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沒名
陸公子就是那麼隨口一說逗他玩玩, 哪能真讓薛鈺喝了啊。
這种放涼的茶喝多了是要鬧肚子的, 又不是x多寶x老吉,薛鈺看著就細皮嫩肉弱不禁風的, 真在他這兒出了什麼事陸辭瑜可少不了麻煩。
林遲進屋時恰好聽到陸辭瑜那一句,內心忐忑著問向二人:「……真的不難喝嗎?我好像茶葉放多了點……」。
「我剛剛著急,沒有拿茶勺直接用手取的……還有溫杯醒茶什麼步驟都沒有……現在才反應過來……這是忌諱吧?」
林遲垂下頭, 滿面黯然。
陸辭瑜攬住他的肩膀:「按理來說是應該用茶勺的, 不過我們鄉下百姓家裡哪有這麼多講究,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夫君我第一次泡的時候杯都打碎了一個呢。」
林遲看他。
陸辭瑜做出一副糗事被扒出來的無奈模樣:「那是我很小時候的事了, 被爺爺逼著學習茶道, 當時我性子跳脫好動靜不下來心, 鬧著脾氣故意打碎了一個杯子, 被他老人家圍著院子追著打了好幾圈。」
陸辭瑜嘆氣:「當時覺得自己機智極了,長大後才知道那套茶具是爺爺最喜歡的一套, 碎了一個整套便都廢了,老人傢俬下里難過了好久。」
林遲想伸手摸摸他,手剛一伸出才想到這裡還有外人在,指尖一曲就要收回, 被陸辭瑜一把抓住握在掌心:「我那個時候泡的茶壓根就不能入口, 和你的比較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陸辭瑜瞥了薛鈺一眼,薛鈺忙接道:「入口清冽回味甘甜, 口縈餘香滋味無窮, 提神醒腦終身難忘, 實乃好茶、好茶。」
林遲看起來更難過了, 陸辭瑜瞪他一眼。
薛鈺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他似乎天生的就比較自來熟,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先前就與那小廝商量好了,此刻大大咧咧就張口問道:「陸兄啊,小弟的房間是哪個?」
陸辭瑜指了指遠處一間客房,薛鈺拿著自己的東西就要過去,到了房門口又轉身問道:「我的被縟呢?」
陸辭瑜嘆氣:「屋裡櫃中都有,薛少爺不至於手腳金貴的連被子都不會鋪吧?」
薛少爺……薛少爺還真不會。
他剛要實話實說說,陸辭瑜忙出口打斷:「薛兄莫不是要歸兮給你鋪床吧?」
想了想這事兒被那位知道的後果,薛鈺身子一顫。
陸辭瑜又走了幾步到了門口,揚聲就要叫陸歸兮,薛鈺忙乾笑著阻止他:「我的好哥哥啊你說什麼呢,本公子有手有腳怎麼可能不會。」
陸辭瑜擺手做「請」狀,薛鈺訕笑著出了門。
林遲不明覺厲的看他,陸辭瑜牽過他的手:「走,去洗漱睡覺。」
夜色深重,約近三更,院中傳來輕微的一聲響動。
陸辭瑜幾乎是在聲音發出的瞬間就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透亮清明。
雖說到了個相對來說和平不少的年代,但長久以來的危險環境養成的警惕戒備不是一時間就能放下的,外加陸辭瑜一直有意注意著這些小習慣。他在林遲身邊已經放鬆不少了,但在外人面前還是那樣。
像是帶回陸歸兮後的第三天,陸家院外就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現了。
薛鈺的客房門拉開了一條縫隙,他藉著微弱月光走出門,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響。
陸歸兮靠在不遠的門前,抱著臂面無表情看他。
他也不知道是在這兒站了多久,衣衫都被凍的僵硬,墨色長髮柔順披在背後,正微皺著眉看他動作。薛鈺衝著人笑了笑,側過身便進了陸歸兮的屋子。
陸歸兮四處望瞭望,也隨著他進了屋。
陸辭瑜盯著眼前的頂棚發了半天呆,這才翻過身子,攬住睡的正沉的林遲往他的肩頭靠了靠。陸辭瑜將頭埋在他的頸側,熟悉的氣息圍繞在鼻息間,他只覺睏意越來越重,沒過多久便也一同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薛鈺取了方子就提出要離開。
陸辭瑜心裡明鏡,薛鈺故意拖時間留宿為的就是與陸歸兮密談,眼下天色已明,他們應該也談出個結果了。
陸辭瑜一行送了他到陸家門口,薛鈺昨日帶來的小廝並未走光,還是留了四個人一併宿在陸家的。薛鈺一副大爺模樣,坐在馬車上翹著二郎腿指揮手下們搬東西。
搬的多是陸辭瑜家的那些小件傢俱,薛公子晚上聊完回房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怎麼想怎麼都覺得自己這二成淨利吃了虧。
早上起來一看還有四輛馬車,心裡一喜。
與其讓人駕著空車回去,不如可著勁兒的拿點陸辭瑜的東西,能氣氣他就好。
陸辭瑜冷笑,你就四輛馬車能搬走多少,拿吧拿吧,你開心就好。
薛鈺著人搬了不少東西,馬車廂被裝的滿滿登登的,擠的他都沒什麼地方坐了。
薛公子也不在意,美滋滋的就要離去,轉身時抬眼看了陸歸兮一眼,陸歸兮愣了愣,微微搖了搖頭。
薛鈺心底暗自嘆了口氣,也無心再鬧了,轉而與陸辭瑜寒暄了幾句客套話後便鑽入馬車中喚人離開。
陸辭瑜看著馬車漸漸離去,終於鬆了口氣,拉著林遲便要回屋。陸歸兮想了想,出口喚住他,從腰間取出一大串鑰匙遞過。
陸辭瑜掃了眼鑰匙大小,估計是那三十二個箱子的,他有些不解:「這是你的東西,給我幹嘛?」
陸歸兮仔細一想,也對。
畢竟是辰明衍藉著薛鈺給他送的東西,若是都被他給了陸辭瑜……萬一被這小子發現,醋味兒能從雲澤傳到陽寧來。
陸歸兮也不多說了,抓住林遲的手帶著他就去開箱子。
兩個人風一樣的跑遠了,陸公子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面無表情快步上去追媳婦兒。
那些箱子都被統一堆在院中的雜屋裡,一個一個並排並列擺在一起,開門就能看著整整齊齊一大片。林遲也對這裡面的東西好奇的很,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陸歸兮身後,陸辭瑜靠在門上看著他開心的模樣,心情都不自覺好上了幾分。
陸歸兮似乎也很好奇,拆了鑰匙串兒塞給林遲一大把,讓他幫著找箱子。
陸歸兮先找了把最顯眼好猜的鑰匙,廢了極大的力氣才將對應的箱子拖到身邊,這箱子裡也不知道放的是什麼,沉得要命。
他將鑰匙插進鎖孔旋轉一下,只聽鎖內傳來輕微的「卡噠」一聲,銅鎖應聲而開。
陸歸兮打開箱蓋,險些被閃瞎了眼。
滿滿的,整整一箱子的白銀。
林遲瞪大眼睛。
陸歸兮隨手取了一塊,是市面上最常見的那種而非官銀,底部沒有官印。辰明衍聽說這裡是個小村子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金子,便命人換下了準備好的黃金統一換成了銅錢白銀。
他扣上箱蓋去開其餘的,不是滿箱的玉石珠寶擺件首飾就是綢緞繡品獸皮大氅,從樣式到紋路都各有不同,其間以他好穿的素色衣裳最多。
路歸兮日天日地無所不能,唯一難的倒他的就是做衣服,是個哥兒就會的技能愣是在他這裡一點沒點。
辰明衍幼時有一件衣服,袖子被不小心劃破了一道,哭喪著臉去找路歸兮,對方二話不說就要換件新的。
那個態度堅決啊,辰明衍當時就來了好奇心,撒潑打滾道:「不嘛!我就喜歡這件!就要歸兮給補上!」
路歸兮無奈,勸他道:「我很忙的,找個繡娘讓她補好不好?」
辰明衍扯著他的袖子搖頭:「不行!江南是皇兄們的地盤,他們的眼線遍佈各處,如果繡娘在我衣服裡下毒怎麼辦!」
「歸兮!我是不是也會像皇弟那樣,渾身流膿痛苦而死啊……」。
本來沒多大的事,路歸兮卻被他越說越怕,不自覺就開始陰謀論起來。
他不敢賭這個極微小的可能,完全沒有考慮到一個繡娘是怎麼從一件普通衣服中發覺出對方的主人是早就「死去」多年的八皇子並隨手往裡下了天下難尋的苗疆奇毒這種問題。
路歸兮只得咬著牙應下,完全沒看見懷裡的小傢伙嘴邊得意的微笑。
待到辰明衍幾日後再見到這件衣服時整個人都傻了,本來只是小小的一條裂口,上面卻有一條條粗大的線橫亙其上,彎曲猙獰的像是縫過的傷疤。路歸兮抱著衣服低著頭,看著可憐極了。
辰明衍起先還以為他是故意的,頗為驚訝——沒想到他的歸兮也能做出拿衣服撒氣這種事?後來看見他指尖密密麻麻的針孔,自己心就開始先疼上了,好像那一針針都紮在他的心尖上一樣,可能對方真的就天生不是幹這個的料子吧。
辰明衍將衣服收進櫃中珍藏起來,打那以後再沒提過讓路歸兮做衣服的事情,等他後來背地裡有了自己的生意,次次都是親手選好合適的衣服等路歸兮穿。
沒想到到了這麼個小村子,對方還記得這些。
陸歸兮翻了翻衣服嘆了口氣。
箱子中除了衣服還有不少布料,布就不用想了,定然是給陸辭瑜和林遲的。他將布匹依次取出塞進林遲懷裡,林遲嚇了一跳,連連拒絕,陸辭瑜便道:「他給你,你就收下吧。」
林遲看著他,這才點點頭。
陸歸兮依次往下開去,完全不避諱陸辭瑜一家在場,他對兩個人的性格都有瞭解,知道他們不是會起嫉妒心的人。
箱子裡的東西多且雜,陸歸兮又開了幾個,不是銀錢就是布料,他剛要合上眼前的箱子,眼尖看到箱子角落裡的信封一樣的東西。
陸歸兮伸手取過打開,入目眼前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字體,他視線剛掃過基本的格式稱謂,就見到這樣一句:「不是聘禮。你的聘禮怎麼可能只有三十二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