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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仙界的和平》第87章
第87章 賀新郎

  為了《逐蓮華經》一事,昆侖與鐘離家吵得不可開交,太白、峨眉、少林等門派雖暫時旁觀,可哪會一直默不作聲?這樣的至寶既然擺在了眾人面前,那就誰都忍不住來分一杯羹。

  擁有《逐蓮華經》的鐘離氏,自然成了眾矢之的,峨眉倒向昆侖,眼看著鐘離家要處於下風,但太白和少林又站出來支持鐘離家,理由是誰都沒多占一分理,倘或以強淩弱,並非正道所為。於是兩邊分庭抗禮,又有些門派坐山觀虎鬥,提出不如將《逐蓮華經》打開來大家傳閱。這話說得輕巧,但想想都不可能。

  且說方淮回到碧山,拜見過長輩回話之後,匆匆去了雁姑那裡。

  “一人的魂魄寄居在另一人體內?”雁姑思索道,“我的確見過這類例子。”

  方淮大喜道:“那雁姑有沒有辦法讓這魂魄離體,為她重新找一具肉身?”

  雁姑看著他道:“你且說說是誰寄居在誰體內?”

  方淮道:“我的一位朋友,在尹鳳至的身體裡。”

  雁姑一怔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方淮將當日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道:“事情狀況複雜。但若不早些救下我這位朋友,我怕被尹家人發現,她的處境不妙。”

  雁姑看了看他,歎了口氣,道:“你真要這麼做,這可是件極麻煩的事……”

  過了數日,尹家父母又攜尹鳳至造訪太白,已是正式來商議親事了。

  這是長輩們替他們商量婚嫁事宜,方淮只用帶著尹鳳至閒逛解悶,兩人走在山中,他人眼裡便是一對金童玉女。

  只是兩人之間,全沒有別人想的那麼甜蜜,連羞澀也沒有,全然不像是一對要步入婚堂的新人。

  “大小姐,有一件事方淮想請你成全。”

  “什麼事?”

  “我知道大小姐情願嫁給我,並非因愛我之故,只是出於家族考慮。那麼成親後,你我只要擔夫妻之名即可,不必勉強行夫妻之實。”

  尹鳳至怔了怔,方淮看著她道:“大小姐不會覺得我冒犯吧?”

  尹鳳至怔愣後又笑道:“不會,只是聽方公子說‘愛’,想到之前,也有人這麼說過。”

  “那麼就如方公子所言。”

  於是關於《逐蓮華經》還沒鬧個明白,仙界又傳出了一件大事——太白的五代首席真傳已與尹家長女定親,擇日完婚。

  相比《逐蓮華經》,這個消息更成了眾人閒暇時的談資,有羡慕方淮好豔福的,有覺得以方淮的資質配不上尹家長女的,有預測將來太白和尹氏聯手,會不會壓過昆侖等門派的,還有諸如鐘離曇這類尹大小姐的追求者,聽到婚訊後心中是何滋味,不得而知。

  不論如何,婚訊傳出,太白上下已開始積極籌備婚事。三春真人卻在此時召集眾長老真人道:“有關《逐蓮華經》的歸屬,各門派已經想出解決的辦法了。”

  眾人訝異,一位長老道:“是什麼辦法?”

  三春真人道:“各門派決定,將下次的鑒道大會提前舉辦。”

  眾人一時譁然,議論紛紛。三春真人道:“這次鑒道大會的比試者不再是年輕一代的弟子,而是各家各門派的精英,最後得勝者是哪家的人,《逐蓮華經》就屬於哪家哪派。”

  “為了大會的公正,比試將由尹氏一族坐鎮監督。並且尹家提出,既然我派弟子方淮和尹家長女要擇日完婚,大會就舉辦在婚期之前,成婚當日,就是決定《逐蓮華經》歸屬之時。”

  又一真人道:“這麼說,這次的鑒道大會,仍舊由我太白舉辦?”

  “不錯。”三春真人道,“接下來諸事繁雜,要請諸位及座下弟子勞碌一段時間了。”

  李持盈把方淮叫去,試穿她為兒子準備的婚服。

  方淮一身大紅的婚服,襟口袖口都是黑色雲紋滾邊,愈發襯得他雋眉秀目,面如冠玉,身材修長峻挺如松柏。李持盈看著,卻是又笑又歎道:“一眨眼,都要看你娶妻了。”

  方淮笑道:“娘若捨不得,現在還來得及悔婚。”

  李持盈不禁笑道:“要成家的人,還只會貧嘴。”她素來性子有些冷硬,可眼下看著要成親的孩兒,也不禁顯出為人母的溫柔慈愛來。

  方淮笑著,讓小僮把衣裳脫下來,坐在一邊,李持盈道:“婚宴的客人都請齊了?”

  方淮道:“都齊了,請帖也都送去了。這次婚宴和鑒道大會重在一起,想必人不光來齊,還會多出許多。”

  李持盈聞言皺眉道:“要我說,就不該這麼辦。偏偏要在婚禮當天決定《逐蓮華經》之事,究竟是給你慶婚,還是鬧事呢?”

  方淮笑道:“婚事本來就圖個熱鬧,這麼安排是忙亂了些,加緊準備也就是了。”

  關於賓客,李持盈還有件事,看了看方淮問道:“淮兒。你成婚一事,可有告訴瀟侄兒知道?”

  方淮聞言一頓,道:“沒有。”

  李持盈道:“怎麼不告訴他一聲?即便他不便回來,你們一同長大的情誼還在……”

  方淮道:“我的婚事,只怕他未必樂意知道。”

  李持盈看著他,眼裡閃過一抹憂思,要問他和餘瀟究竟是怎麼了,但看兒子的神色,顯然是什麼都不願意說。

  至晚間,又將婚服稍微改過,送來試穿。方淮又穿過一次,交由可樂送回去。

  冥想後睡下。不知是不是李持盈提過一句的原因,方淮居然做了夢。

  一睜眼就是四面寒風不止,光禿禿的岩石,赫然是三疊峰桃花岩上。

  視野移向一個方向,旁邊有一盞半人高的八角宮燈,而岩石下面,一人騎著一虎攀上來,提著宮燈,摘下兜帽。

  這個人是他自己。方淮不由得一愣,他這是,又在做餘瀟的夢?

  隨即他就在餘瀟的視角,看著兩人談話,自己靠在虎背上,是外人面前從沒有的悠閒自得,時不時看餘瀟一眼,他自己當時都沒察覺,他嘴角的微笑居然顯得那麼……傻?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話說完了,便安靜下來,這時候餘瀟的視角又轉過去,看著靠在白虎身上,眨眼看著夜空的方淮。

  方淮突然感覺這具身體的心臟,輕輕抽動了一下,只是瞬息的微微的一下,可能經歷過後,連這具身體的主人都不確定有沒有發生過。

  他自己的心頭,忽然湧起莫名的滋味,眼前的畫面變暗,慢慢被漆黑吞噬。

  醒來已是清晨,那件婚服還服帖地掛在架子上,方淮朦朧地睜開眼,左右看看,只見麒麟蹲在床沿,它近來不似前些日子愛跟他玩鬧了,總是靜靜地趴在他懷裡,此刻也在看著那件婚服。

  他在後面看麒麟漆黑色的背影,忽然心裡忍不住想:它為什麼要守著我?

  方淮一時沒有出聲叫它,直到外面腳步聲傳來,門被敲了敲,可樂的聲音響起道:“公子?”

  方淮應了一聲,床邊的麒麟消失了。

  接下來的日子又是籌備婚禮,又是籌備鑒道大會。而方淮自己,更有要和雁姑一起籌畫的事,因此忙得腳不沾地,李持盈夫婦也心疼兒子道:“從沒見過新郎官忙得這樣的。”

  但沒辦法,兩件大事疊在一起,整個碧山都忙忙碌碌的,一座仙山這樣一鬧,倒有了點煙火氣。

  兩個月後,鑒道大會舉辦。這次的大會各家來了多少人暫且不說,比試也不是誰都能去的了。所有比試的輸贏,一律要由裁定尹家派出的人裁定,且既然參加比試的都是得道高人,有些人一揮手,能把半邊山頭削下來,一個月比試下來豈不整座碧山都毀了。好在道行高深之人,都做得到收放自如,規則是點到即止。況且修為越深,越能在一瞬間斷輸贏。

  這次大會對不參加的人來說,也是一場好戲。昆侖峨眉、太白少林這些門派不說,鐘離氏能答應這場比試,想必手裡也握有底牌。鐘離家長子鐘離曇,這次也親身上陣,屢屢得勝,最後被昆侖一名劍修擊敗。

  如此連著比試了一個月,雖然眾說紛紜,但最後還是昆侖請出關的長老力壓群雄。《逐蓮華經》最終還是歸入昆侖囊中。

  鐘離氏交出《逐蓮華經》的日子,就是方淮和尹鳳至的婚禮當天。李持盈的話也沒錯,將《逐蓮華經》的移交安排在成親當天,所有人心都懸在經書上,還有誰真心祝賀新人?

  她不知道方淮本就不在乎有沒有人祝賀。

  婚禮這天,果然來的賓客不計其數,太白預先想到這一點,索性擺上流水席,不過大多數客人的心思都不在那些上等的果品酒饌上,而在於新人拜堂之後,能親眼見一見那《逐蓮華經》。

  方淮身為新郎,這天迎來送往,安置客人及經書轉交等事,是加倍的忙碌,他將諸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一絲不苟,只為晚上的計畫能順利進行。

  昆侖許久不見的月枯真人和秋水君也來赴宴了,見方淮一身喜服來迎接他們,月枯真人先笑道:“方徒兒一身新郎打扮,出落得愈發標誌了。”他在昆侖是方淮的導引師父,因此叫方淮一聲“徒兒”占佔便宜。

  方淮笑著行禮,將他兩人送入酒席。剛寒暄了兩句,外間又報客到,月枯真人笑道:“新郎倌快去吧。”

  方淮笑著道了句“失陪”,又到外頭去,應酬了才來的客人,忽然聽見喧嘩聲,走出去一看,只見幾個弟子圍住一個人叱駡,那人還在地上打著滾。

  方淮便走過去道:“何事喧嘩?”

  弟子們一見方淮,忙拱手道:“方師兄,這兒有個潑皮無賴,跟著客人混上山來,還想混到裡面騙酒水喝!”

  方淮還沒說話,那在地上滾的人先道:“喲,你這小孩兒好不知禮,爺爺我不知大了你一千幾百歲,你敢叫我‘潑皮無賴’,還又是‘混’又是‘騙’的,打不過我,說話也不尊重些!”

  弟子怒道:“誰打不過你?你倒是站起來啊!”

  那人笑嘻嘻道:“我躺在地上你都打不過我,難道站起來就打得過了?”

  弟子滿臉通紅,待要教訓他,可剛才出手的幾個師兄弟,都莫名奇妙地輸了,且樣子十分難堪,他哪願意在方淮面前出這個醜。

  方淮一掃這些弟子的情形,就知道這“潑皮無賴”不大一般,便揮手命他們往後退一退,自己走到那人面前,拱手作了個揖道:“這位老前輩,今日是晚輩的婚禮,賓客眾多,事情繁忙,我這幾位師弟一時著急失了禮數,我代他們向你陪個罪。”

  那人仰頭把方淮一看,便笑道:“終於來了個明白人。”於是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他一身衣衫邋遢襤褸,也不束髮,長髮把半張鬍子拉碴的臉遮住。

  “小孩兒,是你成親?我原是回來一遭,見山上熱鬧就來逛逛,唉,這些小孩子太沒眼色,本要教訓教訓他們,看在你誠心賠禮道歉的份上,就饒過他們一遭吧!”

  方淮身後一干弟子瞪著眼。方淮是什麼人,五代首席真傳,將來是要當掌門的,給這潑皮賠禮道歉,真是便宜他了!

  那人見彬彬有禮的方淮領著一群這些敢怒不敢言的弟子,愈發得意,因問方淮道:“小孩兒,你父母是誰?”

  方淮笑道:“家父名諱方其生,家母李持盈。”

  那人沒被亂髮遮住的眼睛一眨:“這兩個……都不認得。”

  不說方其生,紅渠真人的名號天下誰不知?眾弟子恨得牙根癢癢,看這人就是來挑事的。

  方淮卻不在意,笑道:“前輩,既是上山來吃酒,請入內坐著吧。”

  那人哈哈笑道:“好,好。”

  方淮怕把他帶入席內又生事端,於是親自將他引去一間客人較少的小花廳,命小僮好生伺候著。這才回去繼續迎客。

  方淮不知道,待他一走,那人便從席間站起來,不顧旁人古怪的目光,背起手出了廳外。四處閒逛起來。

  他這樣閒逛,每走一步,都像刮起一陣微風,再沒人看得到他。

  直到走過某一條翠竹掩映的小徑前,他忽然腳步一頓,轉身穿過小徑。小徑那頭也是一座不大的庭院,假山流水,有一個黑袍男子正站在廊簷下。察覺到有人來,轉頭往這邊一看。

  那人笑了起來,從翠竹的影子裡走出來道:“我才說太白這麼多年來,連幾個有長進的弟子都沒有,還不如從前。看來還是有一個的嘛,小子,你是太白的幾代弟子啊?”

  餘瀟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太白的弟子。”

  “哦?原來不是啊。”那人口氣有些失望,下一瞬,腰間鏽劍出鞘道:“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風吹過,竹葉輕輕搖晃。

  方淮正將一名客人引入席間,轉過身,只見面前一半個巴掌大的紙鴿悠悠飛來,身邊人卻沒一個察覺的,他將紙鴿抓過,收在袖中,指尖運起靈力查探。

  一句話悄無聲息地竄入他耳中:“諸事已妥。”

  隨即紙鴿在袖中化為齏粉,方淮腳步不停地向外走去,面色如常。

  正往外走,聽見廊下一管事弟子在訓斥手下人道:“這是叫你送去霽月峰的!怎麼送來了這裡?”

  方淮隨意看了一眼,卻見那訓斥的弟子滿頭大汗,面如金紙,身子搖搖欲墜,他不免上前扶住他道:“你沒事吧?”

  兩名弟子一見他走來,忙躬身行禮,被訓斥的弟子道:“謝真傳師兄關心,弟子無事,只是今日偏巧精神不濟,許是昨日調息不當。”

  方淮見他臉色實在難看,待要問幾句,前面又一疊聲地報客人來到,只好對另一名弟子道:“他既然身體不適,叫他去後面把東西擱下,自行去歇息吧。”

  兩弟子忙道:“是。”“謝真傳師兄。”

  邋遢男子腳尖在竹葉尖上一點,跳到屋瓦上道:“打得不痛快啊。小子,你束手束腳的做什麼?”

  餘瀟道:“今日是我師兄婚禮,你要把這裡翻過來嗎?”

  “嗯?”男子瞪眼睛道,“你唬我呢?這裡成親的分明是太白的弟子,你說你不是太白弟子,怎麼成親的又是你師兄?”

  餘瀟道:“我是太白的棄徒。”

  “是嗎?”男子聞言哈哈大笑道,“那可巧了,我是昆侖的棄徒。看來我們很投緣啊!”

  於是劍尖一抖,排山倒海的劍意,再次向餘瀟壓去。

  酒席上,月枯真人和秋水君在席間坐久了,秋水君是第一個不愛應酬,月枯真人雖喜熱鬧,但也不愛這般吵嚷,於是兩人共出了席,到外面長廊下走走。

  秋水君道:“你這次來,倒不怕遇上那位了?”

  月枯真人笑道:“他比你還不愛見人,成天只愛和那些靈獸混在一起,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秋水君想了一想道:“你們一決裂都兩百年了吧?”

  月枯真人苦笑:“可不是,正好兩百年整呢。”

  兩人正閒談,忽然月枯真人視線掃到某處,眼睛一眯道:“且慢。”

  秋水君停步道:“何事?”

  月枯真人道:“方才有個人影閃過去了。”

  秋水君知他雖看著散漫,但實則修為境界比自己還高一層,便不疑有他,道:“那托人告訴方淮?”

  月枯真人笑道:“你看太白這上上下下忙的,新郎更是連客都迎不過來。好歹我也和方小友有些交情,就替他捉捉小賊吧。”

  說著身形一閃,已朝某個方向追去,秋水君左右無事,也跟了上去。

  片刻後,秋水君的劍已抵在一灰袍人喉嚨上,月枯真人在旁道:“小賊,你的一身工夫不錯。只可惜火候還欠佳。”

  那灰袍人的兜帽落下來,是個年輕人,憤恨地看了他們一眼。

  秋水君道:“扭送去給太白的人處置吧。”

  月枯真人“唔”了一聲,道:“看來還得我們親自送去,這小賊的身法有些詭怪,一般人還降不住他。”

  那年輕人見鬥不過他們,又聽要將自己當成賊送去處置,這才道:“我不是賊。我是新郎的朋友。”

  月枯真人挑眉道:“新郎倌的朋友?那有大門不進,非得這麼偷偷摸摸的?”

  年輕人道:“有些人在這裡,我得躲開他們。”咬了咬牙,懇求道:“求你們放我去見方淮一面,我有要緊的事得跟他當面說。”

  月枯真人道:“那恐怕不行,瞧你鬼鬼祟祟,誰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你真有什麼話,告訴了我,我替你告訴他。”

  年輕人面色一凝道:“不行,必須我親自跟他說。”

  “那沒辦法了。”月枯真人朝秋水君使個眼色,“我給他下道禁制,你把丁白叫來。”

  丁白如今是昆侖十三代弟子之首,月枯真人想著給這小賊下一道禁制,讓丁白來押送,應該萬無一失了。

  不一會兒,丁白聞訊趕來,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青年,躬身道:“兩位師叔。”

  月枯真人道:“這兒抓到一個賊,你將他扭送去太白的摧心堂,交由那裡的人處置。”

  “是。”

  於是那青年被丁白押走了,到了婚宴舉辦的宮外,年輕人回頭看看。

  丁白因今日是方淮成親之日,心情也不大明朗,只想去找個機會去和方淮說兩句話,又見這小賊拖拖拉拉,搭在他脖頸上的劍便一橫道:“還不快走!”

  那人看了他一眼,丁白眉頭皺起,正要呵斥他。忽然這人往後一仰,身體一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避開了劍刃,便要逃走。

  丁白立刻挺劍追上,再看這人,不由大吃一驚。

  這件原本算得上俊朗的青年臉上,浮動著血色的符文,整個人看起來鬼魅妖異。

  “你是……”丁白知道此象絕不會在正道修士身上出現,“……魔修!”

  青年的身子因他脫口而出的話一頓,隨即身法更快了,朝崎嶇複雜的山道上逃去。

  丁白飛身跟上,但兩人的身法差距太大,眼看就要追他不上。正暗道不妙時,忽然之間,前方的青年慘呼一聲,摔在地上。

  丁白刹住身體定睛一看,只見青年手腳都被精鐵鎖鏈纏住,再也掙脫不開。

  空中浮現了幾個身著火紅鳳凰紋長袍的人,手裡牢牢把握著鎖鏈的另一端。向他點點頭道:“這位道友,還請將此人交給我們。”

  丁白不禁道:“可這是要送去太白摧心堂的……”

  “這是魔修,若由太白摧心堂的人來處置,只怕又被他逃走。”

  丁白一想也是,何況如今尹家和太白聯姻,兩家不分你我。於是朝那幾人拱拱手道:“那就有勞尹家的幾位了。”

  “不妨事,道友請回。”

  屋子裡燒著紅燭,垂著喜幔,架子上掛著鳳冠霞帔,尹鳳至坐在鏡前,讓侍女為她裝扮。

  “就要成婚了,大小姐也該高興些。”

  “高興什麼。”不在人前,尹鳳至也厭倦了擺出那副笑容,鏡中的女子冷冷的,像水結成了冰,“為了我這病,耽擱了不少時間,只盼今日一切順利。”

  侍女替她梳發道:“大小姐這病,也真是奇怪。剛發病那會,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尹鳳至身子一頓,侍女的手一時扯動她長髮,叫她皺眉“嘶”了一聲。侍女忙道:“小姐恕罪。”

  尹鳳至道:“無妨。”

  主僕正說話,忽然外面侍女匆匆進來,在尹鳳至耳邊說了番話。

  尹鳳至一聽,柳眉擰起,道:“竟然在這個時候,在這裡找著了?”

  侍女道:“已經把人扣下了,大小姐可要去見一見?”

  “見。”尹鳳至起身,低頭又看到鏡中的自己,她忽然停住,盯著鏡中女子的臉,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面龐道:“我是真的……變了?”

  庭院內的兩人,一立一坐,一個身著乾淨黑袍,面容冷峻,一個模樣邋遢,吊兒郎當。

  邋遢那個解下腰間剛接滿酒的壺拿起來喝了一大口,發出讚歎的聲音道:“太白釀出來的酒比教出來的弟子好多了。”

  他看一眼餘瀟道:“小子,瞧你失魂落魄的,心上人跟人跑啦?”他本是隨口一說,但忽然眼放精光,“難道今天成親那個尹大小姐是你的……”

  “不是。”餘瀟道。

  “哦,不是。”邋遢男子又喝一口酒,又想到什麼,眼放精光道,“難道那個新郎倌是你的……”

  他看餘瀟,這次餘瀟沒否認。

  男子又大笑起來,然而這次嘴裡還有酒,笑到一半,嗆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餘瀟道:“你……你……”

  等氣順了,他也樂完了,又喝酒道:“那個小郎君我在門口見過啦,模樣是挺俊俏。”

  他說完,餘瀟沒接話,男子喝了半壺酒後,嘖嘖道:“奇怪,你心上人成親了。你還在這兒幹嘛?”

  餘瀟道:“我該去哪?”

  “去搶婚啊!”男子舉起酒壺,語重心長,“心上人,就要靠搶的嘛!想前輩我當年沒有心上人,去隨便搶了一個,就有了!”

  余瀟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對他而言,多做一點,就多失去一點。他到如今才明白,他的軟肋是那個人,所以傷害他,會令自己和他都痛苦。

  “他想成親,就讓他成親。”

  男子搖搖頭道:“你怕什麼?”

  “我什麼都怕。”

  男子瞥了他一眼,指指他身後道:“那應該不怕這東西吧?”

  他話音未落,餘瀟早已轉過身,虛握住從背後刺來的太白弟子的劍尖,將人甩在地上。

  那弟子渾身抽搐著,朝余瀟露出白森森的不正常的牙齒,雙目充血,瞳孔中央一點幽藍,倒映著餘瀟的面容。

  “人傀。”男子從餘瀟身後走來,鏽劍一揮,那一具肉身已化為粉末。“千年後,怎麼還有這骯髒玩意兒。”

  餘瀟想到婚堂裡正拜天地的方淮,瞳孔一縮,人已在瓦上,眨眼間身影便消失在男子的視野裡。

  “哎喲喲。”男子把酒壺口湊到嘴邊,“開竅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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