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明明胸口都已經疼痛得帶動四肢微微抽搐起來， 但小櫻還是緊緊抱住了埃德加的脖頸，猶如抱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處於高處，擔憂地嘶吼著的雁夜， 只是以類似抽泣卻沒有絲毫眼淚的狀態向埃德加低語:「你……您，是神明大人嗎，神明大人來救我了嗎？」

　能在瞬間消滅掉無數的蟲堆，清理出一條潔淨的道路，甚至來得她的身前伸出手給她這樣無能無用、沒有絲毫價值的小孩一條選擇自由的機會，這只有「神秘大人」可以做到了吧！

　「是的哦。將你從黑暗的蟲倉中救出的神明大人來啦~」埃德加毫無羞恥心和慚愧感地承認了這個稱呼，他向懷中的幼女詢問，「拉住我的手，又死死地貼住我的身體，可以理解為你願意獻上自己的一切來向我效忠嗎？」繼承認稱呼後， 他又正大光明地把救人的代價拔高了一大層。

　「我當然願意！」小櫻以細小的尖叫回應了這個問題， 「小櫻已經不期望回家了， 會一直乖乖聽話的。請救救小櫻吧，小櫻好痛啊！哪裡都痛！」

　小櫻不停顫抖， 那柔軟嬌嫩的小手甚至將埃德加的衣領抓得亂成一團， 表現出了極大的恐懼。

　「乖~乖~」埃德加輕輕拍打著女孩兒的背部，以精神力麻痺她的感知， 瞬間便痛覺消失的小櫻為此瞪大了眼睛，奇蹟， 是神明創造的奇蹟發生了嗎？這一切都不是幻覺？她那無神的雙眼中終於切實地流出了淚水。

　「嗚。」她連哭都細聲細語， 生怕驚擾了什麼， 再次得到懲罰。雁夜看到這一幕心都要碎了。

　不過那位鐵石心腸的servant對此反倒是笑出了聲:「你們一家可真是可愛得不行啊。」這樣說著，他毫不留情地伸手向小櫻的胸部進行摳挖。

　即使長相帥氣，但在這陰森且冒著綠光的蟲倉之中，一位男子笑眯眯地捅了一個年幼的少女，似乎還要挖出她的心臟……這一舉動被眾多蘿莉控報警、痛罵至死也不是不可能了。

　對於旁觀了全程的雁夜來說，若不是看見了小櫻一開始捂著胸口異常疼痛的樣子，光是埃德加當前的舉動，他就已經要付諸三個令咒要求servant自殺了！

　即使為他獻上了生命，但和小櫻的安危比起來，果然還是殺了他再自殺好了。(殉情？)

　雁夜就這樣，眼神彷彿死掉了一般陷入了思考，還時不時如同產房外的父親，考場外的家長般不自覺地因緊張而握緊拳頭，敲擊著地面。只恨自己這虛弱的身體，竟連下個濕滑的樓梯都不做到。

　而親身經歷著現場的小櫻倒是很淡定的樣子，她被切斷了對痛覺的感應後就只能感受到埃德加右手對她胸腔內部的溫柔觸摸。這動作並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粗暴，捅得很是乾脆利落，在深入其中時，甚至能察覺從那隻手的手腕傷口處滲出的血跡滴落在其中這種細微的感覺。

　她不由得打量起面前的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正很認真地為了救她而聚精會神呢！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已經沒有了父親、母親，以及姐姐的她居然還能得到這樣溫柔的對待……沒有疼痛感的碰觸應該就可以定位為溫柔了吧？

　雁夜叔叔真的如他所說帶來了希望，而且不只是單純的希望，還帶來了能夠創造並給予奇蹟的神明！

　我必須要為神明大人做些什麼才行，單單只是獻上自己的一切可以嗎！我明明是那麼無能而弱小，這樣輕如浮毛的靈魂怎麼配得上神明賜予的奇蹟，會遭受神罰的！

　小櫻的眼睛明明暗淡無神，卻能從中溢出超乎常人的情感。

　一切是那麼的異常，卻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小櫻那本就脆弱柔軟的內心在受到了殘忍的虐待與無情的欺壓後早已變得千瘡百孔，她將自己放在了一個極其低下的地位上。如今卻在放棄一切後突然得到了救贖！這極大的反差使她找不到平衡點，只覺得骯髒低劣的自己是承受不了這麼充滿希望的結局的。

　埃德加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對此只是笑著輕刮了一下小櫻的心臟，傳輸了一絲安撫意味的精神力，防止這噗通跳動的內臟真的因太過激動而跳出胸腔。

　不過連他都沒有想到，即使經過了精神力的催眠，效果卻才勉強與剛才的那個微笑相抵。這只能說明小櫻也屬於精神力強大的類型，在自己執著的東西上極為孤注一擲，幾乎放棄了對其他所有的防禦，唯獨某一項不能被輕易改變。

　而她現在所執著的，竟然正是對「神明大人」的奉獻之心。

　奉獻之心這一概念甚至延伸到了真實的心臟上，這份心臟激烈的跳動也是面對著神明而生，是獻給神明之物。

　埃德加雖然可以靠著強力的洗腦來去除小櫻的執念，但深感這一點很是有趣的他高高興興地取消了自己的小動作，轉而專心地為她治療。

　小櫻之前的痛苦主要來自於瑪奇裡，他放棄了自己維持生命的術式，並將魔力都封鎖住轉交給了埃德加。這也就導致他一開始放置於小櫻體內的，帶有二分之一精神力的本體蟲也變得灰飛煙滅。

　好不容易經過改造適應了額外之物的身體突然又遭受到巨變，這當然會使得小櫻更加得痛苦起來。若是將之置之不理的話，其實也會漸漸緩解，但破敗的術式必然會導致小櫻施展魔術時出現種種不良反應。

　自認還是很善良，會完美達成臣子所願的埃德加自然還是準備徹底解決這個後患的。因此他現在所做的就是找到那條蟲所化的塵埃所在，並將其全部取出。

　最快的方法就是用精神掃瞄，再輔以血液將灰塵一顆不漏的包裹住了。

　於是，小櫻就感受到了神明大人在她不停跳動的心臟上進行摸索，並在最後牽拉出了什麼被血液包圍的長條狀物件。

　她沒有絲毫被穿胸、失血過多開始暈眩的恐懼感，反而因神明將視線投注於她的身上、神明為她費神地進行救治這類的事而欣喜不已！

　埃德加為這份冷靜中的癲狂感到愉悅，用滿是鮮血的手捏了捏小櫻的臉頰。女孩稚嫩的臉龐留下了一個可怕的血印，但她反而高興地予以一個笑容。可以看出小櫻已經很久沒有微笑過了，她的表情非常的僵硬。

　這導致這個畫面看上去有些恐怖又有些好笑，埃德加最終還是將她身上的血跡收回，再在經過篩選後補充回了原主人的體內。

　他抱著已經平安無事的小櫻一步步返回到了雁夜身邊，蹲下身向master示意任務完成。雁夜見狀立刻撐起身體試圖接回孩子。

　這回倒是小櫻不配合，她的雙腳已經在埃德加的俯身下碰觸到了地面，但她在面向熟悉的、為她獻出了所有的雁夜時，還是固執地回頭看著埃德加，得到了點頭才撲進了她喜愛的雁夜的懷中。

　「……雁夜叔叔，是你拜託神明大人來救我的嗎。」小女孩在被死死環抱住的情況下，趴在雁夜的胸膛前悶悶地問道。

　畢竟自從來到了間桐家她便受盡了磨難，小櫻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通過埃德加與雁夜的相處，她自行做出了這樣的推理。

　「是的，我是你的雁夜叔叔，我來救你了，我們可以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再也不會痛苦了！」雁夜的腦回路明顯與小櫻沒有任何重合，感受著胸前真實的體溫的溫暖，他一心只想快點帶著小櫻離開。

　小櫻偷偷從雁夜的懷中轉頭，看到了埃德加對他們施以的微笑才再次鬆了一口氣。

　神明大人沒有出現對於被雁夜叔叔驅使、無視這種事的不悅真是太好了！不愧是神明呢！

　而埃德加只覺得，這兩位真是太有意思了，孩子思考問題太過死板、大人的思維又過於理想化，簡直正相反。

　若是沒有他的插手，雁夜的末路會如何，小櫻又會長成什麼樣呢。大約沒有機會見證這種結果，埃德加只得下定決心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好好「照顧」這兩個可愛的人。

　他這樣想著，愉快地帶著怎麼也不願意和小櫻分開的雁夜踏出了間桐宅。

　「陽光……」雁夜反射性地就想將兜帽戴起來，卻反應過來自己能動的那隻手已經有了要抱住的對象。

　他沒有不知所措，只有滿心的歡喜，在埃德加和小櫻看來笑得甚至有些傻氣。不過在外人眼中，他的臉頰佈滿青筋，左眼甚至覆蓋上了一層白翳，這幅堪比毀容的面龐上出現笑容只像是猙獰的獰笑，這使得路人們紛紛繞開這裡走動。

　——若不是有著可愛的小櫻與帥氣得非比尋常的埃德加在他身旁，被報警也未嘗沒有可能。

　於是直到這時，已然達成了全部願望的雁夜才反應了過來一些重要的東西。

　並非是自己的外表、刻印蟲、小櫻的狀態這些日後可以慢慢調整之事，而是更為緊迫的——現在正是聖盃戰爭的準備時期。

　即使他已經完成了願望不參與聖盃戰爭也可，但埃德加那難以猜測的意願先不提，其他的參加者可不會認為他會放棄戰爭。他們始終都有傷害到和他待在一起的小櫻的可能性。

　另外，根據間桐家使魔傳來的信息，caster還未被召喚出來，saber和lancer似乎有被目擊到類似的可疑身影，但所在地均是國外。

　也就是說，當前最重要的，就是掩藏住埃德加berserker的身份才對！

　他將這個情報告知於了埃德加，希望他立刻靈體化隱藏自己，卻得到了埃德加不痛不癢的敷衍，還被揉了幾把頭髮。

　在雁夜惱怒之前，埃德加停下了調戲，向他進行解釋:「我可愛的master呀，請你看看周圍，我要是靈體化了，麻煩的可是你哦？」

　雁夜向附近掃去，這才注意到竟有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包圍住了他們！這是怎麼回事！剛剛不還都繞著這裡走嗎？難道是什麼魔術師的陰謀！？

　他附耳傾聽，才聽到人群中有幾位女子高中生正在小聲議論。

　「這是在拍綜藝節目嗎？有隱藏攝像機的那種？」

　「呀，那我剛才不會被拍進去了吧！嗚，我沒有化妝啊……」

　「小女孩好可愛，男人臉上的妝也好逼真，最重要的是中間那個長得太~帥了——！」

　「……」雖然很感謝路人們給他們找的藉口，但雁夜又是無措，又是無語，只得向發現人埃德加看去。於是他猛然發現自家servant正在朝人群眨眼發出wink，引得又是一波小聲尖叫與議論……

　也是這時，他才彷彿剛注意到雁夜的眼神一般，狀似無辜又無奈地攤著手聳了下肩。╮(￣∀￣)╭

　這傢伙！究竟！知不知道！聖盃戰爭！是要保密進行的！！！

　雁夜差點又要吐血三升(物理)，被小櫻輕輕地扯了下袖子才平復了內心的波動。但他平復得太早，埃德加竟向人群搭起了話，還反駁了他們的腦洞！

　「非常對不起，我們並不是演員，這裡也沒有攝像機，讓大家驚慌了。」埃德加單手撫胸，表示歉意，「我剛到達冬木市，前來幫助我生病了的好友，沒想到竟然引起這樣的騷動，真的是，太抱歉了。」

　反駁眾人的言辭往往會引起群眾的逆反心理，為什麼不跟著他們的話頭接下去啊！笨蛋berserker！

　雁夜在心中氣到火冒三丈，但卻又不能在大家面前，更重要的是小櫻的面前，做出什麼反駁「神明大人」的舉動。畢竟他剛一有動作，小櫻就會按住他，為了能和她多多接觸，雁夜最終還是忍了下去。

　不過結果竟然是——偏偏這樣漏洞百出的話語，得到了眾人的認同！

　事實上，冬木市作為一個海濱小城，人口並不多。大家對於間桐宅邸還是有著很深的印象的，這間屋子龐大又帶著點陰森，都傳出了些許都市傳說的意味。

　於是其中的住民自然也得到了不少關注。因此其實已經有一兩人認出了雁夜與小櫻，並在少有的幾次接觸中，明白間桐家溫和的次男是真真正正的毀容了，性格也變得陰暗不少。

　正因為這樣，有身處外國的帥氣友人擔心地前來照顧這種說法反而比拍攝來得有道理，邏輯上也可以說得通了。

　既然沒有攝像機在拍攝，人們對於病弱鄰居、可愛女孩，以及帥氣男子的關注度也就慢慢減弱衰退，不如之前那麼興奮了。

　人群緩緩散去。

　「……」還真的有用啊。雁夜將看向埃德加的眼神改為了敬佩。小櫻則以瞭然與愛慕的目光予以注視。

　埃德加回覆給兩人一個燦爛的微笑。

　他拍了拍手，將他們的注意力通通聚集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放空大腦的讚歎上後，探討起了下一步的計畫，或者說命令……？

　埃德加一本正經地說道:「接下來的行動，還請兩位陪我去買幾件衣服吧？」

　「……！？」雁夜不由得再次瞪大了眼睛，過於驚嚇之下，甚至瞪成了大小眼。

　這可是聖盃戰爭啊！能不能好好做備戰準備了！工坊、陷阱、情報！哪一個都比衣服重要吧！

　雁夜(土撥鼠叫喊.gif):如果不是我打不過你，旁邊還有可愛又溫柔的小櫻攙扶著我，我要去掐你脖子了！掐到窒息、失憶、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