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山雨欲來三

　　不想那獨眼孩子使出神來之力，一把掙脫了他的母親， 而後抱著施陽的腿不肯撒手：“好哥哥， 好哥哥，有壞哥哥。”

　　施陽被這一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但也從這孩子的言行確定了，眼前這孩子確實神志不清， 明明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但是行為卻如同一三四歲的小兒。他眼中含著淚光，七分驚喜， 三分惶恐，雙手掐得施陽的大腿一陣生疼。

　　“有話好好說， 先把手鬆開。”施陽這就去扒開的他雙手，結果低頭仔細一看， 卻發現這孩子的一隻眼睛是空的。常人的眼珠， 在閉合之時定會有凸起，但是這孩子的眼睛，卻是向內微微凹陷的。

　　“乖孩子， 我們回家， 別叨擾了別人。”婦人這就來拽她的孩子， 卻怎麼也拽不走。

　　“好哥哥，還給我， 還給我……”他這就嗚咽著哭起來，惹得施陽一個頭兩個大。

　　這孩子不哭倒好，如今一哭， 這一條街上的孩子似乎產生了共鳴，抱著自己的娘親或者父親坐地就哭。山村之中霧氣頗濃，施陽還是看不太清兩丈之外的情形。只是這哭聲，這情景，讓他覺得不寒而慄。

　　另一位婦人拉著她的垂髫女娃匆匆走過，如同避開瘟神一般躲著陸無疏與施陽二人。

　　“娘親，他們怎麼都哭了……”垂髫女娃的話語滿是稚氣，她在她母親懷中問。

　　“他們隨他們哭去，我們不哭，你一哭玄夫人就要出來抓你過去，不能哭，乖。”婦人道。

　　施陽聞言轉頭看向神色匆匆的母女二人。

　　玄夫人？

　　施陽從懷中拿了一隻昨夜裡用枯草折成的蚱蜢，在那失智少年眼前晃了晃。失智少年的注意力這就被那只蚱蜢收了去，破涕為笑：“好看，好看，哥哥給我。”

　　“你放開我我就給。”施陽一收手，那只草蚱蜢頓時在施陽右手中消失，轉而又跑到了左手中。

　　失智少年嘻嘻一笑，當即鬆開了手。然而還未等施陽將草蚱蜢給他，他就被他神色慌張的母親一把抱了去，扛在肩上一路疾走，連頭也不回。

　　“怎麼了這是……有那麼不待見麼？”施陽看著那婦人的背影嘀咕道。

　　陸無疏看著周邊散去的路人，對施陽道：“暫且在這村中住一晚。”

　　施陽打了個響指，道：“師兄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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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南一宅院中，忽有一穿著藏青校服的年輕修士匆匆跑進偏廳，神色慌張，進了偏廳就大聲叫喊：“師父！師父！”

　　“一大清早的嚷嚷什麼？！昨個兒教你的劍法可習會了？”與年輕修士身著同樣校服的中年男子從後邊出來，悠閒坐於籐椅之上，這就呵斥那年輕修士。

　　獵妖仙門百家，這些都是廣為人知的門派，那麼不為人知的散戶自然也有。而這宅院的主人便是一不為山村之外世人所知的散戶。因他略懂岐黃，靠著幾個從外得來的仙門法器做一些投機取巧之事，便頗為這山村眾人敬仰。名氣稍稍一大，便有村中之人將自家孩童送來這裡拜師學藝。

　　不過整個宅院，連弟子帶師父，總共人數不超十人。

　　年輕修士一個撲騰跪于自家師父面前，戰戰兢兢道：“虛天弟子來了！”

　　散戶一驚，突的起身：“虛天弟子？他們怎麼就來了？來了幾個？來的是誰？！”

　　“金光台首席弟子陸陸……淵，以及沐陽君座下剛出山的小弟子施……施陽，就兩人……”年輕修士哆哆嗦嗦，連說話都說不利索。

　　散戶踹了年輕弟子一腳：“起來！慌什麼！沒問題也被你這樣子抖出些問題來。”呵斥的同時，散戶在廳中來回踱步。他從未想過這偏遠的小山村居然還能來這兩個仙門之首的弟子。

　　陸淵其人他自然知曉，逐獵好手名聲在外，早些年與蒼月邀二人一併獵妖，名聲鵲起，一個軟玉溫香，一個美玉無瑕，做事卻是一樣的雷厲風行，當即果斷。

　　而施陽，他雖在這偏遠小山村中，但是多多少少有些聽聞。

　　沐陽君這弟子，才出山幾月，便與陸淵直接搗了幾窩的妖獸，一併帶回的妖丹不計其數。要知道，像他們這種散戶，可能一輩子都逐獵不了一隻妖獸。就憑那半吊子的手段，如何能除妖？況且施陽那性格，思維跳脫，能想常人不敢想之事，察人觀色一看一個准。如果來的只是陸淵，他倒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自信能瞞過去；但是如果來人還有施陽，那估計是瞞不了了。

　　“師父……你說我們的事情……”

　　“閉嘴！你先去面壁思過，這兒我來處理！”散戶厲聲道，轉而一甩廣袖就出門相迎。

　　施陽與陸淵在散戶門前等了許久，施陽等得有些不耐煩，這就靠著柱子，盯著門面上掛著的那袋樟樹葉子，與陸無疏抱怨道：“師兄，你說這散戶是不是在給我們下馬威？示意我們來了他的地盤就不要多管閒事？”施陽一口吐掉嘴裡叼著的竹枝，又道：“一等便是兩刻鐘。還有這散戶門前怎麼還掛了袋樟樹葉子？辟邪用的？”

　　“出門在外別辱了門風。”陸無疏道，單手持著腰間的凜霜站在門外巋然不動。

　　兩人在小山村兜兜轉轉一圈，皆不受村中之人討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施陽還是第一次遭到一地百姓這般白眼。他將自己的厚臉皮發揮得淋漓盡致，這才打聽到原來這小山村中還有一家獵妖散戶，村中之人有了奇病異症，遇上怪誕詭譎之事都會來找他相助。

　　如今村中人心惶惶，惜字如金，施陽與陸無疏沒辦法，只好找了當地能在村中說得上話的獵妖散戶。

　　結果這一找，那年輕修士進去之後便沒了動靜，施陽還懷疑自己與師兄這是吃了閉門羹。

　　施陽聳聳肩，這就走到陸無疏身邊，與他一併站了。只不過剛站沒多久，又沒閑著，索性搭了陸無疏的肩，道：“師兄，要不今晚再風餐露宿一次？挺有趣的。”

　　“掌罰不分山上山下。”陸無疏淡淡道。

　　施陽“嘁”了一聲，心道他這師兄還真是無趣至極。但是陸無疏越是無趣，他就越想撩撥。施陽就這性子，也算是迎難而上。

　　“兩位仙君，久等了久等了。實在抱歉。”散戶笑臉盈盈，這就迎了施陽與陸無疏進門，“仙君來得太過突然，我沒得準備。在下姓孫。”

　　施陽一笑，揖手禮道：“客氣了，原本無心叨擾孫前輩，只是偶爾經過這山村想找個地歇歇腳，逛了一圈總算是找到了一家小客棧，但客棧掌櫃一見是外人就拒不迎客，沒得辦法才找了前輩。聽聞百姓說孫前輩在這裡頗有威望，我便想讓孫前輩幫忙去給掌櫃說說話，留下我和師兄一道住下。”

　　“仙君折煞在下了，前輩這稱呼不敢當。”孫散戶道。

　　兩人被孫散戶迎進了正廳，烹茶相待。三人聊了聊村中大致的情況，聽散戶說起這村子其實也沒大問題。只是村子封閉，村中鮮有外人到來，導致村中人比較排斥外來人員。散戶還諷了一句“窮山惡水出刁民”，而後尷尬笑了兩聲，愣是讓施陽都接不上話。

　　能這麼罵自己所在的村莊，這人也是個奇才。施陽心道。

　　當然施陽與陸無疏是沒說起他們兩人是被一陣銀鈴聲吸引過來的。

　　“對了，孫前輩，我進村之時聽到有人提起玄夫人，玄夫人是誰？”施陽問道。

　　孫散戶當即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笑道：“只不過是些夜止小兒啼的胡編亂造，信不得。”

　　施陽看了一邊陸無疏的神情，又笑了笑，沒再接話。真也好，假也好，留在這兒幾晚探上一探，總能知曉虛實。

　　“師父師父！公子他又犯病了！”又一藏青校服的年輕修士匆匆忙忙跑進正廳，顯然是沒注意到如今來了兩位客人。

　　孫散戶當即給了一個眼神，年輕修士匆匆瞥了一眼邊上的陸無疏與施陽，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一切都被施陽看在眼裡。

　　轉而，孫散戶又是對著兩人一禮：“二位仙君，實在抱歉，犬子抱恙，怕是不能親自帶著二位仙君入住客棧。我這小徒弟領著二位仙君去也是一樣的，你們看……”孫散戶停了話，似乎在等著施陽與陸無疏親自說出口。

　　“那就勞煩這位小修士與村中客棧掌櫃說上一說。”施陽道。

　　孫散戶親自送著二人出了門，而後由自家小徒弟帶領著去了客棧。等到兩人消失在視野之中，孫散戶就匆匆跑進了門，不知做什麼去了。

　　小修士與客棧掌櫃說了個大概，道明瞭施陽與陸無疏的身份與來意，掌櫃立馬變了臉，迎了施陽與陸無疏進了客棧。

　　施陽和陸無疏進了客房，房中一股黴味撲鼻而來。想來是這客棧少有人居住，且山村水汽頗重，所以才讓客房一股子黴味。施陽蹙了蹙眉，搖了搖手想散去味道，這就開了窗通通風。

　　這客棧依山而建，施陽開了窗便見到了一片青杉翠柏。若不是這山村來得太過詭異，倒是一個極美的地。

　　“師兄，這客房黴味重，你不會介意罷？”陸無疏性喜明淨，施陽倒是挺在乎陸無疏的看法，“若不喜歡我們繼續露宿，與其聞了這股子黴味，不如幕天席地來得自在。”其實施陽挺喜歡陸無疏再給他烤些野味來吃吃。

　　“不介意，在這兒住下罷。”陸無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