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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仙界的和平》第88章
第88章 賀新郎(二)

  彼時正是吉時已到,儐相贊禮,新人拜天地。隨後太白尹氏兩家長輩受禮。正到夫妻對拜時,忽然聽見喜堂外喧嘩聲。

  方淮手握著紅綢,一回頭的光景,來人一襲黑袍已到了面前。

  方淮此時才看清楚此人面容,再想不到會是餘瀟。

  一刹那間,他竟顧不上詫異,而是腦子飛快地閃過小說裡的那一段情節,他數十年前噩夢裡的畫面:“他”和尹鳳至成婚當日,餘瀟來到喜堂外,剖走“他”的金丹,尹鳳至依偎在餘瀟身旁,叱責他不仁不義……

  餘瀟沖進喜堂中,見一切如常,方淮也好端端的站在那裡,心頭稍安,又見方淮直勾勾盯著自己,面無表情,喉嚨裡又漫上來一陣苦澀。

  坐在上首的李持盈第一個起身拔劍道:“你是誰!”

  這時的餘瀟臉上早就疤痕不再,身材也比當年在碧山時更為高大,別說是李持盈,就是楊仙樂餘心岩在場,也得多看幾眼才認得出來。

  她身邊方其生亦站起身,喜堂內內外外的守衛弟子紛紛拔劍,眾賓客也從酒桌旁起身,但誰都沒有立即動手,在座修士的修為道行雖都不俗,可方才餘瀟穿過庭院,眨眼間來至一對新人面前,誰都沒反應過來,高下立判。

  三春真人緩緩起身,目光落在餘瀟身上道:“閣下是何許人也,打斷我外孫的婚禮又是為何?”

  “我不同意。”餘瀟說,“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荒唐!”一位太白的真人怒喝道,“無禮之人,還不報上名來!”說著手腕一轉,從虛空之中拔出一把巨劍來,縱身便向餘瀟砍去。

  他也是位成名劍修,性格魯直,眼下是太白弟子的大婚,他自然不肯讓太白丟下這個顏面來。

  那氣勢洶洶的巨劍朝餘瀟頭頂劈去,卻被餘瀟抬手,連頭也沒回,一團黑霧在他手上翻湧,輕輕鬆松地接住了巨劍的劍刃。

  兩人僵持,餘瀟慢慢收攏手指,那真人額頭便滲出黃豆大的汗滴,身子微微發顫。

  “丹明師叔!”

  方淮這時回過神來,見丹明真人額頭青筋暴起,雙目出現血絲,知他已到了極限,餘瀟再緊握手指,力量便會反震在他身上,直接暴體而亡也是有可能的。

  當即佩劍出鞘,向餘瀟心口刺去。

  他劍尖還沒抵上餘瀟胸口,餘瀟的手已鬆開,丹明真人連退十余步,吐出一大口血來。然而此時方淮的佩劍已刺穿餘瀟心口。

  強大的修士,自然不會因為心臟被刺穿而死,但心門是肉身的關鍵,帶來的痛苦任何人都不能避免。

  余瀟抬頭看了方淮,方淮臉上也有些錯愕,他沒有想過自己會一擊得中。

  餘瀟的手順著劍身過去,握住方淮的手,道:“對不起,師兄。”

  方淮死死盯著他,他幾乎從未在人前失態,但此刻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經失控了。他的臉色,一定是又複雜又難看。

  他想拔出佩劍,但卻發現全身不能動彈。

  “餘瀟。”他說,“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對不起。”餘瀟握住劍身,將佩劍從自己胸口拔了出來,而後上前一步環過他的肩道,“但你必須跟我走。”

  兩人這段對話也只是幾個呼吸間的時候,李持盈早就要提劍將兩人分開,卻在聽見方淮口中“餘瀟”兩個字時頓住了。方其生也看著堂中高大強悍的黑袍青年驚愕道:“瀟侄兒?”

  餘瀟看了他們一眼,隨後從地上升騰而起的黑霧包裹了兩人,等李持盈閃身過去時,黑霧已散去,兩人不見蹤影。

  “淮兒!”

  “來遲了,來遲了……”

  庭院外忽然進來兩人,卻是姍姍來遲的月枯真人和秋水君,在外閒逛太久,連吉時都忘了,此時匆匆趕來,卻見偌大的庭院,偌大的喜堂,俱都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木雕泥塑般站著。

  不是這些人方才不想有所動作,而是那兩人消失前後的時間,幾乎所有人的雙腿都像紮進了地裡,不能邁動半分。

  同時這青年給他們所施加的威壓,讓他驚愕萬分,以至於身體能動之後,心中仍留有膽寒,一時動彈不得。

  秋水君和月枯真人遲來一步,不明所以,問門口呆立的弟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問之後片刻弟子才回過神來,張了張嘴,老半天才道:“新郎被……被抓走了……”

  “什麼?”

  月枯真人不由訝道,卻聽一人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這樣的好戲才精彩嘛!”

  月枯真人回頭看去,只見一人邋遢如同乞丐,旁若無人地走進席間,抓起一壺美酒往嘴裡倒。

  月枯真人上下打量他兩眼,忽然眼前一亮,拱手朝那人作了個揖笑道:“見過老前輩,老前輩打哪裡來呀?”

  那人回頭看看他,笑道:“你是昆侖弟子?叫什麼名字?”

  月枯真人道:“弟子賤名微不足道,家師道號‘東陵’。”

  “哦!”那人恍然道,“是他,我認得。”一手抓著酒壺,另一手拿起盤中的果子咬了一口,對月枯真人笑道:“你來晚了,你來之前才有意思呢!”隨即大喇喇揀了個空位坐下。

  席間所有人俱是面色鐵青,唯有他和月枯真人兩個笑吟吟的,他又往堂中一看,尹鳳至已經掀起蓋頭,眾人見她蓋頭下的花容月貌,不禁為之惋惜。

  那邋遢乞丐遙遙一指尹鳳至道:“這就是如今的‘尹大小姐’?長得倒是不難看,可惜……”

  他“可惜”之後的話沒說完,旁邊早有人怒道:“哪裡來的臭乞丐!憑你也配對尹姑娘指手畫腳!”

  乞丐回頭,只見冷光一閃,一張弓上下端掣出利刃,朝他正臉刺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鐘離曇,恰好坐在附近的席位,聽見這乞丐對他的心上人口出不遜,哪裡按捺得住。

  他倒不是要取這人性命,只是想在他臉上劃一道血口子,這樣既教訓了這人,又不顯得他恃強淩弱。然而萬萬沒想到,他力若千鈞的弓刺出去,被這人輕輕巧巧奪過來。

  乞丐奪過他的弓,在手上轉了個圈,用同樣的招式向鐘離曇指去,將他逼得向後退,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乞丐“嘖嘖”道:“鐘離氏的後人?這一招‘匣吐蓮花’講究輕靈迅捷,舉重若輕,用弓如劍。你卻笨得像頭牛,真是連你祖師爺爺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余瀟並沒有帶著方淮走多遠,只是到了碧山中一座偏僻的荒廢已久的小木屋中。

  方淮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襟,黑色的滾邊和大紅的布料,沾上血之後仍然不怎麼顯。

  余瀟穿著一身黑袍,血跡也不顯。

  還掙扎什麼?方淮想,他本來想,趁餘瀟渡劫之後的休養期加強太白的實力,這也是他為什麼明知尹氏疑點重重,但仍然猶豫要不要與其聯手的原因。小白是一個意外,推動他做了最後的決定。

  他以為就算沒有一百年,他好歹也有五十年時間,將從前的一切推翻,重新籌畫。但是現在才十年,餘瀟出現在他的婚堂上,打亂了他所有計劃。

  古人所謂“一力降十會”,再多的巧算,還是敗給了絕對的力量麼?方淮暗自苦笑。餘瀟先走過來,拉過他的手,手指點上他的眉心:“我替你檢查一下。”

  方淮皺眉道:“檢查什麼?”

  餘瀟道:“‘人傀’的種子。”

  “人傀?”方淮心中一驚,“你什麼意思?哪裡有人傀?”

  餘瀟檢查過後,鬆開手看著他道:“方才,在後院,有太白弟子變成了人傀。“

  方淮倏地站起身來,盯著餘瀟。

  餘瀟道:“肉身已經粉碎。”他攤開手掌,一粒像是花苞的東西躺在他掌心,散發著幽藍的光。

  方淮看著那種子。人傀,千年前的仙魔之戰,魔道一方就是靠著這東西,讓不知多少正道修士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自己的同伴所殺,死不瞑目。

  一粒漂亮的花苞,種在人體內後,靠吸食修士的神魂長大,最後使人變成一具可操縱的傀儡。此物他從未親眼見過,但在仙魔之戰的記載中卻是著重提過,魔道一方戰敗後,正道人士應該早就將此物徹底銷毀才對。

  方淮握緊了拳頭。餘瀟握緊他的手道:“你身上沒有。就算有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方淮道:“那婚堂上的人呢?我爹我娘,還有我外公?”

  餘瀟道:“元嬰期以上的修士,成為傀儡後也極難操控,一般不會作為人傀的母體。”

  方淮忽然想起今日迎客時他見到的那身體不適的弟子,他反手抓住餘瀟的手腕道:“這麼說人傀的對象都是年輕的弟子,種子種入體內後,會不會精神恍惚,感到難以支撐?”

  餘瀟道:“種子成熟之後會。”

  方淮努力回想著關於人傀的記載:“種入體內後,要多久才能成熟?”

  “快則三兩月,慢則四五月。”

  方淮腦中飛快地閃過許多線索,但一時都不能把它們連在一起。他坐在木屋中破敗的交椅上,餘瀟半跪在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他。

  方淮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看著眼前的黑袍青年,問的卻是:“餘瀟,你喜歡我?”

  餘瀟身體一震。

  方淮道:“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想了很久。最後我只能想,或許你是喜歡我的。”

  餘瀟握緊了他的手,低聲道:“沒有或許。”

  “沒有或許?”方淮伸出另一隻手,似乎想要碰一下餘瀟的臉頰,但還是收了回去,“一開始,我是震驚,我很恨你,也恨我自己。後來,我是失望,對你做的一切,對你我之間,我都感到失望。最後,也許是現在吧。”

  他抬起餘瀟的下巴,身材高大的青年半跪在他面前,用卑微的姿態和眼神面對他,“現在,你承認說你喜歡我?”

  他稍微俯身,靠近餘瀟道:“如果在你眼裡,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我替你感到悲哀。”

  余瀟和方淮對視,看著那雙他親吻過、對視過無數次的眼睛。他攥緊了那修長的手指,聲音又啞又苦道:“師兄,我錯了。”

  “錯了又如何呢?”方淮的目光從未這樣的冷硬,“木已成舟。你我都回不去了。”他扳過餘瀟的肩膀道:“你如果有那麼一點歉疚之心,就放我走。”

  餘瀟道:“現在不行。你爹娘和外公,你的同門我都會替你保住,你就留在這裡好不好?”“好不好”三個字說得小心又笨拙,他實在不善於懇求。

  方淮怒道:“你還不明白嗎?這些是我的責任,跟你沒有關係!”

  餘瀟見懇求無用,只好道:“師兄,很多事情你還不知曉。等你明白過來,就不會拒絕我的幫忙了。”

  方淮道:“事情到底是怎樣,我自然會去查明!”

  餘瀟道:“但你不怕知道得太晚嗎?”

  方淮頓了頓,餘瀟見狀起身,拉著他的手道:“我帶你去一處地方。你放心,那邊婚堂上若出了什麼事,我們立刻就能趕到。”

  見方淮仍然擰眉看著他,餘瀟只得伸出另一隻手,掌心浮動著一滴砂汞:“此物中摻有稀釋過後的龍血。”

  方淮神色一動,餘瀟又道:“那個幫你逃出太真宮的人,他體內有龍血。你逃走後,他回到城中,尹夢荷把他抓住,但看在姨娘份上,我放走了他。沒想到月教的人靠著這一點龍血找到城外來,我才明白過來,派人去追,但他已不知所蹤。或許是逃走,或許是被月教的人抓獲了。”

  龍血,又是龍血,方淮想到在珞珈山中遭到的暗算,餘瀟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道:“龍血是鑰匙。”

  “鑰匙……那麼就有鎖了?”方淮終於接了句話,看著那滴水銀,泛起的光澤,的確不是純正的水銀的顏色,翻飛之間似有血光閃動。並且這一滴水銀像是有生命一樣,尖端總是朝向一個方向,像是在指路。

  “是。”餘瀟道,“鑰匙有三道,你體內就有一道。鎖也有三道。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月教追溯到千年前,也是龍族的一支。”

  線索太多,理不過來。方淮道:“三道鑰匙,也就是三滴龍血……我有一滴,你說榕聲也有。月教的人靠龍血找到風煙城,那麼他們也有。”

  “月教所得的龍血我已查明。”餘瀟道,“是雲鹿城許家從海中撈得的。”

  方淮一怔,頓時想到當初在瀛洲聽聞的那件事,許大少爺乘船失蹤,許家年年借用“海蜃”在海上尋人,可許大少爺失蹤的日子,分明是方淮和許家兄妹上東南傾的日子,可見此事是扯的謊,難道那時是借尋人之名尋找龍血?

  那麼當時在許宅中見到的魔修,就是月教的人麼?

  余瀟凝視著方淮沉思的面容道:“鑰匙我雖都查清楚了,但鎖的位置,如今只知道一處。”

  方淮下意識問道:“何處?”

  “我帶你去。”余瀟冷峻的五官可能難以適應柔和的神情,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歡欣雀躍了,就像個討好心上人成功了的毛頭小子。

  方淮醒過神來,抽回手道:“不必了。”他站起身,“讓我回去完婚。”

  餘瀟說的這些線索的確有用,但今晚的計畫更不容有失。

  餘瀟忙道:“地方很近,很快就可以到。等你看過了,我就……”他看著方淮,忍著心中的酸澀道:“就送你回去拜堂。”

  方淮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知是嘲諷還是自嘲:“看來這是你最後的讓步了?”其實以他和餘瀟之間的力量差距,何必裝得如此卑微。

  餘瀟握著他的手,五指嵌進去與他交扣,方淮任他施為。兩人離了木屋,方淮被餘瀟帶到山中一處,卻是熟悉的地方——三疊峰桃花岩。

  “鎖在此處?”方淮挑起眉。

  餘瀟道:“看過你就知道了。”說著掌中運起風刃,向光禿禿的岩石上唯一可看的那“桃花岩”三個大字劈去。

  方淮好歹是太白弟子,不由皺眉道:“這可是太白創派祖師留下來的……”

  “他留下的可不止這三個字。”餘瀟道。

  風刃劈在岩石上,先是毫無反應,隨後呼吸之間,“桃花岩”三個字仍完好如初,但厚重的岩石卻有三分之二坍塌成了粉末。

  那些石粉並沒有堆在地面上,而是陷落下去。

  方淮心頭一跳,和餘瀟走到塌陷之處前面,只見那裡有方方正正的、明顯是人工鑿成的一個入口。

  方淮不禁產生了一個想法,難道峰頂這塊巨大的岩石,其實是中空的?再看餘瀟拿出來的那滴水銀,已經“興奮”了起來,不斷地在餘瀟掌中跳躍。

  餘瀟看著他。方淮看了他一眼,於是兩人一同跳下了入口。

  裡面,不出方淮所料,果然是中空的。但空曠,乾淨,唯一存在的,是地上用水銀構成的一個陣法。

  在地面鑿出淺道,水銀流動其中。

  方淮看著整個陣法的紋路,皺起了眉。他跟隨父親學習,有關陣法結界和符籙都學過一些,但眼前這個陣法,紋路相比一般的高階陣法符籙其實非常簡單,甚至線條中有種古拙之美,想必是佈陣的高手留下的。

  卻見餘瀟在陣法旁邊,手掌翻轉,那一滴水銀進入陣法中,猶如滴水融入大海。

  余瀟看向他道:“這是稀釋後的龍血。以百倍投入的話,鎖就會打開了。”

  方淮道:“打開後會如何?”

  餘瀟道:“三道鎖全部打開……你去問那侍奉龍族的女人,她知道得比我仔細。”

  方淮道:“你說雁姑?”他垂眼凝思了一會兒,對餘瀟道:“看完了。可以讓我走了吧?”

  方淮被擄走後,李持盈夫婦心急如焚,要去找,可又不知方淮究竟被帶去了哪裡,是遠是近。尹鳳至倒是最鎮定的一個,笑道:“伯父伯母勿要擔心,我聽說方才那黑袍人曾是太白弟子,還和方公子一同長大,況且見他在堂上對方公子多有忍讓,說不定只是有急事暫時將他帶走了。”

  李持盈道:“方才那人,果真是瀟侄兒?”

  旁邊的儐相是太白和尹家的弟子,道:“我們聽得清楚,(師弟)方公子是喊的餘瀟沒錯。”

  堂中眾人更是議論紛紛,談及“岱陽真人”“魔女之子”等話。

  他們在堂內著急。外面的賓客也沒閑著,一則《逐蓮華經》的移交是在婚禮之後,沒摸清狀況便只能等著,二卻是因為那乞丐。

  鐘離曇到他面前吃了絆子,他又直呼鐘離氏祖師爺的大名,鐘離家的人哪裡忍得,人人上前挑戰,一個比一個敗相難看。又有和鐘離氏素日交惡的,在席間偷笑,被乞丐點出來道:“你笑什麼,你是哪家哪派的人?什麼?從沒聽見過有這個門派,哪裡來的破落戶,太白也請了來?”

  於是惹得眾人輪流上來打擂臺。不打擂臺的,見新郎被人抓走了,幹坐無事,就在旁邊看戲。有那輸了沒臉面的要離席,也罷乞丐伸腿攔住道:“哎?跑什麼?今日是人家太白弟子的婚宴,你來了吃了人家的酒水就要跑?沒有這樣的理!”

  於是喜堂內愁雲慘澹,喜堂外卻是雞飛狗跳。月枯真人坐在角落,笑哈哈對旁邊秋水君道:“這一趟喜宴來得不虧啊!”

  正吵鬧著,忽然門被人一推,門口進來大紅喜服、長身玉立的男子,正是方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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