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蜚亂十二

　　施陽聽著周遭又變得寂靜，知道那妖獸已被瑤光扇降服， 立刻盤腿， 原地打坐。

　　眼中的酸澀之感很快就消失，施陽睜了眼， 覺得林中沒了瘴氣，光線是那麼的強烈。雙眼硬是被這陽光刺出些淚花。他打坐了片刻， 但是胸口那鬱結之感卻還在， 如同被狠狠鈍擊，只要呼吸便有一絲絲疼痛。

　　施陽鎖著眉頭瞧了眼前的情景， 原本還是充滿生機的山林，此刻卻因為沾了災獸的血水變得草死木枯， 一片狼藉。

　　“懷瑾。”朱止嵐將那人送回至村莊之後立刻趕回來，卻也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懾。“你沒事罷？蜚獸呢？”

　　施陽指了指腰間別著的瑤光扇， 對朱止嵐道：“被瑤光扇扇沒了。”

　　朱止嵐點點頭， 心道這瑤光扇威力還真是不容小覷，滅一隻蜚獸似摧枯拉朽，他才離開多久， 現在回來， 卻是連蜚獸的犄角都沒見到。但是感慨片刻之後， 朱止嵐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懷瑾，妖丹呢？”

　　“妖丹？妖丹不就……”施陽說著就往前方指去， 但是眼前的空中除了緩緩升起的青煙，卻是什麼也沒有。原本該浮在空中的妖丹，此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妖丹呢？”施陽捂著胸口站起身， 在周遭走了一圈，卻是什麼也沒發現。

　　“別找了。”朱止嵐找不到那妖丹，卻也明白妖丹去了哪裡，“與蜚獸一同灰飛煙滅了。”

　　“怎麼會？”施陽覺得不可置信。

　　“是你沒控制好瑤光扇，用力過猛了，直接將那蜚獸與它的妖丹化為烏有了。”朱止嵐一臉無奈。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見。

　　朱止嵐入師門時也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黃口小兒，剛出師時，年紀也不大，便是楚南風親自帶他下山獵妖。楚南風是個愛玩的性子，如今與徒弟一同下山，沒了陸玄清的約束，便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誰都管不住。妖獸出沒那會兒，楚南風喝得大醉，也喝得正興頭。朱止嵐見到那妖獸，雖不是太難對付的妖，卻也想好好表現一番，不料那妖好巧不巧的擾了楚南風的雅興。

　　後事可想而知，那妖被楚南風的瑤光扇直接吹散了妖身，吹化了妖丹。朱止嵐第一次下山獵妖，因為這個，卻是空手而歸。

　　朱止嵐悶悶不樂了好一陣子，楚南風哄了好久才將朱止嵐哄開心。

　　“那怎麼辦！”施陽一臉驚愕，指尖摩挲著腰間的那把瑤光扇，“豈不是要空手而歸？”

　　“能將這妖除了就好，妖丹倒是其次。”朱止嵐又見施陽面色不佳，左手又捂著胸口，便問道：“你被那蜚獸傷了？”

　　“分了心，胸口被它頂了一下，不打緊。”

　　“以後獵妖時可不能分心。”朱止嵐說著便將手搭在施陽的背後，手勁一使，幫施陽化去了胸口的瘴氣。“妖丹沒了就沒了，以後還會有，別自責，你也是第一次用瑤光扇，人沒事就行。”

　　朱止嵐其實見楚南風用瑤光扇的次數也不多。只聽說這法器十分耗費靈力，如今施陽能一扇子將妖丹都吹化了，可見耗了不知多少靈力。但是施陽卻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化了胸中瘴氣如今又是活蹦亂跳，也總算明白了為何楚南風會將瑤光扇交給施陽。這瑤光扇更適合他。

　　“去洞中看看？”

　　師兄弟二人進了洞中，裡邊卻是存在五十幾個壯丁，所幸的是，從他們口中得知其中並沒有人死去。

　　幾日之後，虛天門內，陸無疏拖著沉重的身子出了鎮靈塔。本應該還在閉關期間，但因為前幾日胸口頓生鬱結之氣，讓他無法再閉關下去。

　　鬱結之氣來得莫名其妙，陸無疏自己也沒弄明白，只好去找了陸玄清。

　　陸玄清見到陸無疏的時候，陸無疏的面色還是蒼白的。陸無疏是他的得意門生，如今陸無疏變成這個樣子，他自然要擔心一番。

　　虛天內的鐘樓作了一聲響，門中有獵妖弟子回歸。回歸的自然是施陽與朱止嵐。

　　陸玄清幫著陸無疏療了傷，便讓他躺在寒玉床上等他回來。

　　只是剛想走，他卻注意到了陸無疏額間那枚極其淺淡的藍白色圖騰。“這孩子……”陸無疏十多日之前剛回來，與他匆匆見了一面，便去閉關，陸玄清自然沒觀察到他額上的這個圖騰。如今見到了，陸玄清也算是明白了為了陸無疏會在閉關時突然得了內傷，和施陽脫不了干係。

　　陸玄清難得遲到一次，虛天大殿內朱止嵐和施陽早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楚南風、尹夜尋交代清楚。

　　“喲，胤元君難得啊，居然也會遲到。”楚南風一手支著額頭，姿勢極其慵懶，對著陸玄清冷嘲熱諷一番。

　　“坐好。”陸玄清正顏厲色。

　　楚南風將眸子瞟到一邊，心中又暗罵了陸玄清一番，但是也十分配合得正襟危坐。

　　“止嵐，懷瑾，你們且先回去，事情我會與你們胤元師伯說。”尹夜尋見兩人頗有些疲態，便讓他們二人先回去。

　　朱止嵐和施陽又看了陸玄清一眼，陸玄清也揮了手，示意他倆先回去。楚南風也沒說什麼，師兄弟二人便對著殿中三位掌門行了弟子之禮，退下了。

　　“你徒兒在此次獵妖過程中，是不是受了傷？”陸玄清問楚南風。

　　楚南風一聽這話，立刻調整了坐姿，臉上帶了七分不解，三分敬佩，看著陸玄清，道：“大師兄如今還能預知此事了？修為何時高到了這種地步，這可不得了。”

　　尹夜尋聽了楚南風這話，頗有些無奈。楚南風愛跟陸玄清抬杠，胡攪蠻纏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他進師門的那一刻，他就是看著一臉笑嘻嘻的師姐成天找大師兄的茬而在師門中過過每一天的。

　　“嚴肅點。”陸玄清凜若冰霜。

　　尹夜尋起身，走到陸玄清身邊，道：“懷瑾是受了點小傷，不過不礙事，止嵐早已幫他處理好。師兄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淵兒在閉關之時出了岔子。”

　　楚南風也走下座來，噗嗤一笑，“師兄，你怎麼說得他們兩人是結了禦靈一族的守禦之契一樣，懷瑾出事，無疏會有麻煩。”楚南風笑歸笑，但是也立馬想到了陸無疏的來歷。陸無疏四歲那年便被陸玄清從鬼道宗手下救回來的。想到這個，楚南風臉上的笑便凝住了，一本正經的問道：“真是啊？”

　　陸玄清不語。尹夜尋低頭若有所思。

　　虛天大殿內沉寂了片刻，楚南風又道：“結了守禦之契也挺好的，對兩人都好，難道不是？”

　　陸玄清長歎一口氣，道：“也不知他們兩人是何時結下的守禦之契。”

　　“何必在意這個，以後讓無疏伴在我那小徒兒身旁不就好了？正好懷瑾剛出師，讓無疏帶著我也放心。”

　　陸玄清細細想了一番，覺得這事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他招了施陽，本來就是想將施陽護起來，不為歹人所用，且施陽心性善良，雖潑皮了點，但是交給楚南風是最合適的。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陸無疏偏偏就是施陽兒時結下守契的禦靈一族。

　　看陸玄清依舊擰眉不語，楚南風又語重心長道：“如果真沒這守契，你便放心懷瑾一人出去獵妖？更何況，無疏有了懷瑾修為會大為增進，你也有意將下任掌門之位傳與他，裡外都是好事，怎麼還如此悶悶不樂？”

　　“師兄，師姐說的是，沒什麼好擔心的。懷瑾與無疏兩人性子雖截然不同，但是這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尹夜尋道。“不過這件事情，暫且別告訴任何人，就算是本人也不能告知。”

　　陸玄清點點頭。

　　楚南風從知曉施陽的身份之後，便是諱莫如深，只是讓他知道他的手與其他弟子不同。

　　少一人知曉，施陽的危險便少一分。真讓其他人知曉他是族中之人，還是懷有禦靈珠的一方，怕是又會有不軌之人想取了捷徑，如同二十年前鬼道宗之人一般。

　　三位虛天掌門又在虛天大殿內談了施陽與朱止嵐下山之事，商榷完畢後，陸玄清便回了房中。

　　陸無疏已經好了許多，此刻已經清醒，只是面色依舊發白。

　　結下守禦之契，有利自然有弊。懷有禦靈珠的一方若是禦靈珠受到傷害，那麼守契一方必然重傷；若禦靈珠受損消失或守契一方金丹被剖，則守契自行解除。但是，禦靈珠一旦受損消失，守契一方會散盡所有修為，且終生不會再有。陸玄清之前在虛天大殿內所想的問題便是這個。

　　不過結下守契總體利大於弊。守契一方能借助另一方迅速增進自身修為，懷有禦靈珠的一方有了守護，想要受傷也是一件難事。

　　“無疏，你何時為你沐陽師叔的小弟子渡過靈力？”

　　陸無疏會想一番後道：“去處州的那次，他被妖狐所傷，弟子便渡了靈力給他。”

　　“那他又是何時給你渡了靈力？”

　　陸無疏低頭擰眉，想起了那時施陽在長澤瀑布邊上對他做的，頓時面露羞赧之色：“三年半之前。”

　　陸玄清沉默片刻，認命了一般，對陸無疏道：“以後你沐陽師叔小弟子下山，你便陪他去罷。他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為何？”陸無疏不解。

　　“以後你便會明白，此事不必再問。”陸玄清面色一向凜然，言辭也一向鄭重。

　　陸無疏果真沒再問下去，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弟子明白。”陸無疏向來就是個奉命唯謹的弟子，陸玄清叫他做什麼，他便會去做，從不違背。自打四歲跟了陸玄清，陸玄清便像父親一般待他，雖少了溫情，但是他對的關注和厚望是眾弟子中最多的。

　　施陽第二日清晨與朱止嵐一道去弓場練弓的時候，蒼月邀已早早的在那兒了。兩人此番前去太山附近除蜚獸花的時間也不過十數日，蒼月邀在這期間也沒下山。尹夜尋還未將箜篌保養好交於她，她便不會下山獵妖。

　　施陽棄了朱止嵐就去了蒼月邀身邊，卻遭了朱止嵐幾個白眼。朱止嵐也不知是不是他這個小師弟對蒼月邀有意思，沒事就往她身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