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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妖撩夫記》第86章
☆、第86章 山雨欲來十三

  一片狼藉的施宅邊上,有的是各種圍觀、對著施家指指點點的普通老百姓。

  陸無疏抱著已經昏厥過去的施陽, 踩著破瓦殘垣而出。陸無疏的身後, 是一隻系著幻音鈴,走路都是踉踉蹌蹌的玄貓。

  大雨過後的錢塘, 空氣滿是清新之感。颯爽的涼風,吹起了站在一屋頂男子的玄色長衫。玄衣男子的有眼下方是一點淚痣, 微彎的雙眸讓人看了便能心生不忍。男子的眼神中滿是自責, 像極了一做錯事的孩子。

  “越公子。”一紅衣男子飛至了戚越身旁。

  戚越掃了淩千晟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接著,便是對著淩千晟的胸口狠狠打了一掌:“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蜚蛭還會變異!”

  淩千晟緩緩站起身, 走至戚越身旁,雙眸中有的只是一片赤誠, 絲毫不介意戚越狠狠劈了他一掌, “我沒想到的是,王姝人與你有恩。”

  戚越垂著眸子,看著陸無疏與施陽遠去的背影, 既恨之入骨, 又有一絲愧疚, 捏成拳的右手也是“咯咯”作響。他原本只是想殺盡傷害過她母親的王家一家子,可誰又想到, 這百年不變性的蜚蛭,卻在進入王家老爺的身體之後,不斷吸取對女兒的思念之情, 變異成了脫離母蛭掌控的血繼蜚蛭。

  又一陣帶著絲絲水汽的夏風吹過,將戚越吹回了神。

  她的母親,就只差一魄。只要再控制各類魂獸搜集了那最後一魄,她便能活了……

  結果,等他回來之時,見到的卻只有那一座簡陋無比的枯墳。墳前有的,是一束已經腐爛到黢黑的曼珠沙華。

  失去至親的滋味,施陽這個從小被眾星拱月長大的孩子,又怎會懂?轉而,戚越面上又浮起戲謔地笑,水樣的眸光中,帶著的是不羈與陰冷:“失去至親的感覺,如何?”

  淩千晟幫戚越收緊了那被夜風吹開的黑色衣襟,而後道:“越公子,他說陸無疏是個麻煩。”

  戚越抬了眼,眸光中帶著不耐煩與厭惡:“他還想如何?!”

  “若公子覺得麻煩,便將事情交給我去做罷。”淩千晟道。

  戚越再次眺望陸無疏那道素白的身影,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他緩緩道:“你用了,我去罷,陸無疏什麼身手,你也瞭解。”

  淩千晟點頭表示會意,而後深邃的目光便落在了遠去的施陽與陸無疏兩人身上。

  “千晟,你出自獵妖仙門,如今卻助紂為虐,你後悔嗎?”戚越側頭看著邊上的淩千晟,“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淩千晟轉身,對著戚越溫和一笑,眸中似水柔情:“從大祭司用你的血在我額上畫下靈符那日起,我們兩人便維繫在了一起。縱使我後悔,也回不去了。”

  戚越聞言,再一次舉目遠望:“最後一次,以後別再讓他來找我。”言畢後,戚越便從屋頂飛下。淩千晟跟上,與戚越一道消失在了夜幕中。

  ————

  施陽蜷縮著身子,眸光黯淡地看著擱置在自己面前的那雙手。

  就是這雙手,抽盡了施懷瑜身上那只血繼蜚蛭的妖力。而施懷瑜也在妖力被抽盡的那一刻,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姐姐……

  施陽緩緩地眨了眼,面上沒有任何神情。

  他曾經最在乎的,最放不下的,如今在昨晚一個晚上,都被他親手抹殺。

  玄夫人化為玄貓之身,被安置在了客房的坐榻之上。昨夜的瑤光扇沒有經過靈力的掌控,突然作了強風襲來,讓玄夫人差點殞命,所幸的是玄夫人身上還有一串幻音鈴,也不至於讓她妖身妖丹盡毀。

  陸無疏看著躺在床上已經醒來,卻一動不動的施陽,也不知要做些什麼。

  “柒玄,幫我照看一下師弟。”陸無疏在客房中落下結界,便出了客房。

  血繼蜚蛭由親系血脈傳承,陸無疏不知道如今已傳承了幾代,現在能做的,便是告知當地的分駐點,讓他們通知了周邊散落的虛天弟子前來幫忙清理散落的血繼蜚蛭。

  陸無疏快去快回,待回來之時從凜霜上跳下,他便注意到街邊的人都在討論著昨晚施宅發生的慘案。

  有人說是施家的人不乾淨,得罪了不得了的人,才會在一整夜中被屠了個乾淨。

  有人說是妖孽作亂,也不知道是何人引了妖孽上門。

  路人各執其詞,爭論不下。

  不過這也只是尋常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噩耗未將至自己頭上,談資總歸只是談資,待時間一長,誰又會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路邊的小販依舊在那兒自賣自誇。

  陸無疏見到街邊有一老伯在那兒畫糖畫,龍飛鳳舞之間,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便出現在了雪白的油板之上。

  施陽與陸無疏說過,以往施懷瓊帶著施陽出去,每每都會給施陽弄上這麼一枚糖畫。縱使家境條件好,施懷瓊也會樂此不疲的在那兒轉轉盤玩,而施懷瓊手氣總是極佳,替施陽抽到的不是體型極大的龍鳳,便是花樣繁雜的百花。

  施陽拿著那糖畫,能吃上許久。

  陸無疏立在那兒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幫施陽帶一個糖畫回去。

  只是剛要開口,他便聽到街頭的另一邊,響起了男人洪亮而急促的叫駡聲。

  “臭叫花子你往哪裡跑!偷包子偷到我這邊來了?!”男子邊追邊跑。

  男子的前邊,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叫花子,她紅著眼,將手中幾個包子緊緊抱在懷中,跌跌撞撞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陸無疏見到一前一後的二人在他面前跑過,便轉了身繼續去買那糖畫。

  腦海中一個熟悉的面容一閃而過。陸無疏即刻轉身,朝著那兩人追了上去。

  ————

  玄夫人化成的玄貓用鼻尖輕輕蹭了施陽的背部,明黃的眼眸中滿是憐憫之意。她低著嗓子輕輕叫喚了一聲,便踩著柔軟的墊子,睡在了施陽的頭邊。

  他是陸無疏拼了性命也要護下的人,而她受故人之脫,責任便是保護陸無疏。陸無疏要護著的,便也是她要護著的。

  房門被輕輕打開,聞見聲音的施陽依舊一動不動。

  “公子。”一哽咽的聲音在施陽背後響起。

  施陽聽到熟悉的聲音,緩緩轉過了身,只見蓬頭垢面,哭紅了眼的錦茵出現在他面前。錦茵的手上牽了一個三四歲的垂髫女娃,此刻正淚眼盈盈,咬著稚嫩的下唇可憐兮兮得看著憔悴無比的施陽;錦茵的背上,還背了一個正在酣睡的男娃,雖面部髒亂不堪,卻也十分安逸。

  施陽的眼中再次閃起了光輝,突的從床上坐起。

  女娃吸著鼻子,已經哭幹了眼淚,脖間掛著的那塊避妖鎖上的銀制墜子,也隨著她的抽泣一抖一抖。“舅舅。”施若瀾終於哭出了聲,聲音異常洪亮。她撲進了施陽懷中,稚嫩的雙手環著施陽的腰身緊緊的。

  “若瀾……辰兒……”施陽將施辰抱在懷中,並仔細摸了施若瀾與施辰的背脊,確保眼前所發生的不是夢,確保二人毫髮無傷。他顫抖的雙手牢牢圈住了施若瀾與施辰小小的身軀,再也不想分開。他怕他一鬆開手,這兩人便也像他的父母和姐姐一樣,永遠消失在這世間。

  錦茵是個機靈的丫頭。

  半月之前,是施辰兩周歲的生辰,施家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準備為小壽星過生辰。

  施家沒有年紀較小的丫鬟,就錦茵一個正值豆蔻年華。施若瀾很喜歡錦茵,待家宴結束,便吵著要和錦茵一起玩。而向來都是小的跟著大的跑。施若瀾一纏上錦茵,還在牙牙學語的施辰便也跟著自家姐姐纏上了她。

  施家一家子待錦茵都很好,見施若瀾和施辰都那麼喜歡與錦茵玩一塊兒,便將兩個孩子放心交于她帶。於是,錦茵便和兩個孩子一道出門散步去了。

  只是三人一走,施家便出事了。

  錦茵帶著兩個小娃回到施宅,卻發現兩人脖間戴著的那避妖鎖正閃著光。

  避妖鎖閃光,這就是妖物出現的徵兆。

  錦茵帶著小娃東躲西藏,直至藏至距離施宅頗遠的一座廢舊寺廟,兩人脖子上的避妖鎖才消停下來。那一日起,錦茵便會日日帶著兩個孩子去往施宅,可是每一次靠近,避妖鎖都會給出反應,讓他們知曉周遭是有妖物在作亂。

  錦茵沒辦法,只好和兩個小娃躲在廢舊寺廟度日。

  施父施母待她好,她謹記在心。她即便遭人打罵,去偷去搶,也要得到給施家兩個小娃一日所需的飯食。

  直至今日她遇上了陸無疏。

  她看著抱著施家兩個小娃淚流不止的施陽,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施陽對她有恩,施家待她不薄,如今施家出事,她的心也難受,如同小時候她親眼見著自家父母被妖獸吞噬一般。

  待錢塘的事情處理完畢,施陽與陸無疏便要啟程。施陽只想將他兩位姐姐的孩子護起來,他不管師門同不同意,都要把他們二人帶回去。

  施陽也想將錦茵帶回師門,或許自家師父或者逍遙師叔會收下這伶俐的弟子。而錦茵拒絕了,她知曉自己從倌院出來,沾染了世俗之氣,而虛天的入室弟子各個品行端正,心性善良,她自知不配。

  錦茵最後選擇留在了虛天在錢塘附近的分駐處,對她而言也是最好的歸宿。

  ————

  “噹”的一聲,虛天內傳來古樸而綿長的鐘聲。

  施陽與陸無疏回至門中,陸無疏帶著施陽回瑤光台。路上,兩人遇上了從後山練劍而歸的蒼月邀。蒼月邀一見施陽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又見那兩孩子,剛想問陸無疏發生了什麼,卻被陸無疏止住了。蒼月邀與陸無疏一道陪著施陽回了他的臥寢,施陽往床榻上一撲,便再也不想動。

  陸無疏將施陽安置之後,便將蒼月邀帶至了施陽所住的小院外,問道:“上一次你說廣陵出了蜚蛭,只有一家慘死。”

  蒼月邀淺淺頷首,“只有一家,院子四壁都貼了避妖符紙,那一眾蜚蛭連同母蛭全部被關在了小院內。”

  陸無疏垂了眸子,思索片刻,又問:“你可知那家人與施陽家有什麼關係?”

  蒼月邀搖了搖頭,“具體情況我不知,不過那家人姓王,是當地的鹽商大戶。”她又細細想了一番,又突然道:“我聽懷瑾講過,他舅舅家也姓王,不過他母親已經與娘舅家斷絕了關係。懷瑾家出什麼事了?”

  陸無疏看著院中在於木木玩鬧的兩個小娃,低了聲,似乎不想讓孩子聽到:“王家的蜚蛭變了異,施陽他一家子只剩下這兩個孩子了,若不是他們佩戴了師門中的避妖鎖,估計……”

  “什麼?!”蒼月邀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著那兩個稚嫩的小娃,“我明明已經將母蛭剔了妖丹的,為什麼會……不可能有漏網之魚!”

  陸無疏道:“變異發生在逐獵之前,與你無關。”

  蒼月邀心中五味雜陳。難怪施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就這兩個孩子嗎?!還有一個呢!”

  陸無疏緩緩搖了搖頭,神色頗為黯然。

  蒼月邀覺得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算了日子,若施懷瑜活著,這幾日便是她要生產的日子,但是如今,卻直接一屍兩命。施陽的三位姐姐對施陽來說有多重要,蒼月邀一清二楚。如今在一時間,施家人都被妖獸害了個乾淨,施陽心裡有多少痛,她也是知曉的。

  “這兩個孩子……”蒼月邀欲言又止。

  “我會向師父說明的,這兩個孩子也無處可去。”陸無疏道。若將這兩個孩子放下山去,施陽估計也不會留在師門中了罷。“月邀師妹,你在這兒照看好施陽,他可能更需要你。我去大殿找師父與師叔。”

  蒼月邀會意,便進了施陽的房間,輕輕闔上了門。

  陸無疏進了虛天大殿,將此次下山所遇到的事情一一稟告。楚南風是虛天三君中最疼愛自家弟子的一個,等她聽到陸無疏說了施陽家中所發生的事,便再也坐不住,不等陸無疏將事情說完,便要急匆匆趕回瑤光台,卻被陸玄清一聲叫住。

  陸玄清總是這般將規矩禮儀放在最前頭。無論發生何事,規矩不可無,方寸不可亂。

  楚南風狠狠看了陸玄清一眼,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兩個稚嫩的孩童互相攙著手進了虛天大殿,憋著嘴看著殿中央坐著的虛天三君,眼中帶著一絲畏懼。他們躲至陸無疏身後,扯著陸無疏素白若雪的虛天校服,不敢出聲。

  陸無疏對著陸玄清深深一禮:“師父,師弟他就只剩這兩個家人。”

  陸玄清明白陸無疏的意思。當今是要妖獸作亂,弄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在每一日,世上的每一個角落或許都有人在死去。縱使這兩個孩子是施陽僅剩的家人,他也不能徇私,“這兩個孩子不能待在這兒。”

  “為何?”陸無疏質問道。

  “虛天不是收容所。若門中的弟子家人出了事,便將家屬帶至門中,那還得了?”陸玄清道。

  陸無疏再次一禮,沉聲靜氣道:“師父,您也將弟子帶回了門中。”

  “淵兒!”陸玄清突的起身,正顏厲色道:“你以往最聽為師的話。這兩個孩子不能待在門中,山下有分駐點,讓他們待在那兒也是一樣的。若施陽開了頭,以後其他弟子也將家屬帶至門中,弄得門派烏煙瘴氣,又該如何?”

  陸玄清這一言辭,弄得整個虛天大殿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陸無疏依舊保持著稍稍躬身的弟子行禮姿勢,眼皮微垂,長睫輕顫。若陸玄清不答應,他便保持著這個姿勢。“師父,我想收了這兩個孩子做弟子。”

  陸玄清抓著座椅把手的五指稍稍擰緊了些。他明白,陸無疏是鐵了心要將這兩個孩子留下來。

  “師兄,我看可行。”尹夜尋道。

  “即便是要收弟子,也要看品行根骨,這兩孩子還太小,完全看不出……”

  陸無疏打斷了陸玄清的話:“師父,您收弟子入門之時,弟子也才四歲。”

  尹夜尋將頭別至一方,避過了陸玄清那鐵青的面容。自打陸無疏進了師門,他是第一次見到陸無疏這般對他師兄說話。陸無疏向來便是奉命唯謹的好弟子,也是陸玄清心目中眾弟子的標杆。以往門中掌罰大權向來是由虛天掌門掌控,如今陸玄清直接將掌罰權交于了陸無疏,可見對陸無疏有多麼委以重任。可現在,陸無疏居然為了這兩個孩子頂撞陸玄清,還是當著兩個師叔的面。

  這場面就非常尷尬了。

  尹夜尋又稍稍將身子靠後,饒過陸玄清的背去看坐在另一邊的楚南風。而楚南風此時卻是單手支著額頭,儼然是一副看戲的模樣。他尋思,估計他的師姐是比較想看陸無疏敢頂撞到這種程度,才會遲遲不發話。不然按照她護短的性子,恐怕是會在第一時間將兩孩子留下。

  “你!”陸玄清被氣得說不出一句話。

  “今日頂撞師父之罪,弟子會自行掌罰,還請師父放心。”陸無疏起身,微垂的眼皮終於抬起。他眼中滿是對陸玄清的恭敬之意,又帶著些決絕,仿佛陸玄清已經將這事應允下來。

  陸玄清面上帶著一絲窘迫,沉靜片刻之後又開口:“你與其他弟子不同,禦靈一族向來天賦極佳。這兩個孩子只是尋常人,即便要拜師,也要等長開了之後。”陸玄清瞟了陸無疏身後還在偷看著他的那兩張稚嫩的面孔,“先帶去分駐點養大,而後再入門。”

  “師父,弟子望您能一視同仁。”陸無疏道。

  尹夜尋的面色也已經尷尬到了極點。他的目光不斷瞄向還在哂笑看戲的楚南風,覺得今日的陸無疏不知是吃錯什麼藥了,這般堅持。尹夜尋指尖一彈,這就將還在看兩師徒僵持的楚南風拉回了神。

  楚南風看向尹夜尋,尹夜尋沖她使了個眼色。

  楚南風會意,便走下了臺階,白衣飄然。“無疏,這兩個孩子便寄養在瑤光台。”她站到陸無疏身前,微微翹首,睥睨著殿中央的陸玄清。“師兄怕擾了門中清淨,壞了門中規矩,師妹我便開了這個先河,若出了這岔子,這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

  “我不允許。”陸玄清道。

  楚南風將兩個孩子拉至身後,厲聲道:“究竟是誰收下了懷瑾?究竟是誰讓懷瑾與無疏去徹查此事?也究竟是誰才讓懷瑾惹上了那個戚越?還不是你?懷瑾家中出事,與虛天脫不了干係,如今戚越縱妖之事解決,便想卸磨殺驢?”

  尹夜尋見到自家師兄與師姐又有了要吵架的勢頭,便想趕緊勸住:“師兄,師姐,有話好好說……”

  “閉嘴,管好你那一眾女弟子,別一出事便急得焦頭爛額。”楚南風一來氣,便不會顧及身邊的人。她就是如此風風火火,覺得不舒服了直接說,覺得不對了直接指出。師門中的規矩繁多,精華糟粕並存,可偏巧她又不是虛天掌門,她無權改寫數量繁多的門規,這也讓她頗不如意。

  陸玄清一看自己的得意弟子今日與他橫著來,如今再來一個楚南風火上澆油,頓時氣得怒火攻心:“南風,你身為瑤光台掌門,如今還這般無視門規。”

  楚南風一笑,笑容中帶著戲謔,但是嘴邊兩顆深深小小的梨窩卻將這戲謔之意沖淡了些:“師兄你還知道我是瑤光台掌門啊。懷瑾是我弟子,懷瑾的親人便是我瑤光台的人。如今這兩孩子還未成為你的徒孫,他們是去是留是我瑤光台說了算,還輪不到你來決定。”

  聽了這話,尹夜尋後悔了。讓自家師姐參與這事,還不如就讓他們兩師徒自行解決的好。如今去留沒個決斷,他們二人卻吵上了。

  陸玄清與楚南風一旦吵起來,估計虛天大殿都能被掀翻。

  類似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尹夜尋這就走下臺階,也與楚南風站在一塊兒,勸道:“師兄,心性取決於成長環境,門中弟子各個秉性善良,端莊自持,對於孩童來講也是極為好的。根骨這東西,對於修真之人只是錦上添花,並不是必不可少。勤能補拙,若兩孩子真是根骨差,只要多加修煉,便也能有一身好修為。”

  好的,如今便是三對一的局面了。

  即便陸玄清再恪守死板,如今也不得不拉下臉。

  但他今日確實被眼前這三人氣得不輕。

  陸玄清瞥了為首的楚南風一眼,決定不再說什麼,給了個眼神便讓他們散了,讓楚南風帶著兩個孩子回瑤光台。待楚南風領著兩個小娃離開,尹夜尋也退去,陸玄清卻見到陸無疏還留在殿中,似乎還有話未說完。

  “教了二十餘年,還真是教出了個好弟子。”陸玄清一甩長袖,冷哼一聲。

  陸無疏當即雙手作揖,深深一禮:“弟子知錯,稍後便自行掌罰。”

  “還有什麼事?”陸玄清問道。

  陸無疏深吸一口氣,道:“師父,弟子從未求過您,今日不知能否讓您幫弟子一事。”

  陸玄清掃了一眼垂手斂眸,神色平靜的陸無疏,道:“說。”

  陸無疏道:“請師父再次入境,幫師弟消去他在錢塘時的記憶。”

  陸玄清一怔,不可置信地看著陸無疏。

  陸無疏繼續道:“師弟是親眼看著他家人死于他眼前的,也是他親手了結的一家人的性命。”

  陸玄清眉頭一蹙:“若我不答應。”

  陸無疏稍稍抬高了音色:“師弟懷中有禦靈珠,若此時對他的心性產生極大影響,他便是第二個戚越。況且,弟子兒時的記憶也有斷層,所以請師父一視同仁。”

  “你!”陸玄清氣得在殿中來回踱步。陸無疏如今是翅膀硬了,今日頂撞了不說,還威脅他。真是反了!他看了陸無疏那凜冽的神情,也知陸無疏是下定決心要讓他消除施陽的那段記憶,用其他記憶進行替換。沉下心後,陸玄清問道:“為師以往便教導你,處在獵妖仙門,還是無牽無掛的好。”

  陸無疏聞言,藏匿於校服衣袖中的手不禁捏成了拳。

  “如今你有了牽掛,我問你,獵妖之時你可像以往那般冷靜決絕了?”陸玄清道。

  而陸玄清的話也是一針見血,直接讓陸無疏想起了那一日晚心慈手軟,險些釀成大錯的事情。

  施陽不知在何時,已經成了他心中的牽掛。那種感覺他不明白,卻是慢慢累積,越來越多,越來越滿,如今已在他心中佔據了極大的位置。可能是他許久未曾有過的親情,施陽就像他弟弟一樣。他從小便在門中長大,受到的關注也只來自陸玄清一人。陸玄清給他的自然不是親情。

  但是,又感覺不是,不像是親人之間的層關係。

  施陽與他家中的親人那層關係陸無疏也看到過,也不像是此刻他對施陽的那種感覺。

  友情?將施陽當做友人嗎?

  這一種迷惘之感在陸無疏心頭浮現過多次。但是他真的不明白對施陽到底是懷有何種情感。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信,施陽已經成了他心中的牽掛。他不再是以往那個陸玄清座下只會獵妖,不懂人情世故的傀儡。

  “弟子會謹記師父的話,將師弟好好護著。”陸無疏道。

  陸玄清無奈搖了搖頭:“你把他帶過來罷。”

  陸無疏拜謝。

  待陸無疏再次來到施陽臥寢,想將施陽帶至陸玄清住處之時,他只見到施陽睡在蒼月邀的腿上,微微下垂的雙眼依舊睜著,沒有了以往的那種光芒。蒼月邀沖著陸無疏做了個別出聲的手勢,而後便繼續撫著施陽的額發,輕輕拍著施陽外側的臂膀,嘴中哼著悠揚的歌曲,如同那一晚,施陽抱著施懷瑜那樣。

  一曲結束之後,蒼月邀見陸無疏似乎有話要說,便將施陽有安置在了床榻上,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陸無疏道明瞭來此地並要帶走施陽的原因,他就被蒼月邀帶至了小院外,問道:“你想讓他忘了這不共戴天之仇?你不覺得這對他來說很殘忍嗎?”

  “他手刃了自己的家人,看著家人在他面前死去。若他還記得這件事,他只會更加痛苦。”陸無疏道,“況且,我只是想讓師父替換了他的記憶。蜚蛭變異雖不能為戚越所掌控,但也與戚越有說不清的關係。若是讓他知曉家人是戚越縱妖殺害的,而非他親手了結,我想他會好受一些。”

  蒼月邀柳眉微蹙,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她又道:“他不會同意的。”

  “你跟我來。”陸無疏道。

  蒼月邀回去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食盒。她輕輕推開了門,看著雙目無神且絕望的施陽,心裡也不免泛酸。她將食盒置於床榻邊上,並讓施陽從床上坐起。“一整日沒吃東西了,肚子應該餓了罷?”蒼月邀打開食盒,從裡邊取了一碗冒著熱氣的豬油飯,“你試試,合不合你的口味。”

  施陽聞著了熟悉的香味,這就側過了頭。他看著蒼月邀手中那碗豬油飯,發紅的眼中又隱隱透出了淚光。

  “不吃嗎?”蒼月邀淺淺一笑,笑中帶著些苦澀。

  施陽的指尖隱隱發顫。他接過那一素白的瓷碗,感受著碗中油光發亮的飯粒給他雙手帶來的溫熱。蒼月邀將勺子遞與了施陽,施陽怔怔地看著手中的豬油飯,拿了勺子就舀了一勺塞進口中。

  這個味道與施懷瑜做的飯相似。施陽鼻子頓時泛起酸楚之意,還未等嘴中的飯粒咀嚼完,他又將一勺豬油飯塞進了嘴中。一勺接著一勺,只至腮幫隆起,再也塞不下。

  “懷瑾,你慢點吃,別噎著了。”蒼月邀拿了帕子幫他輕輕擦拭了嘴角的飯粒,“即使饑腸轆轆,也要不失風度。”

  對家人的思念與對妖獸的痛心疾首再次化為最為澄澈的斷腸之淚,順著施陽微鼓的腮幫留下。施陽將嘴中的飯粒全部吞下,又將碗中的豬油飯吃了個乾淨。

  “阿爹,阿娘,姐姐……”施陽心中的防線再一次被擊潰,將頭埋進蒼月邀懷中就開始像個孩子一樣哭訴:“明明還聊得好好的,小姐姐的孩子都要出世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蒼月邀輕輕拍著施陽的身子,就如同施懷瑜一樣,“這些天我便陪著你,不去獵妖了,心中的苦都說出來罷,你憋著只會更加難受。”

  施陽閉上眼睛,緊咬著自己的下唇,心痛到無以復加。

  蒼月邀只是輕輕拍著施陽的身子,哼著優柔的童謠,也不想再對施陽說些什麼。她有一個母親,也死了,但是她母親死的時候她並未感覺到心痛。所以她無法體會施陽心中那種痛楚,沒經歷過這等事情,又何來的感同身受?如果只是以無事的旁人口吻勸導:我明白你的心思,那對施陽才是最為殘忍的事情罷。

  蒼月邀懷中的施陽漸漸沒了聲響,但蒼月邀嘴中的童謠依舊輕聲哼著。

  等到豬油飯中的藥效發揮作用,施陽沉沉睡去,蒼月邀才將他放回至了榻上。

  陸無疏輕輕推開了門。

  蒼月邀沖著陸無疏淺淺頷首,陸無疏便進來。他橫抱起了施陽,出了小院,就往金光台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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