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獵妖撩夫記》第85章
☆、第85章 山雨欲來十二

  施陽前邊才說完話,後邊滂沱的雨水便直接傾盆而下。

  兩人淋著雨竄到了臥寢前的走廊中, 烏黑的髮絲被雨水打得黏在了一塊兒。

  施陽掃了一眼陸無疏當前的情況, 不由笑出聲:“師兄,你這澡白洗了啊。”

  簷下雨簾如瀑, 庭院中大雨滂沱,打落在院中的花草上濺起一層氤氳的水汽。

  陸無疏扯了扯貼在身上的素白裡衣, 方才被施陽直接拉了去火房吃東西, 他連校服都沒披上。這也是他生來第一次衣衫不整地在一個地方亂跑。

  施陽看著陸無疏白皙的脖子,以及那兩道線條精緻且流暢的鎖骨, 又似魔怔一般移不開眼睛。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抬了手想環住陸無疏的腰身, 卻是被突如其來的一道雷嚇回了神。

  “進屋罷。”陸無疏稍稍甩幹了那輕薄的衣衫,便走進了屋中。

  屋外雨聲滂沱, 陸無疏也沒闔上房門, 只是正對門口坐著,取了予沐簫開始吹起了曲子。

  這簫聲淒涼婉轉,嗚嗚咽咽, 不乏一縷淺淡的憂傷。施陽聽過這曲子, 陸無疏在與他一道逐獵雙生惡魘之時吹過這曲子。也不知怎的, 施陽一聽到這曲子便會一陣心疼,曲中的思念之情, 似能引起他的共鳴。

  他不明白,陸無疏為何會選擇在這時候吹這曲子。

  如今,這曲子與屋外的的雨聲夾雜在一起, 更添一分無奈之意。

  施陽知曉,陸無疏心中必定有掛念之人。他雖說過他已無牽無掛,但是能吹出這曲子的,要說心中了無牽掛,絕對是騙人的。但是陸無疏總是不會說出他心中所想。

  施陽覺得,即便他問了,陸無疏也不會回答。

  又是一道亮敞的閃電,“轟隆”的雷聲接踵而至。屋內的簫聲戛然而止,施陽不知該說些什麼。

  “懷瑾。”施懷瓊的聲音在雨中響起。

  施陽尋著聲音看去,只見施懷瓊手中拎著一食盒,與施懷琳打了一把紅傘正從雨中走來。

  “長姐,二姐。”施陽迎了二人進門。

  施懷瓊將精緻的食案打開,裡邊是一做工精美的小盅。“我看你與你師兄在家宴中未食用多少東西,便做了藕羹與你和陸師兄嘗嘗。”小盅打開,裡邊是冒著熱氣、發散著絲絲蓮藕香甜氣息、質地澄澈透明的桂花蓮藕羹。“在別地應當吃不到這種藕羹罷?”

  施陽有些尷尬地瞧了一眼陸無疏,畢竟他倆前一刻才剛吃了那豬油拌飯,如鏡面肚子正飽著呢。

  施懷琳盛了兩碗蓮藕羹置於施陽與陸無疏面前,又掃了一眼陸無疏手邊上的凜霜劍與予沐玉簫,“方才聽懷瑾說了許多關於無疏你的事情,我覺得我家懷瑾挺在意你的。”

  施陽拿著調羹的手當即一抖,面色略顯窘迫。

  “我家懷瑾向來就是喜歡誰便講誰的事情,可見無疏在懷瑾心中的位置挺重要的。”施懷琳又道。

  施陽舀了一勺蓮藕羹,似有些抱怨:“長姐。”

  陸無疏輕輕舀了舀蓮藕羹,對施懷琳道:“師弟在我面前也經常提及二位的事情。”

  施懷瓊來了興趣:“是嗎?懷瑾有沒有說我們的壞話?”

  陸無疏搖了搖頭。

  “師兄你快吃,你別說話了。”施陽催促道。這蓮藕羹甘而不甜,稠而不黏,且桂香馥鬱,還真是錢塘獨有的。他確實與陸無疏說了許多關於姐姐的話,有抱怨有誇讚,卻決計不想當著兩人面說。

  “有勞二位費心了。”陸無疏先道謝,而後一勺一勺地吃了下去。

  “懷瑾,你自己有臥寢可睡,怎麼要睡無疏房裡來?”施懷瓊問。

  施陽道:“這不是我與師兄來得太突然了嘛,我看家中院子裡也沒撒硫磺粉,也不知是阿娘忘記交代了,還是宅中小廝忘記了。”

  施懷瓊看著施陽將整碗蓮藕羹喝完,這才問:“撒硫磺粉做什麼?”

  施陽軒眉一皺:“驅蛇蟲啊,往年我家中阿娘都會命人撒的。”

  施懷瓊又問:“你怕蛇蟲?”

  屋外又是一道白亮、夾雜這紫色的閃電閃過,伴隨著轟鳴的雷聲,將施懷琳與施懷瓊的人形照得一陣森白。

  “唉?”施陽疑惑道,“二姐你知道我最怕蛇的啊,你在小時候為我吸過蛇毒,差點還沒了命,你忘了?”

  陸無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絲猜忌。他抬頭看了施懷瓊有些窘迫的神情,便將勺子輕輕置於碗中,不再食用那蓮藕羹。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會忘記?

  施懷瓊當即尷尬一笑,隨後又解釋道:“是嗎,你瞧我這記性,真是一孕傻三年,生完了辰兒這腦子就不好使了,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

  “無疏,這蓮藕羹是不合你的胃口嗎?”施懷琳笑著,又幫施陽添了一碗,“懷瑾,你多吃一點,以後可能很難吃到了。”

  “不就是蓮藕羹嘛,以後我回來長姐二姐在給我做便是。”施陽肚子雖飽,但卻是盛情難卻。施懷琳給他加多少,他就吃多少。

  “施陽。”陸無疏容色黯然,聲音中帶著一絲冷冽。

  “怎麼了,你吃飽了嗎?”施陽問道,同時手中動作不停,依舊在那兒喝著蓮藕羹,“也對,方才我們才吃了宵夜,你吃不下也是正常的。”但是,施陽才將這話說出,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不妥之處。他與陸無疏方才是在火房的,吃了豬油飯用了許久時間,只因陸無疏用食之時細嚼慢嚥。而在此期間,他是沒看到自己二姐與長姐來過火房的。

  這蓮藕羹是在哪兒做的?

  “長姐,二姐,我剛與師兄就在火房,你們這蓮藕羹是哪裡做的?”施陽問。

  施懷瓊笑道:“這蓮藕羹是我們從母親那兒拿來的。”

  “我說怎麼沒在火房見著你們兩個,但是我們也沒見到阿娘啊。”施陽道。

  施懷琳道:“這蓮藕羹不一定要在火房做,用滾燙的熱水沖一下便可以。”

  施陽點點頭,又瞄了一眼屋外的雨勢。這雨還真沒有要停下的勢頭。屋外電閃雷鳴,風勢漸大,狂風帶著些許微涼的夏雨竄進這房中,這就吹熄了房中本就幽暗的燭火。

  房中忽沒了燈火,施陽倒是有些不適應。“長姐,二姐,已經很晚了,不如你們先回房罷,我送送你們。”

  施懷瓊看著黑夜中的施陽,只見到施陽全身的靈脈以及丹田的金丹、胸口的禦靈珠在這漆黑無比的環境中異常光亮。禦靈珠的光芒散發著溫暖微黃的光芒,與金丹中至純至陽的靈力截然不同。這種靈力,似能讓她忘乎所以。而施陽的靈脈中,靈力也越走越慢,逐漸停緩,直到凝滯不前。“我們不能回去,是母親讓我們來的。而且,藥已經生效了。”

  屋外狂風大作,只聽到“咣當”一聲清脆的聲響,一隻擺放在木欄上的花瓶便被大風吹落在地。

  施陽一驚。

  然而,接下來屋內的氛圍,縱使屋外雷雨交加,他也覺得靜謐得可怕。

  施懷琳與施懷瓊起身,二人齊刷刷地退了一步,離施陽與陸無疏隔了些許距離。

  陸無疏已面如死水,橫飛入鬢的眉宇恍若寒霜浸染,而漆黑的雙眸,已經變得凜冽至極。他緊緊捏著凜霜的劍柄,隱隱顫抖的右手發出了“咯咯”的聲響。

  “什麼藥?”施陽問道,同時一揮手,想將房中的燭火再次點亮。

  “母親讓你喝的,無疏也喝了。”施懷琳解釋道,只是語氣中沒了任何感情,冷得似極地寒冰,讓施陽無法適應。

  “就在你剛才喝的蓮藕羹裡。”施懷瓊補充道。

  施陽被兩位姐姐所說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同時,一種不安的預感似水霧一般慢慢縈繞上心頭。

  原本應該亮起的燭火,卻是沒有任何反應。

  為什麼沒有反應?

  兩人的雙眼中浮上一抹淡淡的猩紅,在又一道襲來的閃電帶來的光亮下,如同鬼魅一般。

  施陽怔住了,腦子裡除了他在瞬間而過的光亮中,看到的兩人的詭譎異常的面容,其他什麼也沒有。

  他的兩位姐姐,這是怎麼了?說出的話如此讓人捉摸不透也就算了,為何連神情與語氣都變得如此陌生且無情?

  施懷琳與施懷瓊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在漆黑的雨夜中雖看不清,但是在屋外連續跳動的閃電之下,卻是被施陽看得一清二楚。

  “懷瑾,走開!”陸無疏突然抓了施陽的腰封,即刻將他一把扯離到了自己身後。施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陸無疏扔在了地上,身子在地上狼狽滾了一圈。還未等施陽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聽到“錚”的一聲,陸無疏已經將凜霜拔出了劍鞘。下一刻,他就見到陸無疏捂著自己的胸口,右手持著劍身極薄的凜霜,眉頭緊鎖,以一痛苦而又決絕的表情,用極快的速度劃開了兩人的脖子。

  這一畫面,讓施陽覺得五雷轟頂。

  他當即吸了一口冷氣,胸口如同受了一道萬鈞之力。

  這一情景來得太過突然,他什麼都沒明白,什麼都沒準備。沉重的力道如同將他的心狠狠揪住,再毫無情面得往外拉扯,讓他窒息無比,沉重無比。全身的那股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睜著眼看著紅瀲的血光在空中飛起,濺濕了在地上紅白相間的絨毯。而後,血光之中,他見到施懷琳與施懷瓊當即雙雙往後仰倒,似失去了生氣一般,癱倒在了地上。

  施陽的心“咯噔”一下。

  陸無疏,他在做什麼!?

  他到底在做什麼!?

  施陽一遍又一邊地問著自己,他祈禱眼前的這一畫面只是他看錯了。陸無疏不可能手刃他最在乎,最親近的姐姐。而他的姐姐也不會有事,這是只自己神經錯亂,看錯了而已。

  然而,這一切還未結束。陸無疏箭步上前,迅速閃至施懷琳身側,顫抖的右手毫不猶豫地將凜霜高高舉起,而後狠狠往施懷琳的胸膛刺去。“快走!”

  這一喊聲讓施陽覺得如雷貫耳,同時,也將他硬生生拉回了現實。他沒看錯,沒聽錯,陸無疏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再毫不留情地刺殺他的兩位姐姐。

  相隔一年,今日才見到,方才還在與他談笑風生的兩位姐姐。

  “陸淵!”施陽撕心裂肺地叫道。“你做什麼!”

  然而,還未等凜霜命中施懷琳的心臟,一旁已被凜霜割喉的施懷瓊卻是一躍而起,直接將陸無疏撲開,幾條似凝血般的鏈子從她脖頸中的傷口飛出,將陸無疏的雙手雙腳齊齊捆住,與房中的頂樑柱綁在了一起。

  “走啊!她們不是!”陸無疏從來沒有這麼聲嘶力竭地喊過話。他看著施陽惶恐不安、不可置信、又帶著無限絕望的眼神後悔不已。他後悔自己沒在第一時間將那兩隻妖獸的頭顱直接砍下。

  他在施懷瓊忘記施陽怕蛇那事之時便起了疑心,等回想起家宴中的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確定施宅中的人有問題。待到施懷瓊說出那句話,他殺心已起,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不顧金丹受損,強行驅動已被藥物封鎖住的靈脈,卻在下手那一刻猶豫了。劍鋒一偏,只是割破了兩人的脖頸。

  眼前的兩個人,他根本下不了手,因為那是施陽最在乎的兩位姐姐啊!

  以往獵妖,他從來不會猶豫半分……

  在那一刻,施陽原本是對陸無疏恨之入骨,然而,在看到陸無疏被硬生生綁在房柱之上,掙脫不得的時候,他又怔住了。施陽癱坐在地上,眼中滿是驚恐與疑慮,微垂的眼眸已睜到最大,仿佛睜大了雙眼,便能識破眼前這畫面,能將此情此景硬生生捅破看清一般。

  縱使施陽不信,他也不得不信。原本已經被陸無疏凜霜割喉的施懷琳與施懷瓊,已經緩緩站起了身,耷拉著頭顱與四肢,毫無生氣地立在那兒。

  如同兩具走屍一般。

  “姐……姐姐……”支撐著施陽身軀的雙手此時已經完全使不上力,他虛軟地靠在坐榻邊上,帶著水光的眼眸中,反映出兩人迷離的身影。施懷琳與施懷瓊的身體已經冒起一陣陣輕撩的霧靄,如同熱鐵入水,散發著細微的嘶嘶聲響。

  兩人的雙眼周遭,漸漸凸起網狀的血紋,似在突突跳動;而她們的雙眼,已從原本的美目盼兮,變得漆黑、詭譎無比。喪黑的眼珠中,還有著一鬼畜鮮紅的瞳仁,如今也如同木匠手中的提線木偶,以一種詭譎的形式、緩緩轉動著。與此同時,兩人面上的皮膚正在一塊塊剝落,如同殘破牆垣上浮起的牆皮,變得支離破碎、破敗不堪。

  “姐!”施陽的聲音已經變得哽咽,他無法再看著眼前的畫面進行下去。

  晚宴期間不是還好好的嗎!方才不還是有說有笑的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眼前的兩隻怪物不是姐姐本人對不對?一定是妖獸化形的對不對?他的姐姐一定是被這兩隻妖獸藏在某一處,至今任是安然無恙。

  施懷琳與施懷瓊的背脊之上發出了細微皮肉綻裂的聲響。伴隨著這聲響,兩人的背脊上又生出了鮮紅詭豔的翼肢,如同剛剛破蛹而出的飛蟲。四翼展開,朦朧透明的翼翅之上,有的是猩紅卻淺淡的紋路。

  陸無疏想再次運行金丹,可使出全身力氣,拼到額間冒出細汗,他也沒有將金丹運作起來。方才一次運作,已讓他金丹靈脈具損,渾身上下有著如同被生生撕裂的痛感。而如今,他已身心俱疲,慘澹的面色之上一雙眸子依舊冷冽,正像看待不共戴天的敵人一般,看著施懷琳與施懷瓊漸漸化為原形。

  四翼方展開,陸無疏已經將這妖獸認了個大概。但是,認出的那一刻,他的心也涼了。

  他曾有一點希望,覺得眼前的二人只是化了人形的妖獸。可如今,陸無疏已經完完全全確信,眼前的兩人就是施陽的兩位姐姐。妖物生在了她們的體內,所以他與施陽才感受不出妖氣;這化形的妖物與蜚蛭如出一轍,但是一般的蜚蛭只會寄生於人體之中,待到吸幹精血,便會脫離人體,回至母蛭那兒將自己的身軀獻祭給它。

  但是眼前的蜚蛭已經完全與人融為一體,有著宿主的記憶與性格,這不是一般的蜚蛭可以做到的。

  陸無疏閉上眼睛細細回想著蜚蛭妖典上關於此種妖蟲的描述,直到腦海中閃過最後一個畫面,他才明白為何眼前的蜚蛭會與人體融為一體。

  一般的蜚蛭,由母蛭掌控。而當蜚蛭遇到思念成疾的宿主,普通蜚蛭便會化為血繼蜚蛭,脫離母蛭掌控,在人體之中破蛹而出。而血繼蜚蛭的目標便是宿主最為思念之人……

  血繼蜚蛭在新的宿主身上安生之後,便會順著新宿主的血脈感情一次次傳播。夫妻,子女,只要血脈有所關聯,都會成為下一代血繼蜚蛭寄生的對象。

  陸無疏看著眼前的二人,這兩人應當不是初代蜚蛭。那初代血繼蜚蛭會在施宅誰人身上?!

  他攥緊了雙拳,只想不失冷靜地分析眼前的情況。但是施陽的那番絕望無助的模樣,已讓他心亂如麻。

  他第一次有這種慌亂不知所措的感覺。

  以往,縱使是面對十惡不赦,兇猛異常的上古凶獸,他都能臨危不亂,巋然不動。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只血繼蜚蛭,到底是從何人身上變異出來的?

  蜚蛭因思念之情而變異,可是百年難遇的事情啊。

  “姐,你們怎麼了,別這樣……這個玩笑一點……一點都不好笑” 施陽顫抖著聲線,兩行熱淚順著面頰滑下。心口堪比生揪的感覺,讓他連說話都是含糊不清,顫慄不已,“求求你們,姐姐,不要再鬧了!”

  六月的涼雨夾雜著狂風,伴隨著腥澀且濃重的血氣一股勁灌入施陽的鼻腔。施陽已經幾近崩潰。

  他扯著自己的髮絲,拼命搖著頭,卻無法讓他的兩位姐姐停止化形。

  施懷琳與施懷瓊已經完全變成了四翼蜚蛭的模樣,渾身上下流淌著鮮熱的血液,嘴中也發出了“哢啦啦”的、驚悚的聲響。

  施懷瓊化為的那只蜚蛭嘴中突的伸出了一條血色的觸鬚,將施陽的脖子緊緊勒住,並慢慢將他從地面脫離。

  施陽的雙目已經變得渙散迷離,眼中的絕望,無助,不可置信,化為兩道清淚,順著面頰不斷湧下。

  “二姐,你怎麼了……”施陽垂著雙手,任由施懷瓊將他狠狠勒住,“我知道你最喜歡慣著我,陪我玩。但是這種方式,我真的不喜歡,求你變回來好嗎。”

  “求你了,不要這樣。”

  “我不會再胡鬧,不會嫌棄你烤的魚難吃。”

  “我會好好聽話,不讓長姐再為我操心,也不會讓二姐幫我扛著。求你們變回來好不好……”

  “求你們了……”施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哽咽的哭聲已變得聲嘶力竭。他絕望,他無助,他痛苦,甚至不忍用手去抓施懷瓊勒住他脖子並讓他感覺窒息的血色觸鬚。

  他下不了手,也已經沒有力氣反抗。

  “懷瑾! 她們不是!他們是血繼蜚蛭,你的姐姐早就死了!”陸無疏拼命扯動著身上的血色凝鏈,卻完全掙脫不得。蓮藕羹中下的藥已經完全生效,他連一點點靈力都使用不出來。

  而施陽卻根本沒聽到陸無疏在說什麼,只是拼命懇求著,就如同施懷琳與施懷瓊會活過來一樣。

  “哢啦啦”,兩隻血繼蜚蛭對施陽的話置若罔聞,只是慢慢將施陽拉至自身面前。另一隻血繼蜚蛭嘴中也慢慢伸出觸鬚,尖銳如同刀鋒的觸頭輕輕劃開了施陽胸前的校服,讓他露出了光潔的胸膛。

  在兩隻蜚蛭眼中,它們只看得到施陽體內的靈脈。彙集於禦靈珠中的靈力,如同這世上最為貴重、最為難得的珍寶。血繼蜚蛭用觸鬚輕輕撓動了施陽的胸口。下一刻,施陽覺得自己胸前淌下一股熱流,鮮紅炙熱的血液已經順著腹部流下。

  空氣中多了一絲腥甜的氣息。

  “哢啦啦,哢啦啦”,血繼蜚蛭嘴中發出了愉悅的聲響。

  在此時,陸無疏感到纏繞於手腳腰腹的血色凝鏈明顯放鬆,他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凜霜狠狠飛了出去。凜霜極薄的劍身劃過血繼蜚蛭的觸鬚,將之一分為二。

  兩隻蜚蛭被突如其來的凜霜所傷,當即又將陸無疏狠狠綁回到了房柱之上。下一刻,兩條新生的觸鬚再次揚起。不過這一次,卻不像方才那般溫柔。觸鬚殺氣十足,一條飛向了陸無疏,另一條則是飛向了倒地不起,眸色黯淡,滿是死氣的施陽。

  “懷瑾!”

  “少主!”

  施懷瑜突然出現在施陽面前,張了雙手替施陽攔下了那飛速襲來的血色觸鬚。

  “噗”的一聲,施陽看到血繼蜚蛭尖銳的觸鬚直接從施懷瑜胸口穿過,而從施懷瑜身上噴射出來的炙熱的鮮血直接濺了施陽一身。素白的虛天校服上已經暈開一朵絳色,而施陽驚恐的臉上,已經滿是施懷瑜的鮮血。

  玄夫人已經化了玄貓之身,如同一隻成虎,撲開了那只向陸無疏襲去的血繼蜚蛭。

  “小姐姐!”施陽接住了向他倒來的施懷瑜。

  “懷瑾……”施懷瑜口中泛著鮮血,奄奄一息。她伸了手,撫上了施陽的面頰,“還好你沒事……”

  “小姐姐。”施陽完全沒反應過來方才又出了什麼事,直到施懷瑜溫熱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他的面頰,施陽才回過神。他張惶失措的摁住了施懷瑜的胸口,顫抖的手試圖止住不斷湧出的熱血。“不……”

  屋外,磅礴的大雨之中,一隻只泛著血色眸光的血繼蜚蛭正漸漸彙集起來。其中為首的,便是初代血繼蜚蛭——施陽的母親。

  玄夫人見施陽抱著施懷瑜的身子淚流不止,外邊的情況已迫在眉睫,索性化了人形,一把抓了系在腿上的那串銀鈴,“泠泠”地搖動起來。

  熟悉的幻音鈴一響,陸無疏立馬覺得體內的靈脈與金丹得到了治癒,如獲新生。身體中的靈力再次湧動起來,柔和而豐沛。

  “少主,初代蜚蛭是懷瑾的母親。”

  還未等玄夫人將話說完,陸無疏已經召喚了凜霜。凜霜冷冽的劍鋒之上,已經透出熒藍的劍光,劍光中滿是肅殺。陸無疏持緊凜霜,直沖血繼蜚蛭而去。

  玄夫人在危急之際依舊瞧了施懷瑜一眼,不由覺得奇怪,為何施宅一家子都已經被血繼蜚蛭寄生,但是施懷瑜卻是一點事情都沒有,直到她看到了施懷瑜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

  同為母性,看到這兒,玄夫人的心也涼了。

  血繼蜚蛭只會寄生於一人。

  若被寄生之人懷有身孕,血繼蜚蛭便會率先選擇腹中幼兒作為寄生容器……

  施陽看到,會如何?

  “小姐姐,你為什麼要幫我擋著……”施陽握住施懷瑜那一隻快要滑下去的手,緊緊地貼在他的面龐。

  “你是我最……疼愛的弟弟啊……”施懷瑜面上泛著溫柔的笑,“小時候一直都是你護著我……我只會哭只會黏著你,今天我也想護著你……”施懷瑜的胸口突然一陣急劇的起伏,嘴中一口炙熱的鮮血緩緩湧出。

  施陽將施懷瑜緊緊擁在懷中,用臉貼著她的額頭,“小姐姐你不要有事,我以後不走了,我就留在家中讓你黏著……我等著我的小外甥出生,以後我就護著你們,你千萬別有事……”

  施懷瑜搖搖頭,原來清秀的眉頭如今已經蹙成一團,“胸口好疼,原來護你一次,會是這樣的痛,不知道以往你護著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痛。”

  “小姐姐,我們不說話了,你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施陽眼中的熱淚如同天河決堤。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撕心裂肺的感覺。他的家本來是如此幸福美滿,父母恩愛和睦,姐姐們又是疼他愛他,如今家裡即將誕生第三個外甥,他本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施陽至今還不敢相信,自己好好的家如今被妖獸攪得支離破碎。施懷瑜誕生在即,卻是性命垂危。

  他此刻什麼都不想去思考,他只想要他的小姐姐相安無事。他不要所有人都離他而去,至少給他留一個。

  就一個也好……

  “懷瑾,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施懷瑜輕輕擦拭了施陽面頰上流淌下來、帶著血色的淚水,“我都沒哭,你為什麼要哭……”

  “求求你,不要說話了,求你了……”施懷瑜每說一個字,對施陽來說都是撕心裂肺一般的折磨。他心痛,絞痛到無以復加;他渾身沒了力氣,卻依舊不住抽泣。

  施懷瑜的雙眼周遭,已經慢慢出現了網狀的血脈,就如同施懷瓊、施懷琳一樣。“懷瑾,姐姐是活不下來的……你給我一個痛快罷,我的胸口,真的好痛……”胸口又是一陣急劇的起伏,施懷瑜的嘴中又噴出一口熱血,這回是直接撒在了施陽的面龐與衣襟上。

  這一陣溫熱,對施陽來說像是最為寒冷的極地之冰;這血腥之氣,對施陽來說也是最為致命的鴆毒。

  施陽聞言,拼命搖著頭,眼中的絕望與不舍,無助與痛苦,仇恨與無奈化為了最為澄澈的淚光滾滾而下,“你會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我還要等待我的小外甥出生,我還要等他喊我一聲舅舅。小姐姐你必須要活著,求你了……”

  施懷瑜喘著氣,另一隻手漸漸搭上了自己隆起的肚子,“好疼……懷瑾,真的好疼……”她掐住了自己的肚子,精緻的五官已經因為疼痛而扭曲。

  施陽咽了口氣,當即擦掉了面上的淚水,抬著眼珠看著空蕩蕩的屋頂,“我不哭了,不哭了,所以你也好好活著,不要說話了好不好!”

  “啊!”施懷瑜發出一聲痛苦萬分的叫,下一刻,她的腹中開始流出鮮紅的血液,當即在衣物上化開。

  施陽聞聲望去,只見施懷瑜的腰腹上已有一尖銳的物體隆起。令人顫慄不已、不寒而慄的“哢啦啦”的聲響再次響起。施陽驚恐萬分,抱著施懷瑜的身體死死不肯鬆手,卻見施懷瑜的表情越發猙獰。

  施懷瑜的眼睛已經變得漆黑異常,其中那一點紅豔瞳色更是讓施陽手足無措。

  “噝啦”一聲,施懷瑜腹部之上的衣物,自內而外撕開,一隻稚嫩無比的血繼蜚蛭,正慢慢從施懷瑜的腹中慢慢爬出。

  施陽徹底絕望了,眼中透著死一樣沉寂的眸光。

  “懷瑾,給我一個痛快罷……我不想變成爹娘與姐姐的模樣……”施懷瑜眼中開始淌下熱淚,“懷瑾,就當姐姐求你了……”

  “不要……”施陽依舊不肯鬆手,“我就只剩下你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殺了我罷,懷瑾……”

  “求你了……不要離開我……”

  “好好照顧自己,別給師兄添亂了……好想讓你再嘗嘗我做的豬油飯……”施懷瑜漸漸沒了說話的力氣,“但是沒機會了……”

  施懷瑜細微的喘息聲還在施陽耳邊繚繞,施陽不緊不慢的幫施懷瑜擦去了面上的血水。施懷瑜是他三位姐姐中最為注重容貌的。以往施懷瑜一哭,施陽便會以哭化妝容為理由不斷地哄她。“小姐姐,你的臉髒了,我幫你好好擦擦。”

  “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就一直待在你身旁,哪兒都不去,就護著你一人,還有護著我的小外甥。姐夫要是欺負你,我便欺負回去。”

  “我會把你教我的小手意一樣一樣展現給我的小外甥,告訴他是你教我的。”

  “我還會跟著你畫最美的風景,不再與隔壁家的公子跑去偷看美人惹你生氣。”

  “我還會好好護著自己,不在沒心沒肺地到處亂竄,惹得一身傷,讓你看著心疼。”

  “你做的宵夜,我會吃得一口都不剩……”

  “我今天本想讓你做宵夜與我吃,但是因為你還懷著孩子,不便走動,便沒來找你。”施陽說著便笑出了聲,“我自己的做的,沒有你做的好吃。”

  “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懷瑜姐姐。”

  施懷瑜孱弱的嗚咽聲還在施陽腦中不斷盤桓,卻也越來越輕。

  施陽心中的那一根根弦,如今已經徹底斷了……

  施陽漸漸鬆開了搭在施懷瑜腕上的手,邊上還有那只已經被剝落了的白色手套。他懷中的施懷瑜面上帶著淚痕,卻還是噙著淺淺的笑,像是一個酣睡的少女,十分安逸地躺在施陽的懷中。施陽如同失去了神志,愣著神輕輕拍著施懷瑜的胸口,嘴中哼著施懷瑜在兒時經常哼給他聽的童謠。

  施懷瑜與施陽一樣大。施陽被施父施母撿來之時,施懷瑜才出生一個月。而施父施母是在置備貨物的途中生下的施懷瑜,同時也在歸家的路上撿到了施陽。

  施父不忍施母再受罪,便抱了施陽回去,告知自家父母,說是施母生了龍鳳胎。

  施陽與施懷瑜打小就膩在一起,施陽與施懷瓊一道出去惹得一身傷歸來,施懷琳總是將施懷瓊和施陽罵個狗血淋頭,而施懷瑜總是默默幫施陽包紮傷口,哪兒磕到碰到都是施懷瑜在那兒幫忙處理。

  兩人在外人的眼中便是一對金童玉女。

  施陽最喜歡睡在施懷瑜的腿上,曬著太陽,聽著她給他唱童謠。施懷瑜很溫柔,唱得童謠也是軟軟糯糯,施陽聽著聽著便會在太陽底下睡著。

  每當一覺睡醒,施陽便會一臉尷尬的沖施懷瑜道歉,而施懷瑜總是揉著半麻的腿,說姐姐照顧弟弟是應該的。

  想到這兒,施陽便後悔那年那天不顧家人勸阻而離家。

  他應該多陪陪他的家人。

  他本想著學得一身本領,可以驅邪逐魔,獵妖救世。

  可如今,他連最為重要的家人都保護不了……

  那他學得這一身本領又有何用?!

  施懷瑜的音容笑貌不斷在施陽腦中浮現。施陽將施懷瑜的身子往上挪了挪,讓她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自己懷中。他用臉貼著施懷瑜的面頰,哭紅的雙眼中再也沒了以往的光亮。

  靈脈之中,那分如同火炙,又如同冰錐的痛感如今已經不足為道。施陽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死了心的人,又怎能感受到其他疼痛?

  屋外,陸無疏與玄夫人還在與血繼蜚蛭纏鬥。

  屋內,唱完一曲童謠的施陽眼中含著欲落不落的淚水,展開了那把玄色金邊的瑤光扇……

  “你們吵到我小姐姐睡覺了……”下一刻,一陣前所未有的大風從屋中襲出。

  大風所過之處,一切景致,一切妖獸,瞬間化為虛無。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