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涅槃六

　　施陽從未如此糾結過。

　　眼看著時辰一刻刻過去，待到天空完全落下帷幕， 施陽才下定決心去金光台找陸無疏。

　　他開了門， 前腳剛踏出門檻，下一刻他又將腳收了回來。“不行， 得思忖一下怎麼和無疏師兄說明。”他靠著門檻站了許久，又搖了搖頭， “四年多過去了， 師兄會不會已經另有他人了啊……”想到這兒，施陽就蹲了身子靠在門邊， 將頭埋在雙臂中。

　　掙扎許久，施陽終於突的起身， 從瑤光台後方溜出，躲過幾名巡夜的弟子而後溜進了金光台。陸無疏的庭院在金光台最為幽靜之處。遠遠看去， 陸無疏的房中還亮著燈火。明黃的火光透過窗紙一跳一跳， 如同此刻施陽胸膛中悸動的心臟。

　　施陽咽了咽喉嚨，悄然進了庭院，抬手敲門， 並道：“師兄， 在不在？”

　　房中靜默無言。

　　他又敲了幾下， 但是房中依舊沒有任何聲響。

　　施陽撇了撇嘴，道：“我進來了。”言畢就推了門並闔上。“不在？”施陽走了幾步， 卻沒瞧見陸無疏。結果走到裡屋，施陽才在坐榻上看到了雙目緊閉，正盤腿而坐的陸無疏。

　　金光台弟子過了酉時便待在房中靜修閱書， 不怎麼會出門。而此時的陸無疏只穿了一套輕薄的素錦裡衣，纖塵不染，顯然是打坐完畢後就打算入睡了。“都沒打算去瑤光台找我嗎？”施陽的心情有些低落。

　　但是陸無疏聽了聲音卻沒睜開眼睛。施陽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陸無疏還是沒有反應。顯而易見，陸無疏又元神出竅了。“這個時候還修煉？老毛病又犯了？”施陽槽道。

　　他盯著陸無疏瞧了好一會兒。四年多過去了，陸無疏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俊雅非凡，擔得起仙門第一美男的稱號。

　　“喵~”一柔軟的貓叫聲在施陽身後響起。

　　施陽回了頭看去，只見將軍和一隻體型比將軍還要胖上一圈的橘貓正躺在陸無疏的床榻上。兩隻胖貓此時的姿態極其妖嬈，側躺著身子，像是勾欄院的美人在招徠尋芳客一般。施陽走過去，撫了撫將軍的皮毛，最後將目光落在那只體型肥碩的橘貓身上。“無疏師兄什麼時候又養了只新的，挽施呢？”

　　“喵~”橘貓叫了一聲。

　　“你哪只？”施陽仔細瞧了眼前這只胖成一坨的橘貓，覺得這個毛色跟挽施的有些像，比挽施的相對深一些。“等等，你不會就是挽施罷？”

　　挽施十分有靈性地甩了甩尾巴。

　　施陽面上的表情精彩至極，他一把抬起挽施的兩隻腳：“你怎麼胖成這樣子了？怎麼比將軍還要胖一圈？無疏師兄怎麼在喂你啊。”施陽哭笑不得。挽施本來就是來給將軍做瘦身標杆的，結果吃得比將軍還要胖。

　　施陽還拎著挽施的兩條前腿覺得不可思議，將軍就已經下了床榻，不知去往了何處。施陽回頭去找，結果將軍在一口紅木櫃子中叫出了聲。

　　“你跑這兒去幹什麼。”施陽打開櫃子，只見將軍此時正躺在陸無疏折得棱角分明的衣物之上。衣物受了木木肥胖身軀的擠壓，已經微微向下凹陷。施陽抱起木木，道：“你這樣會讓師兄再疊一次衣服的。”言畢，就抱著木木往回走。

　　木木從施陽懷中掙扎著跳出來，再次鑽進紅木衣櫃中。下一刻，她直接用爪子扯了衣物，將素白若雪的校服一件件拖出了衣櫃。

　　施陽見狀大驚失色：“將軍，就算師兄寵溺你也不能這麼弄亂他的衣服，做什麼……”他話才說到一半，視線就被衣櫃最下方，那塊紅瀲如火的布料子吸引了目光。白衣之下，紅布料的一角是如此醒目。

　　將軍將胖乎乎的貓爪子搭在布料子上，而後不動了。

　　“你這小貓妖，搞得什麼鬼名堂。”施陽將那塊料子抽了出來。結果整塊出來之後，施陽便從裡邊拉出來一整套衣物。紅色的透明紗制料子只是衣物的外袍，裡邊是一套極其輕薄的錦緞中衣。

　　這套服裝的風格，施陽看著覺得有些眼熟。

　　下一刻。“師兄，你居然在房裡留了這麼一套衣裳！”施陽哭笑不得地看著眼前這套素錦紅紗風月服，“哪兒弄來的？”

　　將軍團座在校服堆之上，雙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她抬起爪子抓了抓風月服衣擺，並用頭蹭了蹭施陽的小腿。“喵~”那有著一點黑毛的細軟貓尾，此刻正饒有興趣地搖動著。

　　她此時正對某件事情很感興趣。

　　施陽用鄙夷的目光瞧了一眼將軍，而後又回頭看了還在元神出竅的陸無疏，就道：“你不會是想讓我穿上罷？”

　　將軍再次蹭了蹭施陽的小腿。

　　“師兄這是何種想法，為什麼會在房中留了這麼一套風月服，幹什麼用的？”他走至屏風後邊，開始脫自己身上的校服。將軍饒有興趣的跟了進去，站在離施陽不遠處，看他穿上了這套風月服。

　　施陽剛穿上，一條紅色的發帶便散落在地上。他撿起那條發帶，思忖片刻，最後取下了梅紋白玉發環，並將自己的馬尾松散下來，隨意一捋，就將那頭烏木似的長髮用紅色發帶鬆散地綁著搭在左胸前。

　　錦茵之前為施陽梳過的髮式，陸無疏房中沒有鏡子可以參照，施陽還真不會。

　　將軍起了身，扭著胖成肉團似的身軀出了屏風，而後輕盈一躍，跳到了桌上。

　　“將軍，你說說，師兄看到我這麼穿會不會直接將我轟出去？”施陽取了瑤光扇，用扇尾在將軍頭上輕輕一敲。

　　將軍注意到了瑤光扇的扇墜，扇墜那一縷紅豔的穗子深深吸引了她。她抬了爪子就開始撥弄。

　　陸無疏緩緩睜開了眼，元神剛出竅回歸，他就聽到了施陽輕淺的笑聲。只是聽到施陽的聲音，他的心就極其狂躁地跳動一番。他起身走出裡屋，而後在外間，就看到了此刻正背對著他，正與木木耍的不亦樂乎的施陽。

　　紅瀲的背影深深映入陸無疏的雙眸，只是微微晃動的背影，此刻卻像是一團熾熱的火苗，在陸無疏漆黑的雙眸中活躍跳動著。

　　施陽打開瑤光扇，輕輕扇了扇木木的肚子：“別怕，我不用靈力，傷不到你的。”

　　“懷瑾。”陸無疏喚了一聲，聲音又低又磁。

　　施陽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停跳了。他轉了身，那把展開的瑤光扇，因施陽聽到陸無疏的聲音而僵了身子，還擋在他面前。扇子微微遮住了施陽下半張臉。

　　兩人凝視許久，施陽終於被自己的姿勢折騰到有些身子發麻，他略顯尷尬地笑了笑，叫道：“師兄。”

　　陸無疏以往冷清的面上此時已被房中的燭光鍍上一層暖意。他平靜地呼吸一番，緩緩開口道：“回來了？”

　　“回來了。”施陽道。

　　心中有一堆的話想告知陸無疏。縱然腦中的千言萬語，但是施陽在此時卻崩不出半句話。

　　陸無疏走至施陽身前，一把將他攬在懷中，讓他的頭貼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胸腔中那一顆狂躁悸動至極的心臟。

　　施陽在陸無疏懷中輕淺一笑。陸無疏還是那個陸無疏。

　　人未變，心也未變。

　　他輕輕地嗅著陸無疏身上那股熟悉的、深入肌理的沉香，覺得陸無疏的胸膛如此寬闊，如此令人安心。施陽閉上雙眼可勁蹭了蹭，在這一刻，施陽覺得自己當初是有多想不開，怎麼就留下了陸無疏一人讓他“空守閨房”。“師兄，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去鎮靈塔閉關？”施陽問。

　　陸無疏抬了手輕輕揉著施陽柔軟的髮絲，低聲道：“我知曉。”

　　施陽將雙手緩緩環上了陸無疏的腰身，又問道：“你不怪我嗎？我可是讓你守了四年多的空房。”

　　陸無疏道：“你有你自己的選擇。”

　　陸無疏如此情真意切的語氣，如同幼羽撓膚一般，惹得施陽心尖發癢。他調侃道：“我離開了四年，不知道我家陸哥哥是否為我守身如玉了？沒找其他人快活罷？”

　　陸無疏的身子微微一怔，下一刻，他拉起施陽的身子，雙指輕輕扣住下巴，無比深情地吻了上去。熟悉而又纏綿的吻，是施陽最喜歡最沉醉其中的那種方式。

　　施陽環住了陸無疏的脖頸，小心翼翼地回應著。心中無限多的情話與歉意，化為最溫柔纏綿的親吻。施陽答應過陸無疏會一直守在他身旁，但是施陽食言了，在二人剛表明了心意，情感最為火熱的時候選擇逃避痛苦。

　　此刻的心情，甜蜜中帶著些苦澀。陸無疏在這四年多裡邊又是如何過的？施陽並不知曉。

　　可能就是恢復到以往施陽上山之前的日子。下山獵妖，回了師門便打坐修煉翻閱典籍，每日的生活無趣至極，卻要一直重複。

　　施陽的鼻息有些隱隱發顫，陸無疏感受到了這一變化，環著他腰身的手箍緊了幾分。下一刻，他溫柔而纏綿的吻變得霸道且具有侵略性。

　　施陽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那麼久，要說陸無疏心中一點都不氣，那是不可能的。他日日都在盼著施陽出來，等著施陽回來，笑臉盈盈地纏著他一道下山獵妖。一日，兩日，半旬，一月，一季，一年……

　　陸無疏每次獵妖歸來就會去一趟瑤光台詢問施陽是否出關，而每次的回答都是：懷瑾還在閉關。以至於有一段時日，陸無疏聽到“閉關”二字心就沉悶無比。

　　施陽被陸無疏吻得喘不過來氣，舌尖被吸吮的微微發麻，雙唇被親吻得微微紅腫。他掙脫了陸無疏的懷抱，低著頭道：“我道歉，對不起，以往我不管去哪兒都會向你說一聲，但是這回離開那麼久卻一句話都未說。”

　　陸無疏將施陽攬回了懷中，道：“不必說這個。”

　　施陽感受到了陸無疏語氣中那分沉重之意，便選擇不再說話。

　　良久，陸無疏想到了什麼，便開口道：“你把這衣服脫了。”

　　施陽一怔，從陸無疏懷中出來道：“哎？這麼急？”

　　陸無疏的神容微赧，道：“換回校服，別穿這個。”

　　施陽險些被氣出一口血。“我覺得這衣服挺合身的，你收了過來應該就是讓我穿的罷？不然還拿了做收藏？要不是將軍方才在衣櫃裡一陣鬧騰，我還真找不到藏在櫃子最底下的這套衣裳。”之前他還不明白，後邊仔細一想就知曉了陸無疏的想法。

　　陸無疏白皙的脖頸已有些微微發紅。

　　施陽笑道：“既然都穿了，便來個全套。你的玉簫呢？我在閉關時腦中一直浮現一個旋律，我吹給你聽。”他在房中掃視片刻，最後在書案上尋到了予沐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