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小埃德加發表了一長串的發言， 說得是激情澎湃、汗流浹背。最後還高舉他的小短手， 作呼籲狀，試圖拉攏他所說的那位外援登場與他一起進行勸說。

　　然而，沒有回應。

　　白茫茫的夢境裡除卻他們二人的呼吸聲外， 並不存在第三位人士的響動。

　　對於這個結果， 小埃德加很是震驚。他對著空無一物的地方吶喊道：「原來『你』所說的喜歡都是騙人的！？」

　　「……」依舊沒有回應。

　　「嗚， 太過分了啦。這樣不就顯得我像是在自說自話了嗎。」 飽受打擊的小埃德加噘著嘴開始哼唧個不停。

　　見小埃德加終於停下了3D立體環繞聲的演講，埃德加手速飛快地將小埃德加的撅著的嘴唇捏成了扁扁的鴨子嘴狀， 徹底終止了宣言。

　　「唔、唔嗯嗚！」

　　在一片聽上去非常委屈的悶哼聲中， 埃德加扭頭看向了那始終空無一物的空地， 笑眯眯地開口道：「說話吧。」

　　「……！」小埃德加當即震驚地瞪大了本就圓滾滾的雙眼。

　　——那個可能成為外援的傢伙果然從頭到尾都待在那裡聆聽著一切，但既然「我」這麼說了的話……原來無論是我這次突發的勸說，還是剛才才想到的外援，其實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所以從最開始就只是在逗我玩？

　　大人的成熟在哪裡？

　　疑問三連後， 小埃德加看向埃德加的目光裡控訴與委屈的量都翻了好幾倍。

　　而這時，無盡的茫茫白色中出現了一個極小的金色閃光， 小埃德加心心唸唸的那位外援就此登場了。

　　鏡頭湊近一點，再湊近一點，再再再湊近一點。

　　多次聚焦後，閃光緩緩凝聚成型， 出現在那裡的——正是聖盃。

　　終於能夠重歸話癆的本職的它得到許可後開始了自己滔滔不絕的語言藝術，他說道：「啊，親愛噠，我現在已經可以開口了嗎？」

　　「我說的喜歡都不是騙人的！我喜歡親愛的！超喜歡！最愛了！」

　　「而且仔細一看， 一大一小兩個親愛的居然坐在一起什麼的，這兒就是天堂嘛嗷嗷嗷！」

　　埃德加：「謝謝你的喜歡，我很高興呢。」

　　聖盃：「哇哦！哦呼！呀吼！！！」

　　小埃德加：「……」

　　他以前就覺得這個迷你杯不太可靠，不過現在近距離的接觸後，感覺何止是不太可靠啊，簡直是非常不可靠。

　　可考慮著這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小埃德加猶豫再三、連連做了五個深呼吸後，還是將臉上那個「遲早要完.jpg」的表情換成了可憐巴巴的模樣，撇著張被埃德加按住的鴨子嘴，用精神力祈求道：

　　「大聖盃大人~請和我一起來勸勸這個死腦筋的未來的我吧！」

　　「呀啊啊！能夠完美地利用當前優勢賣萌的親愛的！被親愛的這麼懇求簡直死而無憾！」聖盃驟然傾斜了45度角，好一陣子才緩回來，「說的也是呢！如果我同意的話，應該就可以利用收集來的龐大魔力為親愛噠的計畫作出些阻礙的吧~」

　　「但是，我拒絕。」

　　「違背最喜歡的人的意願什麼的，我果然還是做不到。」

　　「小時候的親愛的超級棒，但始終都只是個『過去』而已。最重要的，一直都是處於當下的人與事啊……啾~」正嚴肅地說著，聖盃突然就原地抖了一下。從聲音來判斷的話，那動作大概是拋了個飛吻過來。

　　「嗚，我怎麼就一點都不意外呢……」在聖盃的話語下心情起、伏、起、伏、伏的小埃德加垂下了腦袋。

　　「接下來還有什麼勸說手段嗎？」抖了一下膝蓋，便將小埃德加輕鬆抖下的埃德加饒有興味地問道。

　　「……沒有了。不過，我是不死心。」小埃德加只垂頭喪氣了一秒，就又憑藉著年輕氣盛的狀態振作了起來。

　　埃德加將腦袋轉向左邊，他就跑到左邊。

　　埃德加將腦袋轉向右邊，他就跑到右邊。

　　「看來是沒什麼好說的了呢。」注視著面前這執著得彷彿磁鐵成了精的幼年的自己，埃德加深感自己與他在時間的消磨下真是判若兩人。但再怎麼有意思，如今的這個精神體除了在夢境中騷擾自己以外，已經沒有什麼其他的貢獻與價值了。

　　埃德加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地將「自己」與自己一同從夢境中驅逐了出去。

　　……

　　隔著幾層精神領域裡的迷霧，埃德加已然隱隱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弱小光芒。正準備甦醒之際，聖盃卻突兀地出言挽留了他。

　　「親愛的，再多待一會兒吧。」

　　「雖然我願意為親愛的付出一切的一切，一點小金庫也不留，也知道親愛的永遠都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但至少多多停留在歡樂的時光裡呀。」

　　「咳咳，」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畫風與往日不同，聖盃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歡脫地解釋起了緣由，「親愛的所要去的時空是另一個位面的世界，正如親愛的無法操控靈力、魔力、念能力一樣，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吸收那個位面裡的能量！」

　　「所以所以，再攢一些能量再走吧！人家還想和親愛的多過會兒雙人世界嘛~~~」它的尾音顫出了新高度，顯然從小埃德加那裡學來了些無用的東西。

　　而埃德加也並沒有回話。

　　他沉默地撓了撓聖盃的杯壁，令它癢得前仰後翻後，就此徹底揭過了這番話題。

　　…………

　　……

　　「吱呀——」

　　埃德加一打開房門，便因這舉動將門外的人（刀）給嚇了一跳。

　　小烏丸微微垂眼，掩下了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接著，他再次抬起頭看向了埃德加，真心地讚歎道：「正如那些孩子們所言，主公的身手果然了得，即便吾已站在屋外也依舊全然未覺啊。」

　　「多謝誇獎~」埃德加不客氣地接下來讚歎，並將門再次展開了些，迎入更多戶外的光線，「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他詢問道。

　　「其實也無事，」小烏丸揚起紅唇，微笑著解釋了起來，「子輩們正聚在一塊兒玩得很是興起，吾便思量著前來一盡刀劍之責，守護主公入眠呢。」說完，他還抬了抬右臂，向埃德加示意那半掛在他臂彎上的薄毯。

　　「嗯，真貼心，」埃德加也回以了一個溫和的微笑，繼而輕輕搖了搖頭，「但是不用了，最後一夜已經過去。」

　　嗯？

　　聞言，小烏丸不禁側頭眺望了下屋簷外依舊灰濛蒙的夜空。

　　——數層陰雲的籠罩之下，略顯黯淡的月牙正若隱若現地掛在天邊。而另一個方向，朝陽也確實安穩地沉睡著，連幾絲朦朧的光亮也未曾展露出來。

　　將現在稱之為『一夜已經過去』的話，未免太早了些。

　　然而小烏丸還來不及多加疑惑，便見埃德加突兀地將手伸向了他的右臂。

　　想要毯子嗎？

　　小烏丸配合地抬高了臂膀，卻又見埃德加輕輕將掌心搭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在一人一刀鮮明的體型差距之下，埃德加輕而易舉地用單手便環住了小烏丸與短刀不相上下的纖細手腕。用帶著些許涼意的蒼白指尖細細摩挲了一陣小烏丸那未被薄毯與衣袖覆蓋住的一小塊皮膚後，埃德加輕笑一聲，鬆開了手。

　　「小烏丸還真是『小』啊，有什麼想吃的話，就多吃點吧。」

　　…………

　　……

　　「扳手腕大賽的最終戰，現在即將開始啦！」

　　以往雖然廣闊但最多就用來進行捉迷藏的庭院現如今被眾刀劍們擠得是滿滿噹噹。只能從他們偶爾的縫隙間，隱約見到其中擺放著一套桌椅。

　　厚正站在一張小板凳上，再次擔當著主持人的工作。他正手握住刀柄假裝自己正拿著話筒，莊重地說道：「請容我來向大家介紹打入決賽的兩位參賽選手。」

　　「首先，是站在我左手邊的第一擂台賽冠軍、當前本丸中打擊數值最高的極化半暗墮短刀——小夜左文字！」

　　小夜：「唔。」

　　「啪啪啪啪啪！」左文字的兩位兄長齊齊賣力鼓掌。

　　「看來是很有自信啊，」不知從哪裡看出小夜的自信的厚轉頭、努力仰著脖子看向了另一邊，「其次，則是站在我右手邊的第二擂台賽冠軍、施展著種種不重複的陰謀詭計、成功誘導強者失敗的陰險狡詐之輩——次郎太刀！」

　　次郎：「喂，差別待遇呀！雖然人家有時候會用點小手段，但大多時候也都是靠著大太刀的實力的哦！」

　　厚無視了第二位選手的發言，繼續解說道：「那麼，最終能夠得到主人今天份的近侍資格的選手……究竟是何人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買定離手！」博多小小聲補充道。

　　被略過了的次郎太刀也不在意裁判的偏心，猛地灌了一口酒後，豪爽地向小夜抬起了手臂，「來吧——！」

　　……

　　眼看戰況越發激烈，已經到了決勝局的時刻。小烏丸在這時卻好似正思考著什麼嚴肅的問題般，抱著薄毯，眼睛眨也不眨地幽幽然從比賽場地中徑直穿了過去。

　　險些被踩到手的小夜：「……」

　　比賽自然是因為這位觀眾的烏龍表現而就此暫時終止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被好奇心擠走了所有不滿的刀劍們轉而齊齊圍住了小烏丸。

　　一向以父親自居的小烏丸竟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那些往日會被他認真叮囑以及關愛一番的子代們，還發著呆毫不優雅地踩著桌子往前走，可以說是超小概率事件了。

　　而小烏丸也在被團團包圍之時回過了神。

　　「為父確實有一疑問。」

　　他向刀劍們說明了事情的由來，「——。」

　　「難道是在介懷吾的體型嗎，可刀劍男士即便骨架纖細也依舊不影響其戰力。而主公也必然知曉此事，卻依舊如此提及。定有一番深意在其中啊。」小烏丸輕柔地拍了拍手中的薄毯，說是有著疑問，面上的笑意卻從未止住。

　　本來想幫忙的刀劍們在認真聽完後倒是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這難道不是炫耀嗎？」

　　「剛才的其實只是演技吧？」

　「為的就是將主人關心了自己這件事說出來是吧！」

　　「稍等一下，您是說您在我們都為了近侍名額而拚死奮鬥著的時候，已經偷偷站在主人的門前了嗎？？？」

　　面對種種質疑，被戳穿的小烏丸淡然一笑，「呵呵，勿被眼前短暫的利益糾葛束縛住視野。這是為父想教給你們的呢。」

　　「……」

　　轉眼間，一場互幫互助的活動就要演變為奇怪的內鬥了，但很快卻又有了新的轉折——

　　在噼裡啪啦的電光火石之中，五虎退顫顫巍巍地舉起了小手：「那、那個……如果不對的話請不要生氣……可，『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這句話我在和亂醬一起看的電視劇裡聽到過。」

　　「那是、是…醫生專門對癌症晚期的病人用的安慰話語……所以，那個，大家請不要再和小烏丸大人爭吵了，他已經很可憐了……嗚！」

　　話音剛落，五虎退的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了好幾圈。他後來都哽咽地說了些什麼大家都沒怎麼聽清，但小烏丸好像真的不幸患病的印象倒是深刻地留在了大家的心中。

　　陸奧守大驚：「好不容易才成為同伴，還沒有留下什麼回憶就要分別了嗎！不要啊！」

　　在他那份悲傷的烘托之下，得到共鳴的刀劍們再次紛紛地圍住了小烏丸，眼中滿是憐惜。

　　「……現在的小輩，不容小覷啊。」小烏丸確切地感受到了被孩子們熱情簇擁的感覺，卻無法切實地高興起來，一時間心情複雜得堪比聽到埃德加後續言論時的狀態。

　　（——五虎退：主人說過不喜歡爭吵與內鬥的，被主人感知到我剛才勸阻成功的畫面後會不會得到誇獎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