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又過了幾天, 岑樂他們就收到小乞丐的消息,知道荊恆淩從揚州回來了。
荊恆淩回來的第一天,便命人送了一張名帖,邀請岑樂去府裡做客。
那天正好顧方遊也在,二話不說直接撕了那名帖, 又將下人趕了回去。
那下人哪裡被這麼對待過,正要發火, 但看見牧琛陰沉沉的臉和高大挺拔的身材, 頓時灰溜溜走了。
這次過後, 岑樂和牧琛完全不敢放鬆了。
尤其是牧琛, 他跟洛秦學武學得更加認真了, 甚至主動請求洛秦能每天多教他一個時辰。
洛秦沒有拒絕,於是牧琛每天不到卯時就起了, 一直練到巳時才停下。
一段時日下來,也有點成效。
五月, 秦明和宋雲修一起來了胭脂鋪。
兩人的陝西之行一直拖到半個月前才回來,回來以後又處理了一些事, 今天才終於得了空過來。
進了鋪面,秦明眼睛一亮,尤其是對旋轉樓梯情有獨鍾, 盯著看了又看, 很仔細地研究。
宋雲修雖然已經從宋雲景那裡聽了不少,但這會兒走進鋪面裡,真的見到, 還是忍不住驚訝。
尤其令他覺得有趣的,是陳盛手裡的一張張特別製作的票券,那票券賣的不貴,一張十文錢,但在結帳時,若是所買的物品共計超過兩百文,便能抵掉二十文錢,而且還能憑著券去領口脂或者香膏的小樣贈品,進店前,大多人會去買上一張。
不止如此,沿著樓梯上到二樓,他又看到有些櫃子寫了「今日特價」的字樣,仔細一問,才明白那個櫃子上每天都會擺放兩款新的胭脂,按照半價出售,每人僅能購買兩件。
宋雲修在心裡快速算了一下價格,發現這麼半價出售,儘管一盒只能收回一點點利潤,可因為買的人多,所以賺的並不會少,完全不會虧損。
這些方法新穎,有趣,又能讓人覺得有便宜可佔,故在掏銀子時不會吝嗇。
像岑樂這樣經營的,他確實是第一次見。
看到秦明和宋雲修,岑樂和牧琛便放下手裡的事,朝他們走了過去。
「你們來了。」岑樂請兩人走到窗邊的籐椅坐下,自己又去倒了兩杯茶來。
秦明對那旋轉樓梯好奇地緊,坐下後,就迫不及待開口問:「這個樓梯你是找誰做的?」
岑樂告訴他,「設計稿是我畫的,請東街的蘇師傅做的。」
秦明好奇問:「這又是你們海外的特色嗎?」
岑樂不能說是現代的特色,只好點了點頭。
秦明又跑去樓梯轉了一圈,然後盯著看了半晌,越看越覺得滿意,他回到椅子坐下,問岑樂:「我正好要在東街開一間酒樓,裝潢時,可否也用上你的這種樓梯?」
「可以。」岑樂注視著他,「需要我為你畫一張設計稿嗎?」
秦明眼睛更亮了,「可以嗎?」
岑樂笑了笑,「可以的,不過我需要去你的鋪面看看,才能畫出最為合適的圖紙。」
秦明沉吟了會兒,道:「那就明日吧,明日你可有空?」
岑樂想了想,點了點頭,明天顧方遊就會過來,他可以暫時請顧方游顧一下鋪面。
見岑樂同意,秦明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非常高興。
宋雲修看秦明笑得開心,也不禁翹了翹嘴角。
稍時,他移開視線看向岑樂,問道:「鋪面開張的那日,雲景可有給你惹麻煩?」
岑樂搖搖頭,「沒有,宋小少爺還幫我了一個大忙,是我該多謝他的。」
牧琛將那天的事簡單跟宋雲修他們說一遍。
聽完,秦明噗嗤一聲笑了,「這確實是雲景的風格。」
他記起了一件事。
十年前,他的玉器鋪子正要開張,那時宋雲景才是六歲的小娃娃,不知是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就拿著自己的零花錢招呼下人去幫忙找人,結果開張那日,他的鋪面前出現了兩隊人在表演。
宋雲修無奈搖了搖頭,顯然是也記起了一些事,他這個弟弟,有時候真不知是可愛還是可氣。
正聊得開心,突然,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這不是宋兄嗎?」
聞聲回頭,看到來人後,宋雲修就斂起笑意,語氣淡淡回了一句:「荊兄。」
認出是誰的聲音,岑樂的臉色變了變。
儘管只聽過一次,可岑樂的聽力很好,記憶也不差,很快就辯出了是荊恆淩的聲音。
轉過頭,他果然就看見荊恆淩站在距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正笑著注視著他們。
看到荊恆淩,牧琛的表情一冷,眼神充滿警惕。
荊恆淩並沒有在意牧琛,而是直勾勾看著岑樂,「可還記得我?」
今天青竹不在,他跟著顧方游回了桃花村,顧方游突然打算關掉醫館,他們是回去收拾東西了,否則他一定會攔著荊恆淩,不會讓荊恆淩上樓的。
岑樂鎮定了下來,他寫道:「不好意思客官,我並不認識你。」
「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荊恆淩似笑非笑,語氣曖昧,「不過之後你若是再忘記,我是會生氣的。」
岑樂面無表情,寫道:「我不必認識你。」
荊恆淩似乎並不生氣,他仍是盯著岑樂,挑眉問:「這是你的待客之道?」
「對待客人,才需有待客之道。」
「有趣。」荊恆淩忽然笑了,他拿過一瓶精油,眼睛緊緊盯著岑樂,「這下我是客人了吧?」
岑樂皺緊眉,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牧琛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站了起來,以身擋住了荊恆淩的視線。
看著眼前這一幕,秦明也皺了皺眉。
荊恆淩的破事在蘇州城無人不知,他的這番舉動,分明就表明了他對岑樂有興趣。
這麻煩怎麼會找上岑樂?!
他和荊恆淩向來不對付,見面便會互損幾句,這會兒直接出言,一點不客氣道:「聽聞荊家在揚州生意出了事,還驚動了官府……不過荊兄的手段果然高明,這才幾日就處理妥當了。」
荊恆淩的目光這才落在秦明身上,「哪裡那裡,比不上秦兄你,身為庶子,卻能有如此作為。」
秦明並非秦家嫡子,他是妾室所生,儘管是長子,卻不嫡子,秦家的家產他都無法繼承,故而他早早就出來,僅靠二百兩銀子起家,獨自一人,一直將玉器鋪子做到現在規模。
早些年時,秦明還會在意自己庶子的身份,每每被人提起,都覺得心裡堵了一口氣,但現在,他已經釋懷了,所以荊恆淩這故意帶著嘲諷的話,並沒有讓他惱羞成怒,也沒有半點影響。
他還拱了拱手,笑著應了下來:「多謝荊兄謬讚。」
見秦明不為所動,荊恆淩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這時,宋雲修開了口,「荊兄的生意,是也準備涉及到胭脂水粉這一部分了?」
「這女人的生意,我可做不來。」荊恆淩的視線從秦明身上移開,他看了一眼擋在岑樂身前的牧琛,笑了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聽聞西街上有一家鋪面做生意的方式獨特,掌櫃還是個美人,才好奇過來看看,宋兄你也知道,我這人沒多少興趣,唯二的興趣便是生意和美人。」
他邊走邊說,越過牧琛,徑直走到岑樂面前,又低頭盯著岑樂,眼神十分肆-意,「我本來只以為是誇張了,但美人確實是美人,不過第一次見,我是對人比較感興趣,現在卻更好奇這經營的方式。」
「我非常想看看,你在這經營上還有多少令人驚訝的方法。」這句話,荊恆淩是對岑樂說的。
牧琛冷著臉,再次擋住了荊恆淩。
荊恆淩和牧琛差不多高,他看了看牧琛,忽然笑了,「我若是想要他,你以為你能攔得住我?」
牧琛的眼神透著寒意,「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會讓你動岑樂分毫。」
荊恆淩嗤笑出聲,看牧琛的眼神猶如螻蟻。
片刻後,他又對岑樂說:「上次你將我的名帖撕毀,又趕走我門人,我其實十分生氣,除了顧方遊,還沒有人敢這麼下我面子,但我命人打聽了你的事,聽完突然就不氣了,你讓我很感興趣。
想必我的事,顧方遊已經都告訴你了吧?不過你可以放心,我雖然愛美人,可是更加惜才,相比你的相貌,我欣賞你在經營上有十分獨特的見解,今日人多,想來也不適合談話,我下次會再來,希望到時,你別再有如此的待客之道了。」
話音落下,他就拿出十兩銀子付了精油的錢,然後轉身下了樓。
半晌,岑樂拉了拉牧琛的袖子。
牧琛這才坐回岑樂身邊,又在衣袖的遮掩下,緊緊握住了岑樂的手。
秦明見討厭的人終於走了,連忙問岑樂,「怎麼回事,你怎麼惹上了那個傢伙?」
岑樂苦笑,只能讓牧琛將來龍去脈簡單跟秦明和宋雲修提了一下。
聽完,秦明默默喝下了一杯茶,「你這做生意的方式確實招眼,難怪惹人嫉妒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什麼,又戳了下宋雲修的腰窩,說道:「你家不是養了幾個會武的門客嗎?不如借一個給岑樂,否則荊恆淩要是哪天使了陰招,岑樂哪裡能逃得走?」
看了一眼秦明,宋雲修有些無奈,不過岑樂不僅是秦明的朋友,也是顧方游的朋友,並且又總能令人出乎意料,他有預感,如果給了這個人情,以後定是不會虧的。
思及此,他說道:「我府裡的門客裡正好也有一人對生意極感興趣,我明日就讓他過來。」
岑樂眼睛亮了亮,覺得驚喜不已。
但很快又升起些許擔心,他遲疑了下,寫道:「你若是幫我,荊恆淩是否會找你麻煩?」
「不會。」
宋雲修緩緩道,「荊家雖然有王爺作為靠山,可當今陛下是一名難得的明君,就是王爺,也不敢借勢欺人,何況我們同為皇商,他若要想動我,需要經過戶部審批,他還沒辦法將手伸那麼長。」
若非如此,當年他就不會將人借給顧方游,讓顧方遊帶人直接闖入荊家。
岑樂道:「如此,就多謝宋少爺了。」
牧琛站了起來,朝宋雲修鞠了個躬,「謝謝你。」
「不必客氣。」宋雲修多看了牧琛一眼,面上浮起瞭然的神色。
他又偏過頭,看向了自己身邊的秦明,看見秦明露出滿意的笑,也緩緩笑了,眼裡滿是寵溺。
想起了一件事,岑樂又道:「對了,秦少爺,我有一事要與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