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喝
薛鈺筆下一頓, 墨珠凝在筆尖滴在紙上, 暈開了一個大大的墨點。
「陸兄是在說笑吧?」薛鈺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盯著他。
林遲端了菜進了屋才發覺盞中空空,竟連杯茶都沒給薛鈺上。他無事時問了陸辭瑜和陸歸兮不少大家族裡的說法, 就怕在外人面前失了禮給陸辭瑜丟臉,心裡一直擔心著沒想到今日真的成了事實。林遲懊惱不已,咬著唇轉身就離了屋去泡茶, 陸辭瑜拉都沒拉住。
眼見著人回來, 陸辭瑜忙心疼的拉過人按在椅子上坐好。他接了對方手中的茶壺將茶水倒在自己杯子裡,分毫沒有給薛鈺遞過去的意思。
薛鈺面無表情看他。
陸辭瑜佯做不知:「陸某有一個範圍前提, 薛兄似乎未曾聽清。」
薛鈺看他。
「僅限全濟寧府, 我與薛家二八分成。」
「對了」, 陸辭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是淨利潤。」
薛鈺一愣。
「辰朝共計二十二府, 我只要濟寧府一府的分成,薛家怎樣出售包裝炒作它我都不參與, 其餘二十一府薛家是賺是賠都與我無關。」
這簡直是無本的買賣。
薛家商號遍佈天南地北,全國推出一個新菜系壓根就不是問題。辰朝東西的味道比較純粹,酸就是酸甜就是甜,像這種多味混雜在一起的很少有食物能做出來。
不是沒有人嘗試過, 但兩種不同口味混合出來……那滋味簡直難以想像。薛鈺十分好奇陸辭瑜究竟找到了什麼來中和其中的苦澀怪味, 僅僅留下味蕾中好的那一部分。
可能是這個朝代的植物本身就不一樣,外加他們釀製醬油醋的手法不同, 嬌生慣養的陸少爺總能從中吃出來一股怪怪的味道。不過他也沒那麼矯情, 末世裡餓到極致時差點就啃樹皮去了, 咬牙逼著自己去習慣, 一旦適應以後便覺得無所謂了,現在也能面不改色來者不拒的吞下去。
濟寧府是辰朝最繁華的一府,其他幾府商流拍馬都比不得。薛鈺與陸辭瑜初見及現在他們身處的陽寧村都歸屬於濟寧府衙管轄。這麼大一片區域利潤十分可觀,哪怕用這兩成的淨利換方子的所有權……
還是他賺啊。
陸辭瑜坐那兒看他天人交戰半天,實在是無聊的緊,正好眼前茶杯裡的茶涼的差不多了,他便執杯輕抿了口。
剛一入喉,陸辭瑜面色就是一僵。
他面無表情面色淡然一臉平和將杯子放下:「薛兄可考慮好了?」
「剛剛的傢俱圖紙,我讓了薛兄一成利。」
「現在的調料方子,薛兄回讓我一成利又能如何。」
「所謂禮尚往來,有來有回才好長期合作。」
薛鈺簡直想掀桌子了。傢俱圖紙時他跟陸辭瑜磨了半天嘴皮才硬是把小椅子嬰兒車等圖紙磨到了三十五兩一張,現在陸辭瑜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把濟寧府的利和這個混為一談?搞笑!
薛鈺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薛某剛剛還說,日後陸兄去我書局一律九五折,所謂有來有往,這半折的利陸兄怎麼算?是不是也應當回我?」
「哎呀。」陸辭瑜深皺起眉:「瞧鈺弟這話說的,哪有為兄者去自家弟弟的店買東西還要付銀錢的。」
薛鈺呵呵,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
陸辭瑜提出這個分成時就料想到薛鈺會答應下來,說後面那些話純屬為了氣他。不提別的,哪怕他提濟寧府淨利五五分薛鈺怕是都會咬牙應下。一府的利潤與全天下的比,誰都知道孰輕孰重。
商人嗎,必備的技能就是權衡利弊。
不過陸辭瑜最終還是提出了二八分,至於原因嗎……他怕五五分後薛鈺聽到了某個消息後會找他拚命。
薛鈺默默點了點頭:「薛某這裡也有個條件,陸兄若是應了,我現在就擬契約。」
陸辭瑜揚手:「薛兄請講。」
「這契約,希望陸兄能與薛某簽,而非與薛家簽。」
陸辭瑜眼皮一跳,看來這薛家內部也不簡單啊。
「陸某隻要能拿到銀子就好,對方是誰無所謂,不過……薛兄可是要想好了,這麼大的東西,你獨吞下來實在是有些吃力。」
薛鈺眉頭緊鎖:「陸兄好意在下心領了。」
他也知道這方子他恐怕是護不住,既然護不住了,不如拿到那位面前賣個好。這方子便是拿回薛家……族裡撐死也就拿幾個鋪子將他打發了。
陸辭瑜見他心意已決也不阻止,見著薛鈺換下了那張已經暈了不少墨點的紙,仔仔細細寫了半天的契約,光草稿就打了六七遍。
不同於賣傢俱圖紙的小打小鬧,這方子可是要嚴肅多了,薛鈺每一個字落筆前都仔細琢磨了半天。
眼見外面天色漸暗,薛鈺仍在那處奮筆疾書。陸辭瑜輕喚了他一聲,薛鈺一點反應也沒有,陸辭瑜便拉著林遲出了屋門。
外面還有一堆人呢,他與林遲這兩個主人怎麼能躲在屋裡一直不出門招呼?
天色又沉下不少,村中眾人還有些不願意走。那位華服公子還未出來,他們都想留著看個熱鬧。
裡正左右打量一眼,笑嘻嘻開始往外送人。
陸辭瑜看了看時間,約莫著薛鈺怕不是要在此留宿了,望著眼前他帶來的一眾人為了難。
那個為首的小廝左右看了看,進屋也不知道是問了什麼,回了門外對著陸辭瑜道:「陸公子,我家少爺說今晚留宿一夜,讓我帶著部分人先走。」
陸辭瑜點頭,禮節性囑咐了句夜路難走多加小心,而後站在原地目送他們。林遲跟著陸歸兮到了門口見人上了馬車車隊揚長而去,回來頗為驚嘆:「陸公子陸公子!他們帶了三十多匹馬呢!」
陸辭瑜摸摸他的頭:「這是自然,這麼多箱子呢,馬不多怎麼送來。」
提起箱子他又頭疼了,薛鈺這一手玩的,全村都知道有位公子送了他幾十箱東西了。
未來一段時間怕是沒有安寧日子過了。
陸公子的貓冬計劃啊,全都吹了。
他也沒這麼大臉覺得這東西是他的,薛鈺那死摳的模樣會送他東西定有陰謀,何況最重要的——薛鈺沒給他鑰匙!
他看著陸歸兮盯著箱子的背影,心裡有了數。
眼見著慧嬸嬸和其他幾人收拾起殘桌來,林遲忙上去幫忙,陸辭瑜盯著看了一會兒,長嘆口氣。
先前林遲給他們做飯燒水沏茶時他就有這個想法了。林遲是他夫郎,是與他比肩的另一半,別人家怎麼樣他不管,陸辭瑜自己都捨不得讓他多忙一會兒,憑什麼來個客人就要他端茶倒水去伺候別人。
還有白日裡想給薛鈺帶來的人安排桌子,若不是林榕和陸歸兮主動站出來難道還要他這個主人出來給這些下人搬東西?陸辭瑜是現代人不在乎這些,看他和村裡人相處就能看出來,不過這是在外人面前,該有的禮節必然不能落下。
他親自給薛鈺的下人弄東西,那他在薛鈺面前應以什麼地位自處?這裡的人不會誇你不拘禮節,反而會嘲笑他不懂規矩。
是時候該考慮下人的問題了。
陸辭瑜進了屋,薛鈺似乎剛剛寫完,活動了下手腕將筆放好。他拿起紙仔細閱讀一遍,這才遞予陸辭瑜。
陸辭瑜看了一遍,沒什麼問題。視線在「薛鈺」二字上停留片刻,抬手按下了自己的指印,又在其下蓋上了自己的名印。
薛鈺鬆了口氣,取了自己那份收好,陸辭瑜轉過身就要進屋給他拿方子,薛鈺忙叫住他:「陸兄明早再給我吧。」
「懷謹這裡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陸兄能夠答應。」
「嗯?」陸辭瑜揚了揚下巴。
「這方子我給人看過後就會毀掉,在那之後若是想要方子還望陸兄能再給我一份。」
陸辭瑜想了想,點頭應下。
「薛兄是怕生意做出去後有人打方子的主意吧?」
薛鈺點頭嘆氣。
他寫了這麼半天的字,手腕痠疼麻木不說,吃了飯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竟跟陸辭瑜廢話了這麼久到現在嗓子眼都在往外冒火。
薛鈺剛剛可是看見了林遲沏了一壺茶,他也不忌諱這茶放了這麼久早就冰涼了,倒了一杯就要喝。
陸辭瑜道:「那薛兄怕是多慮了,方子的事情歸兮也知道。」
陸歸兮知道就等於辰明衍也知道了,辰明衍知道勢必要摻和進來佔股分成!!!
他心裡是有將方子獻給辰明衍的想法,不過他獻給皇上和皇上派人索要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唸好嗎!
薛鈺一口茶險些沒噴了出來,好在打小教導的禮儀讓他憋住了。
他咬著牙將茶咽進嗓子裡,這茶又苦又澀差點把他眼淚都虐出來,薛鈺僵著一張臉,手忙腳亂打開茶壺蓋子。
不大的青瓷茶壺裡,八成的茶葉在水底積了厚厚一片,在僅佔了茶壺空間兩成的水裡,漂浮都漂不起來。
薛鈺一時間竟分辨不出來究竟是茶水苦還是心裡苦。
他瞪大眼睛,顫著手指向陸辭瑜。
陸公子冷冷回看他:「這是你嫂哥兒生平第一次泡茶,怎麼,不好喝?」
為小者不得言說長輩不是,薛鈺咬著牙,愣是從唇齒間憋出來四個字:「甚好甚好。」
正巧林遲跨門進來,陸辭瑜忙將茶壺推到他的面前:「鈺弟既然喜歡,不妨都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