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嶸王聽到女兒竟然在拐彎抹角的暗示思念沈琤,又氣又急,心想女兒還是單純,真以為有了婚約就要夫唱婦隨。
這可不行,這門婚事以後一定要毀的,不能讓自己的掌上明珠就這麼陷進去。
「暮嬋啊,你到父王這裡來。」
暮嬋瞧了沈琤一眼,低著頭與他擦肩而過,來到父親身邊站好。
嶸王繃著臉道:「你們雖說有婚約了,但為人不可孟浪。這樣吧,一會吃飯,暮嬋就別挨著你坐了。」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真是機智,見招拆招。
冷靜冷靜,這是你岳父,不可以動粗,吸取前世的教訓。沈琤抿了唇,決定以退為進,嘆道:「是我的錯,全因太過思念暮嬋。我的確應該學會適應相思之苦,前路漫漫,不知還有多少個像這樣刀割般的日子。」
暮嬋聽了,不免又動了惻隱之心,站到父親身後,身處他視線的死角。她看向沈琤,用口型無聲的說道:「亥時,水榭。」重複了兩遍,他若是能聽懂就聽懂吧,聽不懂也不能怪她。
沈琤一開始並沒有破解出來是什麼意思,直到自己低頭模仿她的嘴型念叨了兩遍,才欣喜的抬頭,正想和暮嬋來個眼神交流,才發現她將頭扭到一旁去了。
不過沒關係,沈琤知道她是害羞了,他清了清嗓子道:「王爺,我晚上還要巡營,咱們早些用膳吧。」
嶸王自然是求之不得,巴不得沈琤趕緊走人:「本王這就傳人佈菜!」
這時王妃和世子也到了,沈琤依次拜禮,爭取將自己陣營的兩個人抓牢。
王妃對沈琤是滿意的,笑道:「女婿何必多禮呢。」
世子對他沒什麼感覺,只客氣的道:「都自家人,以後就不必拘禮了。」
嶸王見自己這邊式微,馬上嚷道:「來人——傳菜——」
席間推杯換盞,嶸王起先想猛給女婿灌酒,讓他出醜,但沈琤說道:「不宜多飲,怕明天耽誤行軍。」這可戳到嶸王的怕處了,萬一明天不能拔營可就糟了,便不給女婿喝酒了,只求他毫無障礙的按時啟程。
王妃見女兒一直不說話,反倒有幾分擔心,勸她道:「他明天就要走了,你說兩句吧,祝他旗開得勝。」
暮嬋便斟酒一杯,舉起敬他:「希望你能克敵制勝,出手得盧。」
沈琤哪有不喝的道理,正準備樂呵呵的接過酒杯,就見嶸王站起來將女兒手中的酒杯奪下:「他不能喝酒的!女婿,這杯酒岳父代你喝了!」說罷,真的一飲而盡。
王妃白了他一眼,無奈的嘆氣。
沈琤緊咬牙關,儘量平和的道:「多謝岳父大人了。也對,此時不該貪杯,待到洞房花燭夜,再喝不遲,您說是不是?」
嶸王被這句話戳心窩,便酸溜溜的回道:「俗話說成家立業,我卻不這麼看,應該先立業,再成家!你能攻下京城,還愁沒有酒喝麼。」
暮嬋怕他生氣,笑著解圍:「父王這是激將法,你可要理解他的一片苦心,不要誤會。」
「理解,當然理解,我全聽娘子的。」沈琤說完,見桌上除了嶸王被「娘子」這稱呼氣的吹鬍子瞪眼,其他人包括暮嬋都什麼太大反應,剛才的怒火也就煙消雲散了。
用過飯,嶸王一副為他好的口氣,讓他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耽誤大事,實則是下了逐客令。
沈琤還等著赴約呢,他不驅趕,也會走的,於是假裝告辭離去。
騎馬才行出胡同,轉身就殺了回來,翻牆進了院子。
裡裡外外的看守全是他的人,見是節度使大人,自然不敢作聲,他就大搖大擺的走到水榭旁,等著暮嬋出現。
他來的著實在早,沒等到暮嬋,卻看到嶸王往這邊來了,趕緊找了個陰影處躲藏,就見嶸王背著手站在水榭的欄杆前,惱聲的罵道:「當本王沒聽到嗎?還娘子?給他的臉!老婆子和傻兒子竟連個反應也沒有,真是不知道在想什麼!」
站了一會,突然以非常惆悵的語氣道:「……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唉……杜子美的詩真是切合本王的心境……」
沈琤心說,你也知道戎馬關山北啊,你就會念詩涕泗流,平定戰亂還不是得我們定北軍來。就這樣,還不想把女兒嫁給我。
「你在這兒做什麼?」是王妃,伴隨著她的腳步聲的是她越來越大的聲音:「讓我好找!別憂國憂民了,快回去睡覺。」
「沒心思安睡。皇上逃去了蜀地,就算能收復京城,迎他回來,一個出逃的帝王,君威還能剩多少呢?」
沈琤無力的想,你就不能明天晚上再憂國憂民麼。
王妃沒好氣的道:「這花園裡不時有節度使安排的衛兵巡視,他們還不怎麼認識你,小心黑燈瞎火的把你當刺客抓起來。來,和我走!」
嶸王一聽,縮了縮脖子,哼道:「反正夜也涼了。」這才和王妃並肩離去。
沈琤撇撇嘴,步到水榭,等著暮嬋如約而至。
過了一會,有巡兵路過,他要了盞燈籠,並吩咐他們看到往這邊溜達的人員除了郡主之外,一個不許放過來。
話說暮嬋一路左躲右閃的過來,小心翼翼的就怕人發現,突然見沈琤明目張膽的打著一個燈籠,不禁大驚失色:「快弄滅,別被人看到。」
「你來可不是讓我吹燈籠的吧。不過,你既然吩咐了,我照辦就是了。」沈琤熄滅了燈籠,笑道:「月色這麼好,倒也不用照明了。」
一輪清月倒影在柔軟的水波中,清涼涼的月光灑滿了水面,她的倩影也倒映在其中,更顯得月光美不勝收。
暮嬋心裡有些發慌,但來都來了,總不能再走:「我父王今天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畢竟遭遇這麼大變故,他的脾氣變了許多,他以前是個很溫和的人。」
沈琤無所謂的道:「我把他掌上明珠搶跑了,他恨我是應該的。」轉而想起了什麼,失望的道:「怎麼,你晚上把我約出來就是替你父王解釋的?」
「也不全是……」
沈琤仿佛澆灌了的枯草,心中立即蓬勃的長出七八個壞心思:「哦?那是什麼,你不如坐下慢慢說。」沒成想,暮嬋竟真的聽了他的話,不僅坐下來,還與他同坐在一個石條凳上,雖然兩人中間還有距離,但他只要展臂就能將人摟進懷中。
冷靜,明天就離開了,獸性畢露惹她傷心的話,連個補救的機會都沒有,不能太衝動,他按兵不動,面色如常的道:「……你不管說什麼,我都聽著。」
暮嬋恨自己沒用,明明流淌著豪放的血液,她的姑奶奶們,姑奶奶的姑奶奶們各個都是彪悍的女子,怎麼她和未婚夫說幾句暖心的話做告別就忸怩上了。
「其實,在見到父王前,我一直擔心婚約是假的,現在終於知道不是了,真是太好了……」她本就生的明豔妍麗,如今在月光下略帶三分媚態的展顏一笑,端的是美麗不可方物。
沈琤今夜明明沒喝酒,卻像是醉了:「所以你就是我娘子,我沒叫錯吧。」
「唉,可是你卻要走了,防止你忘了我,我送你一件東西,睹物思人,別忘了今晚的月色和我。」
沈琤見她並未隨身攜帶任何物件,衣衫也是薄紗不能藏東西,想必是她現在便貼身戴著的,心弦不由得蕩了幾蕩:「是什麼?」
暮嬋的耳邊響起了世子妃的話,她說你約他出來,讓他閉眼睛不許看,你放心他必然會偷看的,你便裝作不知無覺的解掉褻衣,他一準將你的動作看在眼裡,你如何用纖細雪白的手指挑下脖頸後的褻衣緋紅帶子的,你如何將帶著體溫和香氣的褻衣放在他手中的,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掉。哎,不好意思?外面的妖精不知比你段位高多少,這兒才哪兒到哪兒,聽嫂子的,準沒錯。
「你別偷看……」
「絕不偷看!」是不可能的,沈琤閉上眼睛後,很快便瞇起一隻眼睛,偷偷瞄她。
暮嬋緩緩抬起手正欲動作,但在半空中停頓住了。
殺雞焉用牛刀,現在的狀態,還不至於用此法。
她的手指滑向耳後,取下一只珍珠耳璫,又摸出自己的帕子,將耳璫放在上面:「睜眼吧。」
沈琤全然不知自己錯過了什麼,只覺得她耳璫的姿態溫柔妖嬈,又見她贈予自己貼身物件,忍不住笑道:「給我的?」
「只給你這一只,另一只還在我這裡。你看到它,便要記得它們是一對的,心裡是盼著團圓的。」
沈琤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一把將她拽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聲音低啞:「……我就知道你心裡早晚會有我……」
暮嬋暗自慶幸,還好沒聽嫂子的,殺雞焉用牛刀,對他何須下虎狼藥。
不過,現在自己是不是也有點做的過火了?
他這麼興奮的抱著自己,沒放手的意思,今晚上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