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直到月上柳梢頭， 邵丞相和長公主他們還未回來， 邵珩百無聊賴的在軟榻上坐著， 雙手托腮，凝眉思索著岑栩會跟他們說些什麼。

朱雀端了碟子桂花酥和馬蹄糕走進來：「郡主吃些東西吧，從宮裡回來便什麼都沒吃呢， 這都一天了。」

邵珩看了眼桌上的點心， 爹娘不回來她也沒什麼吃東西的胃口，嘆息一聲：「什麼時辰了？」

朱雀道：「快要亥時了。」

邵珩微微有些驚訝，居然已經快亥時了？

這時， 雪鳶急急忙忙跑進來：「郡主，回來了，老爺和長公主他們回來了。」

邵珩急忙從位子上站起來，拉著雪鳶詢問：「回來了？在哪呢？」

雪鳶道：「這會兒應該已經回了萃韻堂了。」

邵珩一聽急急忙忙的便往萃韻堂趕去。

到了那裡， 邵安和邵宋也在，幾個人臉色看上去倒是很平靜。邵珩頓時鬆了口氣， 看來岑栩果真沒有為難他們。

「爹， 娘，你們終於回來了。」邵珩說著撲進長公主懷裡。

長公主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你怎麼也跑過來了？聽太皇太后說你今天在長樂宮陪她了？你這孩子也是，入了宮竟然也不跟爹娘打個招呼。」

邵珩不好意思的笑笑：「喬第身體不太舒服，我不好打擾她很早便離開了。後來突然很想太皇太后， 所以便去看看她老人家。」

長公主摸摸她的頭：「太皇太后素來疼你， 是該去看看的。」

邵珩在長公主旁邊的繡墩兒上坐下來：「娘，你們今天去宮裡，湛大哥的事怎麼解決的？」

邵丞相道：「小孩子家家的， 這種事無須你來操心，自己乖乖的不讓爹娘憂心已是好的了。」

邵珩不樂意地撇撇嘴：「爹你怎麼這麼說啊，我一直都很乖的。」

長公主笑著點點她的鼻子：「好了，知道你最乖。陛下暫時還未決定什麼，說是明日早朝會和大臣們一起商議此事，先帝子嗣稀薄，聽陛下那口氣該是會給佟湛和佟嬤嬤一個身份吧。畢竟你湛大哥滿腹經綸，總該派上用場。」

邵珩聽罷放心地點點頭，這樣便好，既然岑栩願意承認湛大哥的身份，必然不會再計較他們家的隱瞞之罪了。

他果然還是說話算話的。

因為全家人都還未曾用膳，邵丞相便命膳房的人做了菜送往萃韻堂大家一起用膳。

佟嬤嬤和佟湛被太皇太后接去了長樂宮，因而這頓飯只他們一家五口，倒也算其樂融融。

飯桌上，長公主道：「太皇太后壽辰將至，過段日子宮裡打算從朝中官員的女子中挑選幾位入宮做女官，太皇太后指明了讓潯陽也去，這幾日在家好好學規矩，莫要亂跑。」

突然聽到這麼大的消息，邵珩有些愣住了：「太皇太后讓我去做女官？什麼時候啊？」

長公主想了想：「約莫等你湛大哥的事解決之後吧。」

「那要去多久啊？」邵珩有些不太開心，以後進了宮豈不是沒有自由了？這應該不是太皇太后的主意，是岑栩的意思吧？

邵丞相道：「根據宮中女官制度，三年一屆，起碼要三年才能出來。」

「三年？」邵安最先摔筷子道，「潯陽今年都十四了，在宮裡待個三年可就十七了？還嫁的出去嗎？太皇太后不是挺疼潯陽的嗎，怎麼會出這麼個餿主意！」

「放肆！」邵丞相放下筷子厲聲呵斥道，「太皇太后豈是你可以隨意評判的？這些年學的禮節都哪去了？」

邵安被訓得有些悻悻，卻仍沒忍住小聲嘟囔：「本來就是，太皇太后怎麼會突然做了這樣的決定，三年的時間的確太長了。而且咱們潯陽在家好好的，幹嘛非要去宮裡當什麼女官呢？」

邵宋道：「古往今來也並非沒有這樣的例子，前朝順宗年間，六王爺之女還不是在熙仁太后身邊做了三年的女官？後來被熙仁太后指了門不錯的婚事。我朝靜穆皇后當年不也曾做過多年女官嗎？」

邵安想了想，覺得邵宋所言有理，突然有些好奇：「那潯陽若是入了宮會被分個什麼活兒干？會不會很累？」

邵宋搖頭：「我看不會，頂多就是侍奉在太皇太后身邊吧，太皇太后那麼疼她，也就是借個做女官的由頭把她圈在宮裡三年，也算是享福吧。」

邵安一聽倒是覺得極好，笑著看向潯陽：「妹妹啊，若是如此，那你就去吧，或者把咱們阿瑾也帶上，陪在太皇太后身邊幾年，將來身份更上一層樓，也不愁找不到婆家。」

邵瑾忙道：「我不要去！」說完繼續低頭吃飯。

邵珩橫他一眼，默默垂頭往碗裡扒著飯，也不理他。

邵丞相和長公主夫妻二人互望一眼，暗自沉默下來。潯陽這次入宮，若真只是陪在太皇太后身邊幾年也便罷了，可若是為了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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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萃韻堂的寢房內，夫妻二人一陣顛鸞倒鳳之後都已出了薄汗。長公主躺在榻上有些惆悵，不住的唉聲嘆氣。

邵丞相翻身親了親她的臉頰，溫聲詢問：「怎麼了，晚膳到現在一直悶悶不樂的，還在為潯陽的事操心？」

長公主翻了個身躺在他的懷裡，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恪之，你說潯陽如果真的嫁給陛下怎麼樣？」

邵丞相睿智的目光閃了閃，沉思片刻方道：「陛下在朝堂上雷厲風行，但私下裡對太皇太后和安王格外親厚，足見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長公主幽怨地嘆了口氣：「對安王和太皇太后的確重情重義，可這和夫妻之間是兩碼事。陛下將來有三宮六院，那麼多的女人，咱們潯陽性子單純，必然是要吃虧的。」

邵丞相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你也別多想了，咱們未來的女婿若是靠得住，縱然他是一朝天子也必然會護著咱們潯陽的。可若是靠不住，縱然只是個普通人，也照樣會有三妻四妾的。」

「可若是天子，靠不住的可能性會更大些嘛。」長公主越想越擔心，潯陽這一入宮便是三年，若這三年裡她和陛下朝夕相對動了情，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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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裡，邵珩想著今日得到的消息迫不及待的問他：「我娘說太皇太后要我進宮做女官，是你的主意吧？」

岑栩原本正在龍案前批摺子，聽到這話將手裡的摺子格外案上，起身走過來，長身玉立的站在龍榻前：「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

邵珩哼哼鼻子：「一點也不怎麼樣，一入宮便是三年，那我豈不是連自由都沒有了？」

岑栩在床榻邊緣坐下來，伸手摸著被子的邊緣：「我以為，這樣你我可以朝夕相對，你會很開心呢？」

邵珩：「……我們現在這樣每晚都見面不是挺好的嗎？」白天見晚上見那樣多煩啊，她還是更喜歡自己的蒲凝苑。

「那怎麼能一樣？朕想時時刻刻都看著你，你如今還未及笄，長公主必然不肯把你嫁出去。若總以太皇太后的名義傳召你入宮，太過頻繁了也不太好。朕思來想去也唯有這個法子最好。你說呢？」

邵珩幽怨地瞪他一眼，有些無奈：「你都決定好了，我還有選擇的權力嗎？」

「當然沒有。」他想也沒想的回答。

邵珩氣的好想揍他一頓。

「那你打算讓我進宮做什麼？我不會做飯，不會繡花，也不會算賬，什麼都要別人伺候的。」她故意刁難道。

岑栩寵溺地笑笑：「那就找個專門被人伺候的差使好了，你說怎麼樣？」

「我身邊的四個丫鬟，朱雀，紅鸚，雪鳶還有青鶴我都用習慣了，你若換了別人伺候我，我恐怕會不習慣。」她繼續跟他提條件。

岑栩沉默著想了想，道：「自古以來入宮的女官都不能帶侍女，你這一下帶四個只怕也太多了，朕破例讓你帶兩個如何？」

「不行，我就要帶四個！」邵珩反抗。他居然一聲不吭給她安排個女官的差使，她心裡不舒服，他總得給她點補償吧？她要三年不能跟家人待在一起呢！帶四個丫鬟怎麼不行了？既然說了要對她好，總不至於這點要求都不答應吧？

她心裡那點小九九岑栩哪有看不出來的，這丫頭是摸到了他的脾性，故意找事呢。不過她入宮這件事本來就是他自己得益最大，她想帶幾個丫鬟做補償也不是什麼大事，便也沒反對。無奈笑著搖搖頭：「好，四個都帶上，一個都不落下。」

這下邵珩高興了，只覺得心裡甜滋滋的。原來，有人寵著的感覺是這樣好。

除了開心，她還覺得有些隱隱的感動。作為一個皇帝，他能這麼對自己，她也算知足了。只希望，不會是一時的新鮮吧。

不過她想，岑栩這樣的人，一定會一直對她好的。這是一種說不出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