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邵珩不想跟她爹計較這個, 又拉著她娘的手繼續問:「娘,你們倆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小孩子家的,你問這些做什麼, 這事自有爹娘來處理, 你先回去, 不能跟任何人提及此事知道嗎?」長公主一臉嚴肅地說。
邵珩原本還想再問問,又看自個兒爹爹黑著的一張臉,一時間心裡發怵, 便乖巧地點了點頭,默默轉身走了。
長公主無奈地搖了搖頭。
邵丞相嘆息一聲:「前幾日你因為潯陽的婚事操心,總覺得高不成低不就,我原想著阿湛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佟嬤嬤對潯陽也極好, 待阿湛考了仕途將潯陽許嫁給他是再好不過的,你也必然放心。如今還未曾與你商議此事, 又出了這樣的岔子。」
長公主略微有些驚訝:「我只當你真不著急兒女的親事呢。」
邵丞相走過來伸手攬過她的腰肢,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我原是不急的, 但捨不得你憂心。你一直不想她入宮, 思來想去, 原本阿湛仕途順利是最合適的女婿人選, 你說呢?」
長公主點了點頭,佟湛對潯陽的心意她看得明白,潯陽若是嫁給了他,將來的日子只怕不會比自己現在差。不過……
她想了想嘆息一聲:「主意雖好, 但我瞧的出來,潯陽拿阿湛當哥哥看,你若一聲不響為她指婚,她也未必肯嫁。如今暫且不說潯陽的親事了,阿湛的事倒是該想想怎麼解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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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當空,繁星點綴。
入了夜的長安城格外寂靜,空蕩蕩的街上除了家家戶戶門前點著的紅燈籠還有些暖意之外,一切顯得有些蕭瑟。
中秋將近,夜裡冷風吹拂,寒涼入骨。
偶有幾個醉漢笑鬧著踉踉蹌蹌走過,嘴裡說上一些污言穢語;或有急事的路人匆匆趕著路。
「大夫,您再快些吧,我姨娘的病怕是撐不住了。」一個輕柔而又急切的女聲自胡同口響起。
接著便見兩個十四歲左右的小姑娘領著一個肩提藥箱的老者匆匆拐到了大路上。
老者有些氣喘吁吁,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姑娘,這再急也得一步一步走啊,你說我也一把年紀了,哪經得住這般折騰?」
一個身著櫻紅色衫子,外披黑色斗篷的姑娘言語間帶了祈求:「大夫,人命關天,您就行行好吧。」
透過一戶人家門前的燈籠,隱約瞧見她的相貌。唇紅齒白,模樣雖算不得出眾,卻也是小家碧玉,別有一番韻味的。
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長俊伯府的五姑娘邵璃。她是長俊伯府的庶女,姨娘體弱,她們母女二人平日裡依仗著伯夫人崔氏才能勉強度日。誰知今夜姨娘的咳疾突然犯了,她去求崔氏找大夫,深更半夜的,崔氏哪裡會管她們的死活。
她一個沒什麼地位的庶女府中上下也無人相幫,這才和自己的貼身丫鬟綿衣出來請大夫。
這劉大夫原本也是已經睡下了,又耐不住這姑娘苦苦哀求,甚是可憐,這才決定前去看看。又看她是個孝順的,便加快了些步子,出口安慰著:「姑娘別急,你姨娘的病我也是看過幾回的,想來不會有大礙。」
這邊幾人走的急,卻沒發現迎面撞上來個醉漢,邵璃直接便撲進了他的懷裡。
邵璃嚇的大叫一聲後退了幾步,還未反映過來,那醉漢卻已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
夜色下雖看不真切,但憑著那人的體型來看應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邵璃小心翼翼走過去看了看,待看到那男子俊逸的臉時,神色頓時一變,急忙蹲下去喚他:「湛大哥,怎麼是你,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啊?」
綿衣見自家姑娘喚他湛大哥,便知是邵丞相府裡的奴生子佟湛了。一年前她家姑娘陪夫人和大姑娘去清涼寺上香,不幸跌落懸崖,得佟湛相救才撿回一條命。自此她家姑娘便對那佟湛唸唸不忘的。
綿衣覺得,這佟湛雖好,到底是個奴生子。她家姑娘雖是庶女,但性子好,與其想著佟湛倒不如在夫人面前好好表現,縱使將來嫁個庶子也是比個奴生子要好的。
「姑娘,咱們還是救白姨娘的病要緊,先別管他了吧?」綿衣說。
邵璃聞此卻有些生氣:「綿衣,你當知道的,湛大哥救過我的性命,如今看他這般,我怎麼可能不管他?」
她說著,想了想又道:「這樣吧,你先帶劉大夫去給姨娘看病,我送湛大哥回丞相府。」
「可是……」綿衣有些不放心自家姑娘跟佟湛在一塊兒,這人喝了那麼多酒,若是對她家姑娘不尊重可怎麼好?
「快去!」邵璃難得威嚴的命令道。
綿衣知道她家主子雖然表面上性子軟和,看上去柔弱可期的模樣,可實際上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一時間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對著劉大夫道:「大夫,我先帶您去給我家姨娘看病。」
見綿衣和劉大夫走了,邵璃才推了推地上的佟湛,急切地喚著:「湛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她雖與他接觸不多,卻也暗中關注著他,她還是第一次瞧見他這般頹廢的一面呢。
地上的男人醉的不省人事,邵璃無奈之下試圖將人拉起來。可她身板兒小,哪裡拉得動這樣高大的男人,試了多次,額頭上已經滲出汗來,地上的人仍舊紋絲不動。
邵璃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她想了想只好對著佟湛說:「湛大哥,我拉不動你,你在這裡等著,我去丞相府找人來接你回去。」
她說完正起身要走,卻被佟湛拉住了手:「我不去丞相府,我不想看到她,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邵璃柔軟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她臉頰頓時紅了紅,心上某一處好似被狠狠撞了一下,雙唇顫動兩下,輕聲問:「他……是誰?」
佟湛卻再次睡了過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邵璃尋思著,莫不是佟湛跟邵丞相發生了什麼矛盾?這麼晚了,他喝得爛醉如泥,丞相府連有人出來找都沒有,她去丞相府喊人會不會幫了倒忙?
猶豫了一下,她逕自走了。
不多時便領了十六七歲的少年走過來,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佟湛:「小二哥,我哥哥就在那兒。」
這是福來客棧的店小二,邵璃一時間無處安置佟湛,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店小二身板雖小,但到底也是經常做力氣活兒的,將地上的佟湛拉起來並不費什麼力氣。他講佟湛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便往客棧走。邊走邊同邵璃聊著:「這麼晚了,你哥哥怎麼喝這麼多酒啊,也不讓家裡人來接。看你們的穿著,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
邵璃道:「我哥哥跟我爹起了爭執,被趕了出來,我也是沒辦法了才讓他先住在你們客棧裡,等回頭我爹的氣消了,我再來接他。」
店小二到是對邵璃的話不疑有他,只笑著點頭:「你對你哥哥真好,他能有你這個妹妹可是福氣呢。」
邵璃面上染上一抹霞色,放在身前的兩隻手攪動幾下手帕,抿著唇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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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自回了蒲凝院便心事重重的,湛大哥竟然是皇子,這件事實在太讓她震撼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湛大哥送她去喬國公府,她與湛大哥兩人在馬車裡坐著,她當時覺得湛大哥眉眼有些像岑栩,那時候她以為是自己晚上老見到岑栩魔怔了,如今再仔細想來,倒還真是有幾分相似的。
岑栩莫名其妙多出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來,也不知道他會是個什麼心情。
夜裡的時候,她到了御書房也沒怎麼說話,整個人呆呆的。
岑栩感覺她有些反常,不免擔心地詢問:「你怎麼了,這麼半日了一句話也不說?」
湛大哥的事此時還未昭告天下,看爹娘的態度怕是要晚些日子才能解決,她自然也不敢把這事告訴岑栩。她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犯困。」
「真的沒事?」岑栩不太相信地繼續問。
「我能有什麼事啊,整天能吃能睡的。」
岑栩想了想,覺得她這話有道理,便也沒有再問。他一把將她扯進懷裡:「再過段日子便是中秋了,長安城裡會很熱鬧,咱們出去玩吧?」
「中秋?那你不是應該在宮裡陪著太皇太后和安王一起過節賞月的嗎?」
岑栩說:「皇祖母年歲大了,我和皇兄陪她坐一會兒她便要去休息,我說的是晚上陪皇祖母賞月之後,咱們一起去玩如何?」
「跟你?」中秋的確很熱鬧,她也是個愛湊熱鬧的,可跟岑栩一起她不是很願意。原因很簡單,他晚上睡覺佔她便宜也就算了,她可不想不睡覺的時候也被他佔便宜。
岑栩也聽出了她語氣裡的不樂意,頓時臉色陰沉下來:「怎麼,跟朕一起出去委屈了你不成?」
邵珩笑了笑:「怎麼會,我跟陛下一起出去自然不會覺得委屈的。只是,只是中秋那晚我答應了在家好好陪爹娘賞月的,所以可能不會出門去。」
「那就等你和長公主、邵丞相他們賞月結束咱們再出去。」岑栩還不放棄。
邵珩有些無奈了,這人怎麼就聽不出自己是在婉拒呢?
「……賞月之後天色定然很晚了,我娘不會讓我出門的。陛下,咱們倆也是天天見的你說是不是,也不差中秋那一天吧?」
岑栩明顯不怎麼開心,卻也沒說什麼:「如今離中秋還有幾天,你且再想想,時候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