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醉酒後事(1)
讓他醒來的是陽光。
分外明媚,卻刺痛他的眼睛,於是方窺見一絲灼烈光明的他很快又閉上了。
他皺著眉,俊朗的眉頭形成了一道深深的紋路,宣洩著主人此刻的疲倦,他的意識並不清醒,身體也跟著一起沉重而茫然。
宿醉過後,醒過來的的一瞬間他幾乎什麼都不知道。
世間三大無解難題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存在感: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去幹什麼。
哦,此刻將軍大人幾乎一概不知。
不過很快,他逐漸開始適應了光,頭腦中灌入的鉛也終於往外舀了舀,勉強能想起自己姓甚名誰身處何地,外面的聲響也開始斷斷續續進了他的耳朵。
其實外面挺安靜的,對比昨天狂魔亂舞,今天堪稱寂靜無聲。
想來也是,昨天他們喝得的確不少,他昨天一時興起也沒管,平時裏看來也實在是壓抑太久,昨晚非常痛快。
可不是,他一坐起來就從窗外看到了不遠處一架機甲被拆到一半,頭部就直接被拆掉了,接在了尾巴上,四肢被乾淨俐落地卸下來整齊地壘在一邊,活活一個分屍現場,從原本的威風凜凜的雪獅一舉進化成傻不愣登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
場面十分慘烈。
……太放肆了。
不過因為明天就是法定假日的緣故,新成員不過是個藉口,他才有心情讓他們這麼鬧了一番。
今天一群宿醉的酒鬼渾身無力又都趕著回家,想來也是絕不可能主動留下來收拾殘局的。
當然,將軍大人的私心也在。
他老人家高興了,難免會想要別人也跟著高興高興。
機甲部向來以軍紀嚴明和無法無天共同出名,誰叫這裏多半都是瘋子和天才各佔領身體一半的貴族子弟。
不過在這麼多年來在言將軍的帶領下,平時多半不敢放肆。
他拖起沉重的步伐,腦海中很快出來了幾個零星的碎片,唔……他昨晚竟然喝醉了,而且從記憶看,好像是很早就醉了。
不過沒關係,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自製力,就算是喝醉了他應該也能保持非常好的風度。
嗯,他腦海中零星閃現了開始幾個畫面,他記得自己喝醉了就去窗臺吹了吹風,絕對不可能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樣一想,他的心情還是十分不錯的。
“喲,大人,您醒了啊。”
他聽到了勞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點了點頭,開始準備出去洗把臉。
然而他的動作僵住了。
他有些怔怔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唔,他記得自己昨天好像穿的不是這麼一身。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沈之繁穿得那套。
……等等!
這是怎麼回事?
他腦海中忽然又十分艱難地冒出了幾個畫面,他有些痛苦地扶住額頭努力回想著。
嗯,昨天他在陽臺吹風,然後他隱隱約約看到了沈之繁的臉。
這裏他有說奇怪的話嗎,應該沒有吧?
他遲疑地想了想,有些頭疼欲裂,然而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不不不,可是,可是如果沒什麼的話,沈之繁的衣服為什麼會在他身上。
勞倫從門外探出一個頭來:“嘿大人,您在做什麼呢?”
勞倫不喜歡回家,通常大家放假的時候都會主動留下來值班。
言朔頭還疼著,手指緩緩地按摩了一會兒太陽穴,遲疑了一下,有些心虛地看著他:“我昨晚……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沒有啊。”勞倫正在拿著手機打遊戲,乾淨俐落地回答了一聲。
言朔心緩緩放下了。
“您只是大半夜起來拆了會兒機甲而已。”
勞倫漫不經心地指了指外面剛剛被言朔定義為“慘烈犧牲”的雪獅S號。
言朔:“……”
……外,外面那個是他拆的?
不能吧。
“不過這沒什麼啦,”勞倫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比起您後來想要開倉庫啟動‘拉斐爾’,順便喊著要幹掉‘斐迪南亞’來說,雪獅號就不算什麼啦。”
言朔:“……”
言朔看著勞倫的笑臉,思緒凝滯了。
“畢竟,對您來說拆機甲也沒幾個錢,”勞倫托著下巴思考了一下,“而侮辱皇室和殺人罪,嗯,通常會判得比較嚴重一點。”
言朔動了動喉嚨,沒能說出話來。
“說起來我們差點沒勸住您啊,”勞倫歎了口氣,“後來大家都醉得很厲害,有些上頭了的喊著要和您一塊去呢,好在我和沈先生還清醒一點,他及時勸阻了您。”
言朔沉默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艱難地詢問道:“我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勞倫歪了歪頭,陷入了苦思:“這個我不知道欸,當時您出來的時候穿的就已經是沈先生的衣服了。”
雖然說沒得到答案但是言朔竟然意外地鬆了口氣。
……因為他隱隱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想知道事情的真實經過。
“我……咳,”言朔努力想為自己辯解一些,但莫名心虛,只能清了清嗓子加大音量道,“我應該,不會做出那些事吧,不是你醉得糊塗記錯了?”
勞倫並聽不出將軍大人口中那點一碰就支離破碎的小期待。
“不會啊,”他繼續乾淨俐落地回答道,“每年您喝醉酒的時候拆機甲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哦言禱要我不要告訴您來著,怕您生氣,哎要我說這有什麼嘛,又不是什麼重要事情嘛,這麼多年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呀。”
言朔:“……”
劈裏啪啦,將軍大人的小期待碎了一地。
他艱難地重複了一遍:“……這麼多年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勞倫興高采烈道:“對呀對呀,拆機甲有什麼的,您每逢喝醉酒經常一開心就出去拆啊,我老是想和您一塊拆的,平時都沒得機會的,哎就是言禱他們每次都不准……欸大人您的臉色好像不太對勁?”
勞倫當然不會知道將軍大人此刻陷入了對自己人生的質疑。
在他……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對自己的酒量和酒品產生質疑過,尤其在不久前和沈之繁的對比之下。
現在他覺得自己彷彿喝了假酒。
“我……除了拆機甲和要去啟動‘拉斐爾’之外,”他十分艱難地復述了這個自己並不敢相信的事實,“沒有做別的奇怪的事情吧,比如……對沈先生?”
這些事只是稍稍……稍稍地展現了一點他平時想做沒做的,比較重要的不是這些。
“沒有啊。”
勞倫繼續興高采烈地笑著,手中繼續撥弄著他的遊戲機。
將軍大人繼續舒了一口氣,拿起旁邊的醒酒湯喝了一口。
“就是您後來要去啟動拉斐爾的時候沈先生來阻止您嘛,”勞倫頓了頓,托腮又回想了一下道,“然後您就抱著沈先生親了一會兒,再然後當著我們的面說要和他結婚,嗯,別的好像也沒什麼了。”
將軍大人喉嚨一顫,差點把醒酒湯噴了出來。
“沒事,這個我們也習……哦不對,”勞倫抖了抖眉毛,“這個我們還沒習慣,以前您沒對我們說要和我們結婚啊。”
威名赫赫、不苟言笑、自律自製的將軍大人現在聽得好像有點快瘋了。
“大人您的臉色真的有點差哦,不會在擔心這些事情吧,”勞倫好奇地看了一眼,“哈哈哈哈哈哈沒事啊,反正大家都知道您酒品超爛啊。”
——反正,大家,都知道,您,酒品,超爛,啊。
很好。
又是一陣劈裏啪啦。
將軍大人多年來的自信心被一舉擊潰了。
“啪。”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被手指按碎的可憐的醒酒湯杯子,手指十分僵硬,大腦基本處於負荷過重停滯死機的狀態。
“您以前不知道嗎?”勞倫絲毫不明白什麼叫做火上澆油,“不應該吧,哦,說起來好像大家每次是都說不要告訴您的,也每次都派人早早收拾好,不過昨天大家都醉啦,現在還一堆人沒起來呢,好像也就言禱家裏有事早點回去了。”
將軍大人伸手撐在桌子兩邊,大腦持續性死機中。
不知道是因為醒酒湯的緣故還是勞倫的描述太過寫實,他竟然真的回想起了一些關於拆機甲的零星畫面。
其畫面非常地……不堪回首。
天知道他以前一直以為這些畫面不過是,做,夢,而,已。
勞倫笑眯眯地通了關,伸了個懶腰繼續打擊將軍大人:“哇哦,這個機甲好帥哦,啊對了,說起來您幹嘛昨晚非要去幹掉斐迪南亞啊?”
他當然不知道在將軍大人心中,斐迪南亞殿下一直介於一個該死和非常該死之間,通常情況後者比較多,原因有2。
1.通敵賣國(奧利維亞說的,基本證實,目前還在徵集證據)。
2.情敵(一直存在很大可能性)。
而鑒於勞倫某些時候的智商,他當然不可能將斐迪南亞的嫌疑罪告訴勞倫,即使喝醉了也不。
“所以斐迪南亞殿下真的像您說的那樣奪走了您的心上人嗎,”勞倫毫不知情地打碎了將軍大人最後的自尊心,“說的好委屈哦,非要沈先生抱著您才肯回來睡覺。”
……很好。
將軍大人撐著桌子的雙手都快撐不住了。
不過這依然不是最後一擊。
“哦沈先生也醒了啊,下午好哦,”勞倫朝外面招手道,“我們大人也醒啦,快過來吧,大人好像昨晚都不記得啦哈哈哈您也順便和大人聊聊昨晚的事情吧!”
將軍大人幽幽地抬頭看著勞倫。
非常、非常想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