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噬靈十五
第二日,已是日上三竿。
施陽迷迷糊糊地睜了眼, 感覺頭痛欲裂。就憑這熟悉的痛感, 他便覺得,自己昨晚似乎又喝斷片了, 醉酒後的事情全然不記得。
如今醒來,他唯一記得的, 便是醉酒睡下後他做了一場夢, 一場綺麗繾綣、纏綿悱惻的美夢。
夢中的陸無疏眼神中盡是柔情,且無比肆意, 無比忘我地親吻著他。
做了這等美夢,施陽這就抿嘴一笑, 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狀態。待他回了神,他才發現自己的眼前似有一個人。
施陽微微一怔, 聞到了這熟悉的沉香才意識到, 自己似乎以面貼胸的形式,睡在陸無疏懷中。
陸無疏側躺著身子,將他牢牢抱在胸前, 結實而又平坦的胸膛一起一伏。而施陽的手, 也正搭在陸無疏的腰間, 無比親昵。
“怕是最晚醉酒鬧事,強行讓無疏師兄抱著自己這般睡罷。”施陽是這般想的。他再次閉上雙眼, 用面頰蹭了蹭陸無疏的胸膛。
“篤篤篤”,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施陽頓覺一陣惱意。因為這敲門聲,太過於煞風景了。
陸無疏的身子稍稍一動, 顯然是醒了。他極其自然地鬆開了施陽的身子,同時起身朝門外問道:“誰?”
門外的朱止嵐道:“你們二人,昨晚是喝了多少酒?今日睡到日上三竿還沒醒?進來了。”言畢,朱止嵐便推開了門,並將門闔上。他轉身看著披散著烏髮的二人,一陣搖頭:“門中不缺那個錢,為何你們二人要住一塊兒?”
施陽匆匆忙忙穿上了校服,道:“習慣了,就算不缺錢,也能省則省。”
朱止嵐道:“月邀師妹已經在樓下叫了早膳。昨晚你們二人去了哪兒?我和月邀尋了許久,最後月邀執意等在那兒,叫我先回去。”
陸無疏的面色一如既往的靜如止水,道:“找了一處地喝酒去了。”
朱止嵐倒是無奈,他本想問二人去往了何處喝酒,結果陸無疏完全不肯說。“快些洗漱乾淨,我與師妹就要出發了,分開前一道用個早膳。”
四人在十分靜謐詭異的氣氛下用了早膳。早膳過後,陸無疏與施陽因有事便還要留在這村中,他們送了蒼月邀與朱止嵐走了一段路。
施陽覺得自己的腦袋稍稍輕鬆了些,沒有剛起來時那般脹痛。他捂著自己的後頸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他不清楚昨晚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才會導致脖子這般僵硬 。“嗷。”施陽叫了一聲,因為他摸到自己的後頸左半邊緣似有一道傷口。“止嵐師兄,你幫我看看,我這脖子後邊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咬了,摸著有些刺痛。”施陽擰著眉,走到了朱止嵐身前。
“估計是昨晚被蟲子咬了?這種山溝溝裡蟲子最多。”朱止嵐說著,就輕輕撩起了施陽的馬尾,細細一看,才發現施陽的後頸邊緣已經多了一塊暗紅色的斑塊,中間還有些皮被咬開。傷口不大,如今已經結了一層淡淡的痂。
“但是並不癢,只是疼。”施陽道。
陸無疏面色平靜地看著凝眉垂眸的施陽。
邊上的蒼月邀,如同羊脂膏玉一般的面色如今已是漲了個通紅。
朱止嵐細細端倪片刻,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他抬頭看了面色微赧的蒼月邀,輕聲喚了一聲:“月邀?”
“止嵐師兄,別看了。”蒼月邀道。
朱止嵐又將視線挪至了陸無疏身上。陸無疏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看著似乎有些壓抑。而且,朱止嵐還看到了陸無疏眼神中透露出來的警示之意。
當然朱止嵐不明白陸無疏為何要警示他。
朱止嵐看著陸無疏這眼神覺得有些怕,卻依舊止不住好奇心。“行啊,懷瑾。”他一拍施陽的背脊,而後道:“沒想到昨晚我給你的酒都助攻了。”
施陽聽得一頭霧水。
朱止嵐攬著施陽的肩,與他往回走了幾步,小聲問道:“你昨晚喝了多少?”
施陽道:“忘了。”同時還看了一眼身後還在交談的蒼月邀與陸無疏二人。
朱止嵐笑道:“怪不得昨晚月邀師妹執意要等在那兒呢,一等便是半個時辰。原來是這麼回事。”施陽能與蒼月邀走到一塊兒,朱止嵐是非常看好的,畢竟兩人是這般般配。
施陽道:“師兄,你在乾坤囊中放著的春宮,昨晚被師兄看到了。”
朱止嵐的面色當即精彩至極:“你拿酒就拿酒,為何要將那書取出來!你一定要坑我一回是不是?那可是我珍藏已久的春宮。被陸淵師兄發現了,回了師門指不定要受罰。”
施陽將乾坤囊塞給朱止嵐,道:“叫你只備酒不備些下酒菜,要是有下酒菜,我就不會翻那麼裡邊了。”
陸無疏再次掃了一眼勾肩搭背,還在一道交談的施陽與朱止嵐二人,神情似有不悅。
蒼月邀的面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她瞧了一眼陸無疏的神情,而後道:“他們二人是同台師兄弟,關係好是自然,無疏師兄你醋什麼?”
陸無疏一怔,略帶詫異地轉過頭:“昨晚是你?”
蒼月邀淺淺頷首,面上沒帶任何驚詫,倒是有幾分俏皮:“是啊,都看到了。”要不是昨晚看著陸無疏攙扶著喝得酩酊大醉的施陽出來,她還以為是兩人一道喝醉了,才會做了如此禁斷之事。
不過蒼月邀對於此事倒也看得開。
朱止嵐與施陽說完了事情,正往蒼月邀與陸無疏走來,只留下施陽站在原地。
“無疏師兄,其實喜歡了便喜歡了,不必在意那麼多。”蒼月邀低語道,並示意陸無疏快些過去,“懷瑾在等著你呢,別讓他等太久了。”
朱止嵐笑著走至蒼月邀身邊,對她道:“與心上人分開的滋味我是體會不到了,走了,師妹。”朱止嵐這就跳到了自己的劍上,而後升至了高空。
蒼月邀也躍上了火舞劍,臨走前還不忘對陸無疏念叨一句:“還不去?”
陸無疏站在原地目送二人禦劍遠去,而後緩緩走至施陽身邊:“走罷。”
“去哪兒?”施陽問道。
陸無疏道:“去找戚越。”
施陽方才還與朱止嵐一陣調侃,滿面笑意,如今聽到了這兩個字眼,立馬斂了笑容。他神色凝重地跟在陸無疏身後,一言不發。
陸無疏帶著施陽到了一處地。施陽環顧四周,覺得這地應當是個祭壇。邊上立著八根雕刻著各種走獸紋路的石柱,地上的各色石子也鋪成了一陣勢繁複的陣法圖。陣法的正中央有有著一造勢甚為罕見的小亭,祭壇的核心就在小亭之中。
陸無疏走過去,與邊上一老者說了幾句。老人拄著手杖,是此地的村長。他聽了陸無疏所說的,看了施陽一眼,而後點了點頭,應允了陸無疏的請求。
等陸無疏走回施陽邊上,施陽就問:“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跟我來。”陸無疏緩緩走向了那小台。
施陽跟上。二人到了陣法中間,見到小臺上只有一赤面黑瞳、金色犄角的鬼面,像是鑲嵌在小台中央一般。
陸無疏道:“我再問你一次,無論戚越是何人,你都要將他殺了是嗎?”
施陽點頭,眼神中滿是決絕。
“把手伸出來。”陸無疏道。“會有點疼,忍著些。”
施陽雖不明白,但還是極其配合地伸了手。
陸無疏抽了凜霜,拉起施陽的袖子就在他手腕上輕輕劃了一道。
施陽還未感覺到疼痛,他的血就已經低落在了那個鬼面之上。待血低落得足夠多,陸無疏迅速幫施陽在傷口附近灌輸靈力,幫他止疼。
施陽拒絕道:“又不是豆腐做的,平日獵妖比這更為嚴重的傷多得是,這等小傷就不必用靈力了。”
陸無疏不聽,執意將靈力灌輸進去,而後又抽出一條素淨的錦帶,輕輕為施陽包紮了傷口。
原本滴落在赤面上的鮮血已被悉數吸收。施陽注視著發生在鬼面之上的反應,頗為詫異。
不消多時,那鬼面的額心漸漸浮出一蝶狀的紋路。時間愈發得久,紋路愈發得明顯。待到紋路立體現形,施陽就見到一隻血色透明的蝴蝶正在鬼面的額心撲打著輕薄透明的翅膀。
血翼蝴蝶繞著施陽飛了一圈,落在了他的額心。
施陽覺得額間傳來了絲絲癢意。
蝴蝶又揮動了幾下翅膀,而後離開二人,飛往了空中。
“走了。”陸無疏禦了凜霜,示意施陽禦劍跟上。
施陽不明所以,全然不懂陸無疏這番舉措是為何目的,而這只血翼蝴蝶究竟是何意義。他問道:“師兄,能否告訴我,為何跟著這只血翼蝴蝶便能找到戚越?”
兩人禦著極其緩慢的劍,只因這小蝴蝶飛得太過緩慢。腳下,那堪比蛛網的山路呈現在二人眼前。
陸無疏道:“若是普通人,不會禦劍,遇上下邊這般繁複的山路,迷路之事常有發生。”
施陽點點頭。
陸無疏繼續道:“村裡有人走丟,便能通過這種方式找到迷路之人。”
施陽道:“那鬼面之下,應當是有何種妖獸?”
陸無疏淺淺頷首,道:“妖丹澄澈,喜歡飲人血液,只不過它只用上一點點,其餘的鮮血都化成了這只蝴蝶,帶領人去尋找失蹤之人。它被村人鑲嵌在祭壇之中,也做不了亂。”
施陽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陸無疏道:“這兒有妖獸作亂過,來了自然就知曉了。”
施陽細細思忖一番,立馬想到了一個問題:“那為何之前不利用這妖獸?”
陸無疏轉了頭看了施陽一會兒,開口道:“我也是剛記起來。”
不是剛記起來,而是陸無疏剛知曉,可以讓施陽用這等方法尋找戚越。這血蛾可以通過吸食血液化出血翼蝴蝶幫人找尋失散之人,但前提條件是,失散之人與獻祭血液之人必須有血緣關係。血緣越親,蝴蝶的走勢就越為準確。
而施陽與戚越是雙生兄弟,血液中存在的維繫有多深可想而知。
但是這等事情,他不能讓施陽知曉。若讓施陽知曉,他苦苦尋覓的仇人是自己失散了二十餘年的雙生哥哥,他還下得了手嗎?就算此刻他回答得決絕,回答得斬釘截鐵,但是陸無疏知曉,按照施陽的性格,等他見到了戚越的樣子,估計也會苦苦掙扎,越想越為煩惱。
聽施陽說起,戚越在當日尋上他之時也帶了一張面具。陸無疏猜測,估計連戚越本人都不想讓施陽知曉他們二人長得一致。
陸無疏只想讓施陽順了心,找到了戚越。
因為這事,他才苦苦將剖丹之事隱瞞。施陽與戚越的不同之處便是右眼下那顆淚痣,當日戚越遮掩了淚痣,靠近他悄無聲息。至關重要的便是,二人的氣息,靈力都是相同的。
陸無疏防不勝防,只能被戚越剖了金丹。事後告知師門,是戚越對他用了藥,他才不小心著了道。就因為這等原因,陸玄清覺得自己管教陸無疏二十餘載打了水漂,居然還能犯下這等最為低劣的錯誤,當即怒不可遏。
但是最鋒利的刀,往往來自最信任的人。
施陽與戚越,若沒了那顆淚痣區分,他如何分辨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