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噬靈三
“你能夢到我的所見所聞,我自然也能夢到你的。”玄袍男子于屋頂飄然落下, “你不是在找我嗎?”
施陽一怔,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即刻湧上心頭。下一刻,傲雪“錚”的一聲出了鞘, 直指戚越而去。
戚越揮動玄色衣袍這就躲過,嘴中依舊念念有詞:“偷親你師兄的感覺如何?被中了幻香魔芋的師兄強吻的感覺又如何?你是不知道幻香魔芋在族中可是被尊為試情之草。”
施陽根本沒將這些話聽進去, 如今儼然被仇恨蒙住了雙眼, 捂住了雙耳。戚越所說的話,他一句都不想聽。這人禦妖害人, 吸食人精無數,還縱妖殺了他全家, 連三姐腹中的小兒都不放過,做事陰冷狠辣至極, 這叫他如何能聽得進去戚越的話?
戚越只是拼命躲開施陽的一招一式, 卻遲遲不將腰間的佩劍拔出。
施陽被心頭之火擾得失了神志,雙眼如同一片死寂。
戚越在面具之下冷笑著,嘴中挑釁之言依舊未停:“其實我今天不是要來與你打的, 你不如停下來, 好好與我促膝長談一番?”
施陽手中握著的傲雪劍一緊, 當即化了無數劍影,悉數飛出, 齊刷刷指向戚越。
劍影避無可避,戚越張了雙手溜步後挪,腰間那柄軟劍終於出鞘, 擋下來大半劍影。其餘劍影向戚越指去,而他卻不躲開。
乾坤囊中的獵妖法器悉數飛出,施陽沒了以往的那番鎮靜,如今用起法器來毫無章法。
那鬼面上還帶著笑。
似是在對施陽進行嘲諷。
施陽取了腰間的瑤光扇,“唰”的一聲展開,念了扇訣,連膻中都未封住,不管街道兩旁住著的百姓,他此刻只想取了戚越性命。堪比錢塘之時的仙風隨著瑤光扇的揮舞瞬間吹出,只是這風就在快要吹到戚越之時,卻被一道光芒隔離開去。
施陽眸中怒意難掩,這就一言不發,面色死寂地看向了夜色中的屋頂。
一身著紅衣,發束馬尾的男子手中持著一柄仙劍,此刻正站在屋頂,看著街道上的兩人。
經歷了這道怒風,周邊的房屋卻沒有任何變化。施陽這才注意到,自己原來是被人困在了一道無形的陣法之中。
屋頂上的紅衣男子緩緩落下,走至戚越身邊,額間那道鮮紅的靈蛇圖騰格外顯眼。
“越公子。”淩千晟道。
“解開,讓他來。”戚越道。
淩千晟猶豫了片刻,這就默念了口訣,將那陣法散去。
“淩千晟!”施陽看著這個在他夢中出現了多次的人,眼中的肅殺之意不能遏制。身為獵妖名門棲鳳宮的首席弟子,如今叛離師門在前,助紂為虐在後,讓他如何不恨?若沒了他,戚越根本無法承受吸食妖丹之痛,無法吸食妖丹,他便也無法將妖丹中的人精一道吸食過來傳輸與他母親。
他不信,沒有淩千晟在他身旁,他能肆無忌憚的去控制妖獸並吸食妖丹。
施陽持了劍,這就直直往戚越身上刺去,但是戚越依舊沒有躲開的意思。
傲雪劍離戚越只有一丈之遠,戚越似輕蔑,似戲謔地哼了一聲,立馬將手中之物展示在施陽面前。
一顆淺藍色的鏤空琉璃珠墜。
琉璃珠墜下方,那深藍色的穗子正在微微燥熱的夏風中緩緩飄動。
那是陸無疏的琉璃珠。
施陽一怔,當即止住了傲雪劍。傲雪劍尖銳的劍鋒,離那藍色的珠墜只有半寸之遠。
“怎麼停了?”面具之下,傳來戚越沉悶的冷笑聲。“繼續啊。”
施陽緘默不言,只是盯著那顆在風中徐徐搖晃的琉璃珠,再三確認那是否真是陸無疏的貼身之物。
“我早與你說了要促膝長談一番,你不聽,非要我將你心上人貼身之物拿與你看是嗎?”戚越道,言畢,他便把手中的珠子扔給了施陽。“你好好確認一下,這是不是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無疏師兄身上之物。”
施陽細細端倪了手中的這一師門信物,心中漸漸浮起極度不安的躁動感。“哪兒來的?!”施陽終於開口說話。
“呵。”戚越冷哼一聲,“你說還能是哪兒來的?仇可以以後再報,有千晟在我身邊,沒人傷得了我。但是,你的無疏師兄,世間僅此一個。”
施陽倒吸一口冷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二人。
“死了就沒了。”戚越補充道。
“你們把他怎麼樣了?!”施陽的語氣隱約顫動,他捏著手中的藍色琉璃珠,不安到了極點。
“他還在原來的地方放等著你,去晚了可就真要與你父母與姐姐一樣了。”戚越走至淩千晟身後,將雙手環在他的肩上,戴著鬼面的頭在淩千晟的肩頭上一擱,接著道:“你以為我為何拉了兩個孩童在你面前演那姐弟情深?沒想到你還真撇開你師兄走開了。”
施陽聞言,立馬轉頭就跑。
“越公子,你留了陸無疏一條命在,他依舊會找上門。”淩千晟道,深邃而分明的五官之上,有的只是對戚越的擔憂。
戚越摘了面具,面具下是與施陽一模一樣的臉。他在淩千晟面上輕嘬一口,道:“有你在,我怕什麼?更何況,毀了陸無疏的金丹,與殺了陸無疏別無兩樣。他不就是要我弟弟的禦靈珠嗎?他對我的恩情,我早已在這些年還清,如今母親屍身已毀,我也不想再幫他,讓他自己拿去。”
淩千晟緩緩轉過頭,看著環著他肩頭的戚越。
“最後一次幫他了,我還真是將我雙生弟弟得罪了透。”戚越輕嘲淺諷道。“走了。”
“有沒有受傷?”淩千晟細細檢查著戚越的身子。
戚越搖頭,後又問道:“你會同意我的一切決定?”
淩千晟點頭。
“真想找個與世隔絕之處,就讓你一人陪著我。”戚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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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陽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在高聳的屋頂上奔跑著,慌亂失措的心在他胸膛之中擂如戰鼓。戚越那話是何種意思?陸無疏會死?
不會的!施陽自我安慰道。
陸無疏是何等的修為,他以往的修為在仙門百家修士之中已是名列仙首,如今幾月,陸無疏還從他身上獲取了大量妖獸的修為,怎麼可能是一個戚越就能致死的。
就算是淩千晟與戚越齊上,陸無疏也未免會處於下風。
更何況他才離開陸無疏一會兒,陸無疏怎麼可能被傷至殞命。
但是,施陽心中就有那分惶恐,仿佛,他已經知道陸無疏已經危在旦夕。
發紅的眼眶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些許淚水,他不信陸無疏會出事。離別的街道就在眼前,施陽加快速度,飛奔至那條街道之上。最後卻遠遠見到一身著虛天校服的男子靜靜地躺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
如同死去一般。
施陽睜大雙眼,只覺得五雷轟頂。
“師……師兄……”施陽疾跑至陸無疏身邊,這就將他抱在懷中,“師兄!”
陸無疏緩緩吸了一口氣,慢慢睜了雙眼,以往明銳傲絕、冷若冰霜的雙眼,此刻已是款款柔情,卻又迷離至極。他抬起沉重的手,搭上了施陽右邊的面頰,輕輕摩挲。施陽落下的淚水在施陽的右眼角下輕輕抹開,陸無疏並未見到那顆淚痣。“萌萌?”只是短短兩個字,卻是如此有氣無力,嗓子似沙啞腫脹,音色如此破碎無調。
施陽一愣,心中是一股辛酸的暖意。他的母親,只是無意中叫了一次他的乳名,陸無疏卻聽到了,也記住了。以往,施陽在聽到這乳名之時總是無比的羞赧,還時常抱怨他的阿爹阿娘為何給他起了一個女子才會用的乳名。但在此時,他覺得陸無疏這麼叫他,卻讓他無比暖心。“我在。”施陽將陸無疏的身體又抱緊了些。
陸無疏將手搭在施陽頭上,似安了心,這就閉上了眼睛。
“師兄!”施陽心頭一驚,當即探了陸無疏鼻前的氣息,所幸的是氣息還在。他這就想扶陸無疏起來,雙眼最終掃到了陸無疏的丹田之處。
丹田處素白若雪的虛天校服,此刻已經被鮮血染透。
只是尋常的傷口,為何陸無疏會這般虛弱?
施陽嘗試性地探了陸無疏的靈脈,只是指尖剛搭上陸無疏靈脈的那一刻,他驚恐萬分地看了陸無疏已經血色清淺的面容。
靈脈中,靈力全無!
“怎麼會!?”施陽不信,再次探遍了陸無疏全身的靈脈,只是越探心越涼,越探心越痛。最後,他將顫慄不已的手搭在了丹田之處,得知真相後,他如遭雷霆,瞬間急火攻心,險些昏死過去。
陸無疏的金丹,已經沒了!
為什麼會這樣?
“師兄,你的金丹呢!你的金丹去哪兒了?!”施陽輕輕拍著陸無疏微冷的面頰,試圖將他叫醒。但是,不管施陽如何叫他,陸無疏依舊閉著雙眼,憔悴的容顏再無他色,只有修眉與長睫如同墨染。
“你的金丹呢!”施陽大吼一聲。
陸無疏這般高的修為,為何會被奪取了金丹?戚越為何能奪取陸無疏的金丹!他是如何做到的!
施陽慌了神志,摘了手套子這就為陸無疏灌輸靈力,試圖讓他恢復意識。
可是靈力才剛灌入陸無疏虛空的靈脈,當即又被自己的手吸了回來,完全起不到灌輸的作用。
“啊!!!”施陽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一拳打在了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那青石板挨了施陽這痛心疾首,惱羞成怒的一拳,瞬間裂開了幾條縫。
他從來沒有如此嫌棄過自己的這雙手!
他恨不得直接剁了它們。
以往,施陽總是靠著這雙手吸取了妖獸的妖力,每當他吸取了妖力,全身靈脈便會刺痛無比。但是靈脈刺痛,他心裡卻是甜蜜非常。因為陸無疏總會讓施陽靠在他的肩頭,而後緩緩關注靈力為他解痛。
可如今,這雙手連在陸無疏最為危難之時,連一絲靈力都渡不了!
“師兄,你不會有事。”驚恐,慌張,擔憂以及不可置信,化為一股戰慄之意,引得他的嗓音暗啞輕顫。他抱著陸無疏,雙眼中透出的那分無助與絕望,如同那日他抱著施懷瑜,眼睜睜看著施懷瑜在他懷中死去。
他已經失去了家人,他不想再失去陸無疏。
如果連陸無疏都離他遠去,那他該如何?
施陽低下頭,將陸無疏的身子稍稍抬高,這就用嘴為他灌輸靈力。
就與那一次,在虛天長澤瀑布邊上,他將初吻交于陸無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