們立刻譁然了。

  陳桂紅周圍的村裡立刻從她身邊退開,看著她的眼神,和朱大壯一般無二。

  沒料到會被人看見,陳桂紅手心冒汗,她極力克制自己的不安,佯裝鎮定道:「顧大夫,你你讓這小孩說出這些話,是打算說,是我和朱大壯聯手,一起陷害的芸娘和岑樂?」

  她是個厲害的,裝得無辜,又順便趁機告訴眾人,陳俊會這麼說,很可能是顧方遊教的。

  顧方遊眯了下眼睛,笑了,他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拍了拍陳俊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

  陳俊漸漸鼓起勇氣,「不光是我看見了,燕兒姐姐和信哥哥也有看見。」

  這兩個人,分別是裡正的孫子和孫女,林燕和林信。

  裡正吃驚,「你是說,我家的燕兒和阿信?」

  陳俊小幅度地點頭。

  裡正道:「我回去將他們兩個帶來。」

  他家離得不遠,沒過一會兒,就抱著兩個孩子過來了。

  林燕和林信看到陳俊,非常高興,小跑過去一人捏了他一下,捏的陳俊腮幫子鼓了起來。

  將兩人拉回自己身邊,裡正問:「昨天,你們可是和陳俊在一起?」

  林燕誠實說:「是啊,我們在和陳俊玩捉迷藏。」

  「那你們看見了什麼?有看到朱大壯和牧家大娘嗎?」裡正又問。

  「看到了。」林信說,「牧大娘還給了朱大壯一個布包,說了什麼胭脂、信件之類的話。」

  周家二伯心急,他插過話問:「你們有看見朱大壯偷進芸娘家裡嗎?」

  林燕點頭:「有,芸姨家裡我們玩的地方不遠,我們看到了,他翻牆跑進去的。」

  裡正摸了摸兩個小孩的腦袋,「行了,你們去玩吧。」

  重新看向陳桂紅,顧方遊問:「你還有話說?」

  陳桂紅努力保持鎮定,「我當日的確是給了朱大壯一個布包,但那是我看他掉了,撿起來還給他的,這能夠證明什麼。」

  她臉上的笑容快要掛不住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否則就完了。

  她的目光落在牧琛身上,表情非常無辜,試圖讓牧琛幫自己一把,「琛兒,你是知道伯母為人的,你說我與芸娘、岑樂無冤無仇,哪至於如此歹毒,要這般陷害他們?」

  牧琛抿著唇,沒有答話。

  他一直都知道,陳桂紅是個瑕疵必報的,而村裡間接跟岑樂結過怨的,只有朱大壯和陳桂紅。

  陳桂紅見牧琛沉默不語,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底深處隱約帶著凶意,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藏不住了,可她不是直接發火,而是掉下眼淚,哭訴道:「天啊,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

  她哭喊著牧江遠的名字,替他、替自己委屈道,「遠兒,你可真是好的,當年為何捨身救牧琛這個白眼狼啊,害自己變成殘廢不說,你可知道,他見你娘被人冤枉,都不出面反駁的……」

  岑樂抬頭看牧琛,緩緩比劃:「你還好嗎?」

  牧琛搖著頭,攬在他腰間的手更用了力,「無事。」

  牧江遠當年救了他,這份恩情,他一直記在心裡,沒有一次忘記,而這十年來,他都在報恩,哪怕是鬧到衙門裡,他的所作所為,也已無愧天地,沒人能夠說他了。

  果然,陳桂紅不提牧江遠還好,一提出來,立刻就有村民替牧琛說話了。

  「這話你可不能這麼說,牧琛這些年來,可沒少給你們家銀子,你們家那房子,你頭上的金簪,還有牧磊讀書的銀子,哪個不是牧琛出的?」

  「是啊是啊,要我說啊,就算是你家牧江遠好好的,你們家也不一定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可不是,牧琛做得夠好了,你不能昧著良心說話的。」

  陳桂紅被村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火氣滿滿,理智的弦崩斷,她再也忍不住,露出了本來面目。

  「這是我的家事,與你們何干,即便我拿了牧琛的銀子,但那是應得的,我家遠兒因他成了殘廢,他就該養著我們、供著我們,就是耗一輩子,他也不冤枉!」

  圍觀的村民聽到這話,都瞪大眼睛,覺得唏噓不已。

  陳桂紅還想說話,可她突然看到了正趕來的牧春生,於是表情一收,又成了委屈無辜的模樣。

  與此同時,牧春生也擠進了人群裡。

  牧春生是久久不見陳桂紅回來,擔心她出了事,才沿路找來的。

  一瘸一拐地走到陳桂紅身邊,牧春生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哭紅的眼睛,忙問:「是誰讓你受委屈了?」

  陳桂紅半天沒說話,只是掉著眼淚,一個勁兒搖頭。

  牧春生心疼到不行,他目光兇狠地望向在場村民,「是不是因為你們!」

  「不是他們。」陳桂紅抓住牧春生的手,「我沒受委屈,真的,你別生氣了。」她雖然在哄著牧春生,可說話的時候,視線卻故意往牧琛的方向頻繁看了幾眼。

  牧春生自然看到了,立刻氣得發抖,他又記起了新年前的事情,猛地轉身走到牧琛面前,揚起手就用力打過去。

  牧琛抓住了他的手。

  他比牧春生高出很多,此時低下頭,沒有一絲表情地看著牧春生,硬是讓牧春生生出了怯意。

  嚥了嚥口水,牧春生有些底氣不足,「牧琛,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顧方遊似笑非笑,「牧大伯,這過分的人,可不是牧琛,不然你問問大家,大家都看著呢。」

  牧春生蹙眉:「你什麼意思?」

  還未等顧方遊說話,便有好事的村民,將先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牧春生不敢相信,他回頭看陳桂紅,「這事,是真的?」

  陳桂紅哪裡會承認,「你也不信我?」

  只見她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面色慘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牧春生趕忙過去扶住她,心軟哄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陳桂紅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理好思緒了,只聽她問牧琛和顧方遊,「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和朱大壯聯手陷害了芸娘和岑樂,可我問你們,那兩封信,我怎麼能偽造的出來?先不說我沒讀過書,就是讀過書,會認字,我又要從哪裡拿來他們兩個人的筆跡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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