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明明白天還在下著濛濛細雨, 到了晚上,烏雲卻全部散去,露出了被雲層遮擋住的一輪圓月。
今天恰好是十五,沒有烏雲遮擋,月明星稀, 月光灑在大地,很是明亮。
吃了晚飯後, 岑樂就抱著睿玨, 來到了院子裡, 走到亭子坐了下來。
睿玨雙手抱著岑樂, 嘴巴一下一下親在岑樂的臉上, 一邊親一邊笑,無憂無慮地很開心。
岑樂逗著懷裡的小孩, 捏捏他的手摸摸他的臉,偶爾也會抬頭看看月亮, 然後露出思念的神情。
青竹看了,便端著幾碟點心, 拉著洛秦走過來,也在岑樂身邊坐下。
青竹沒少帶睿玨玩,又會逗小孩, 睿玨很喜歡青竹, 見青竹過來,他伸長手臂就要找青竹抱。
「嘿嘿,小寶寶真乖。」
青竹笑嘻嘻的, 他將睿玨抱過來,讓他站在自己腿上,然後拉著他的手,朝岑樂的方向揮拳頭。
岑樂看了,配合著做了個被打倒的姿勢。
睿玨被逗得發出陣陣笑聲,就連一旁安靜無比的洛秦,也被感染,勾起了唇,很淺地笑了一下。
顧方游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熱鬧的景象。
察覺到有另一個人的氣息,洛秦警惕地轉了頭,當看清是誰後,他站了起來,「少爺!」
聞言,青竹先是愣了下,反應過來後,他就迅速站了起來,又轉過了身。
只是一眼,青竹就紅了眼圈。
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青竹拔腿就想朝顧方遊跑過去,但他想到懷裡的睿玨時,又遲疑了一下。
這時,岑樂伸手將睿玨抱了回來,然後對青竹笑了笑,張嘴無聲說道:「去吧。」
下一瞬,青竹已經朝著顧方遊飛快跑了過去,一下子砸進了顧方遊的懷裡。
即便顧方游常年在外行醫,體魄比較好,但他並不是練武的人,且青竹也不是當年小小的孩子了,到底經不起青竹這麼有衝擊力的一砸。
接住青竹後,他不禁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體。
雙手緊緊地抱住顧方遊,青竹將頭埋進顧方遊懷裡,久久壓抑的思念終於噴發,眼裡掉了下來。
「師父!」這一聲全是哭腔。
抬手揉了揉青竹的腦袋,顧方遊笑了下,「傻瓜,看到師父回來,你哭什麼。」
顧方游其實也不好受,自從他八年前救下青竹以後,兩人就從未分開這麼長時間,而且他將青竹從小小的帶到這麼大,早已將青竹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一點不客氣地把眼淚鼻涕全部擦到了顧方遊身上,青竹抬起頭,淚眼汪汪地控訴道:「師父離開這麼久,一封信都沒有寫給我……就算不寫給我,可是連芸姐姐都沒寫,你太過分了。」
輕輕摸著青竹的頭髮,顧方遊道歉,「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哼。」青竹撇開臉,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不夠!」
顧方遊戳了下他的額頭,溫聲哄道:「師父不是回來了,以後也都不走了,所以別生氣了。」
轉回臉,青竹眨巴著眼睛問:「真的不走了?」
「嗯。」
顧方遊又故意補了一句,「不過有時候也還是要去幫人看病的,畢竟你師父我名聲在外啊。」
噗嗤一聲,青竹總算破涕為笑了。
想起同樣擔心了顧方遊很多的芸娘,青竹又道:「芸姐姐還不知你回來了,我去尋她過來。」
拉住青竹,顧方遊笑得溫柔,「晚一些,我會自己去找她。」
話落,他看了一眼洛秦,從懷裡拿出了一封信,讓他給芸娘送去。
洛秦接過信,依言去送信。
青竹看了,便拉著顧方遊朝亭子走,向他介紹了睿玨:「這是岑大哥和牧哥收養的孩子。」
顧方遊有些驚訝,「你和牧琛收養的?」
岑樂笑著點點頭,又抓起睿玨的手,朝顧方遊揮了揮。
睿玨被養的很好,白白胖胖的,臉頰上的肉比之前還多了些,當然也長大了不少。
他半點不怕生,對著顧方遊就直接喊了一聲,「大哥哥。」
這兩個月,因為青竹和芸娘是時常會教他,他吐字清晰了不少。
「真聰明。」顧方遊笑了下,又輕輕捏了捏睿玨胖乎乎的手臂,想了想,又從包袱裡找出了一塊月牙狀的玉珮,遞給了睿玨,當做見面禮。
睿玨近來養成了一個壞習慣,抓著什麼東西就會往嘴裡放,這會兒他拿了玉珮,便直接要放進嘴裡。
岑樂嚇了一跳,連忙按住小孩的手,阻止他。
看著睿玨的手裡的玉珮,岑樂怕他再往嘴裡放,便從桌上拿了一塊糕點換走了玉珮。
而原本被睿玨抓在手裡的玉珮,岑樂準備還給顧方遊。
看出了岑樂的打算,顧方游先一步說:「這是我給睿玨的一點心意,並不貴重,收下吧。」
岑樂看著顧方遊,沉吟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顧方遊又捏了捏睿玨肉呼呼的手臂,然後對一旁的青竹說:「你抱小娃娃去玩一會兒。」
看了看自家師父,明白他是有話要對岑樂說,青竹便點頭應聲,抱走了睿玨。
見睿玨被抱走,顧方游對岑樂說道:「你跟我來房間。」
岑樂有些不解,但還是站了起來,隨著顧方遊的腳步,去了房裡。
在圓桌旁坐下,岑樂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
直視著岑樂,顧方遊問:「牧琛可是去了徐州?」
岑樂頷首,「七王爺派他徐州辦事。」
顧方遊皺了皺眉,「我不是在臨走前提醒了你們,不要過度參與這件事嗎?」
頓了頓,他又疑惑問道:「牧琛與燕知行怎麼會有如此交集?我離開後,可是出了什麼事?」
顧方游很清楚燕知行的為人。
如今的燕知行雖然看起來閒散、慵懶,笑容也總掛在臉上,可實際上,他是多疑的,他向來不會輕易用人,而能被他所用的,又委派重要任務的人,必定是他十分信任的人。
這樣的信任,需要慢累積。
而牧琛與燕知行唯一的交集,就是曾經和岑樂一起幫宋雲景送了信件,但就憑這一件事,是絕不可能得到燕知行信任,被委派如此重要的任務,因此在他離開以後,必然有發生什麼。
岑樂抿了抿唇,將先前燕知行遇襲,以及牧琛偶然救了燕知行的事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聽完,顧方遊輕嘆了一聲,他之前在皇宮時果然沒有看錯,那份奏摺上確實寫了牧琛的名字。
他大概清楚牧琛答應的原因了。
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岑樂一眼,顧方遊問:「牧琛去多久了?」
岑樂回答:「再過十日,就兩個月了。」
「他可有給你寫信?」
「有。」大概明白顧方遊的擔心,岑樂又多寫一句,「我昨日剛收到他的信。」
顧方遊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一切可都還好?」
岑樂道:「他說進展的很順利。」
顧方遊點頭,又告訴岑樂,「朝廷派的欽差不日就會到達徐州,順利的話,牧琛很快會回來。」
岑樂微微笑了笑,「他有告訴我。」
聞言,顧方遊「嗯」地應了一聲,又拿過自己的藥箱,將裡頭軟墊拿出來,示意岑樂伸手。
「我給你號號脈,看你的身子恢復一些沒。」
岑樂挽起寬袖,露出了手腕。
顧方遊將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搭上岑樂的手腕,閉上眼仔細把脈,稍時,他便收回了手,「有好一些了,不過還是要繼續按著我先前給你的藥方抓藥吃,全部養好,才可以停藥。」
岑樂莞爾,「我知道的。」
收好藥箱,顧方遊沉吟了片刻,還是選擇告訴岑樂,「你的啞疾,或許可以醫治……」
顧方遊的話還沒說完,岑樂就猛地站了起來。
他睜大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顧方游,神情滿是激動。
「你聽我說完。」顧方遊點了點桌面,示意岑樂坐下來。
岑樂怔了下,慢慢坐下,緊張地盯著顧方遊。
「此番回京,我去見了祖父,他曾經治癒過與你相似的病人,我與他說了你的病症後,他教了我幾個方法。」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顧方遊問,「但這些方法是有一定危險的,你可願意嘗試?」
「危險?」岑樂漸漸冷靜了下來,「可會傷及性命?」
顧方遊搖頭,「不會,但你或許會變得痴傻,也或許會失去記憶,甚至再無法行走……」
岑樂握緊炭筆,垂下了眼睛,許久,他慢慢寫道:「我需要考慮一下。」
顧方遊能夠理解,他頷首道:「你是該好好考慮的。並且,等牧琛回來,也和他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