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蜚亂十一

　　“懷瑾，何時你這招桃花的性子能收一收， 無心人家女兒便不要去招惹。”朱止嵐剝了花生扔進嘴中， 又飲了一口酒。

　　“我只是對人噓寒問暖一下，怎麼的就是招惹她了。”施陽心中也不解。

　　朱止嵐瞟了一眼施陽的眸子， 覺得自己要是個女兒家，必定是不能逃過去的。這雙桃花眸真的討女兒家喜歡。“對， 我看你唯一主動招惹的也就是陸淵師兄， 看他為了避免與你一道下山，都去閉關了， 能把他逼到這份上，你也算第一個， 真是個人才。”朱止嵐邊說邊笑。

　　聽朱止嵐一說起這話，施陽心中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陸無疏難道真是為了躲著他， 才選在這段日子去閉關？“大師兄你這話說的， 怎麼感覺像是無疏師兄很討厭我似的。”

　　朱止嵐又道：“陸淵師兄極喜歡清淨，可偏偏自從你來了之後，擾得他不得安寧， 換做是我， 我肯定是要避開你的， 成天上躥下跳沒個消停。”

　　然而施陽卻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順著朱止嵐的話又接下去：“原來大師兄你早看我不順眼！”其中的語氣七分玩笑， 三分慍怒。

　　“哪的話，我討厭你做什麼，我本就是愛玩的性子。”朱止嵐似乎也覺得氣氛不大對勁， 就又轉了話題跳到蜚獸身上，“今晚早點休息，明日再去找那妖獸。”

　　兩師兄弟又胡扯互損了一番，見天色不早，便回了各自的客房休息去了。

　　施陽躺在床上，頗有些在意朱止嵐說的話。想著想著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又將思緒拉到了蜚獸身上。

　　為何這只蜚獸會抓精壯的男子。蜚獸以鬧災為樂，害人為性，卻不會自行去傷人吃人。可如今這方圓幾十裡，除了因蜚疫鬧出人命，並沒有發現屍體。

　　沒發現屍體，一種情況就是被蜚獸連皮帶骨給吃了，另一種則是這些人還活著。相比于第一種情況，施陽更傾向於第二種。

　　存在了那麼久的災難之獸，吃人簡直聞所未聞，如今還是擄走一大批精壯男子，全吃了？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真應該去資源充沛之處找找。

　　第二日，施陽將想法告知了朱止嵐。朱止嵐一開始覺得施陽的想法真是天馬行空，但是再仔細想想，卻覺得不無道理。村中失蹤的精壯男子不下五十人，狂暴的妖獸在近幾日都吃不下五十人這麼多，何況只是一隻普通的蜚獸。

　　施陽與朱止嵐下樓之時，客棧掌櫃正在打算盤細算這月的收入，這月收入極其慘澹，只因這蜚獸鬧得。

　　“掌櫃的，這附近有沒有水源充沛之地，或者野果樹較多的地方。總之是能把人落在那兒，卻能過活的野地。”施陽問那愁眉苦臉的掌櫃。

　　掌櫃轉了眼睛想了一遍這附近有沒有類似的地，又搖了搖頭：“我們村附近倒是沒有，圍繞村子方圓三十裡地的水都枯竭了，只能依靠為數不多的井水維生。”而後似乎又想倒了什麼，“不過我們村西南方向處，大概五十裡地，倒是有那麼一個地方，沒有野果林，就是有一大片湖，也不知那片湖枯竭了沒有，那兒平時沒人去，聽說湖邊周邊就是個焚屍嶺，白天都是陰氣森森，瘴氣繚繞，晚上就更恐怖，從那兒經過的人都說半夜都能聽到鬼叫，裡邊埋著的，都是死不瞑目的人呢。”

　　施陽和朱止嵐互相看了一眼，覺得可能就是這個地。

　　周遭環境駭人，就算白日都少有人去，更何況是晚上。有水就有魚，周邊可能還不乏各種野生動物，各種野果樹，總之就是能活人。

　　兩人禦劍往村子西南方向飛了五十餘裡，終於來到了那兒。從空中看去，果然山嵐繚繞，瘴氣彌漫，寂靜無比。那湖處在眾山嶺圍繞之中，湖面上還彌漫著一層水霧。

　　施陽和朱止嵐禦劍至了湖邊，覺得這地方卻是讓人毛骨悚人，不寒而慄。如今已到了七月份，暑氣正盛，但是到了這裡卻異常涼快。

　　林中偶爾會傳來鳥叫，這湖邊周圍靜謐異常。

　　“會在這兒嗎？”施陽看了看周邊的環境。

　　“來都來了，就在這兒找找。”朱止嵐轉身就進入了瘴氣遍佈的林子。

　　施陽也跟了進去。

　　林中十分寧靜，如今來了兩人，此刻也只有四足著地，踩碎樹葉的聲響。這種鬼地方，還真不是尋常人能來的。

　　忽的，施陽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他立刻駐足摒氣，試圖去聽那細微的聲響。

　　朱止嵐見狀了停了腳步，那聲音他也聽到了。他立刻拔了劍，站在原地，謹防突然來襲。

　　林中瘴氣繚繞，三丈之外見不得人影，但是施陽聽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再向他們漸漸靠近，踩著乾枯的樹葉，窸窣作響，聲音也越來越大。

　　施陽和朱止嵐立馬確定了方位，屏氣凝神，看著那兒來了一個人影，似乎在跑，跑得十分慌張。

　　兩人對視一眼，立馬向那人跑去。

　　那人身遭沒有妖氣，是個未修真的凡人，施陽甚至覺得，這人可能就是被蜚獸抓去的五十幾人中的一個。

　　那男人穿著粗布麻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了施陽和朱止嵐，立馬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一般，扶著樹跪在地上，“救命……”

　　只見這男人雖生的高大，如今卻是雙眼混沌，印堂發黑，消瘦不堪。這種病態的臉，施陽是見過的，這擺明瞭就是被妖獸吸食了人精才會有的表現。施陽搭上了這男人的手腕，打探一番，果然體內人精不足。

　　“你從哪兒出來的？”朱止嵐立馬問道。

　　男人喘著粗氣，面色發白，一時也說不出太多話來。朱止嵐立刻點了他發黑的印堂，稍稍注了些靈氣進去。果然那男子雙眼精明了些，嘴中開始支支吾吾的說出幾句話，“有只白首獨眼牛……能化人型，抓了我們，關起來……”說了幾句，又說不下去了。

　　白首獨眼牛，那不就是蜚獸！？

　　“真的在這兒！”朱止嵐語氣中帶著不可思議，想讓他繼續說下去，但是這男人真的就只有一口精氣吊著，氣音空乏，虛軟無力，能跑到這兒都已經是拼了性命。朱止嵐雖然可以渡靈力與他，但是凡人之軀靈脈從未開拓，灌入太多隻會適得其反，只能一點點渡入。

　　“這蜚獸真是絕了，居然真的會吸食人精。”尋常蜚獸性子高傲，根本不屑於吸食人精增進修為，這也是施陽出發之日讀到的，但是見到眼前的情況，卻是不得不信這蜚獸轉性了，如今也吸食了人精，還抓了五十幾人，一同吸食。

　　被渡入了靈力的男子終於又開口，支支吾吾說出了大概的位置。施陽覺得將人留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需得將他送至安全一些的地方。

　　施陽和朱止嵐商討了許久，爭論了許久，甚至連劃拳都用上了，最後朱止嵐輸，施陽贏。

　　“大師兄，願賭服輸，你就將他送至安全一些的地方，我去找那蜚獸。”施陽道。

　　朱止嵐還是不服氣，又道：“我獵妖經驗比你多，你現在不明情況就去找那蜚獸，我真的怕你出什麼岔子。”

　　“師兄你就速去速回罷，我會保證自己的安全，不就是只蜚獸，還能有多大能耐。”施陽說著就禦了傲雪劍去找那蜚獸。

　　朱止嵐縱使天生一張笑臉，此刻被施陽勸得也有些無奈，面露擔憂之色。但是願賭服輸，最好架了這男子，禦了劍將他送往村中。

　　施陽禦著傲雪劍至男子所說之處，是一個黑黢黢的山洞，站在山洞之前，施陽就覺得妖氣逼人，那蜚獸肯定就在裡邊。

　　施陽又讓傲雪劍飛往洞中，傲雪劍在洞中叮叮噹當幾個來回，終於將還在沉睡的蜚獸給引了出來。

　　蜚獸出來之時，並不是妖獸形態，而是一個虎背熊腰的人形，乍一看就是個尋常人，只是額頭繪了一大塊白色菱形圖騰，看著也是十分老實相。

　　然而只是看著老實。

　　蜚獸被人攪了清夢，又被人捅了窩，自然暴脾氣，二話不說，化了妖獸形態，直接向施陽沖了過來。

　　它眼中閃著些隱隱的紅光，頗為暴躁，與施陽幾個來回，卻不得便宜。施陽一人對付這蜚獸不說遊刃有餘，得心應手，但也能招架得住。

　　蜚獸的獨眼，是紅色的麼？施陽在招架之餘卻是想到了這個問題。

　　萬書閣中的記錄並不會有錯，一目蜚獸的獨眼確實不是這個色的。施陽想起那日吸食了他體內靈力的妖狐，以及四年之前闖入虛天結界的百足鉤蛇，兩隻妖獸的眼睛都是紅色的。

　　如今眼前的這只蜚獸也是，雖沒有妖狐與鉤蛇那般誇張，卻是隱隱渡了一層紅色。

　　施陽越想就越覺得這只蜚獸不簡單。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蜚獸多次向施陽襲來，試圖接觸施陽的身軀。但是他有了風月雅敘的那次經歷，哪肯讓這妖獸碰著。碰到了吸食了他的靈力，不是給自己添堵？

　　施陽心中想著事，與這蜚獸相鬥自然是分了心。蜚獸突然用蛇尾甩向施陽，施陽睜大眼睛，步子往後一溜，不想躲過了蛇尾，卻沒躲過尾部釋放而出的瘴氣。

　　偏的前一刻他還睜大了眼睛。

　　眼中突然一股酸澀之感，不能睜開。突然一聲悶響，施陽感到胸口如同被萬鈞之力狠狠敲了一記鈍錘，似乎有淤塞一口鬱結之氣，不能化去。

　　被蜚獸一頭頂開的施陽瞬間飛出幾丈遠，橫腰撞在了樹上，狼狽落地。

　　施陽落地之時還捂著胸口，感覺難受至極，像是被那蜚獸注入了瘴氣。雙眼酸澀還不能睜開，但是施陽聽得明白，那蜚獸撞開他之後正在火速向他沖來。

　　眼不能見，只能靠雙耳。施陽聽著那蜚獸漸漸接近，立馬取了別在腰間的瑤光扇。

　　玄色金邊的瑤光扇“嘩啦”一聲張開，施陽卻聽到那蜚獸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駐足徘徊，不敢靠前。

　　“噬妖繖扇……”蜚獸喉中發出沉悶的聲響，低沉中帶著沙啞，恐懼中帶著不可置信，然後拔腿就跑。

　　施陽趕緊念了扇訣，玄色金邊的瑤光扇沖著蜚獸逃跑的方向一扇，那扇面立刻鍍上了一層巨大且寬闊的紅瀲靈力，突的向蜚獸沖去。瘴氣繚繞的林中瞬間狂風大作。

　　林中瘴氣被瑤光扇徹底吹散，而蜚獸像是被瑤光扇活剮了一般，血肉四濺，灑落在地。上古災獸的血肉，不是尋常植被消受得起，血肉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瑤光扇強勁的靈力還在侵蝕著蜚獸的身子，蜚獸發出痛苦的嚎叫，須臾之間，妖身化為烏有，連那顆妖丹，也被這瑤光扇吹為齏粉。

　　而虛天鎮靈塔內，正在閉關的陸無疏，胸口倏地浮上一股鬱結之氣，“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從嘴中吐出，而後倒在了寒氣森森的冰榻上。

　　“懷瑾……”陸無疏默念了一聲，最後視線一片模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