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翌日， 邵珩醒來洗漱過後直接去了長公主的萃韻堂， 邵丞相早朝還未回來。

長公主看她很上心的樣子， 拉她在自己旁邊的玫瑰椅上坐下來：「放心吧，朝臣們商議總需要點時間，應該會沒事的。」

邵珩點點頭， 乖乖待在長公主身邊等消息。

約莫喝了兩盞茶， 邵丞相總算是回來了。

長公主起身迎上他：「可算回來了，今日早朝狀況如何？」

邵丞相摘下官帽遞給起身走過來的邵珩，隨長公主在桌邊坐下來：「陛下冊封阿湛為汴王， 擇日認祖歸宗，待大婚以後隨佟太妃前往封地任職。」

「大婚？」邵珩將自家爹爹的官帽掛起來，也跟著跑過來坐下，「什麼大婚？岑……陛下還給湛大哥賜婚了嗎？是哪家的姑娘？」

邵丞相道：「是你大姐姐， 長浚伯府的嫡長女，邵珊。」

邵珩頗有些愕然， 臉上頓時不太樂意：「怎麼是她啊？湛大哥肯定不喜歡。」邵珊邵瑚姐妹兩個， 一個心懷城府，一個刁鑽跋扈，雖然都是她堂姐，但她是真心不喜歡她們倆。如今岑栩怎麼把邵珊許給湛大哥了。

邵丞相瞪她一眼：「休的亂語， 待汴王和你大姐姐成了親， 她就是汴王妃了，你如此說可是大不敬。陛下賜婚，連汴王都未反對， 你哪來那麼多意見？」

邵珩扁扁嘴，湛大哥居然沒反抗？這不太像他的作風啊。

長公主看邵珩對這親事很不滿意的樣子，想了想也道：「我也覺得奇怪，陛下怎麼就把珊姐兒許給了阿湛。阿湛若被封了汴王，咱們的女兒嫁給他也挺合適，關鍵是阿湛對潯陽好，佟嬤嬤這個婆婆也不錯。」

邵珩聽著聽著見長公主居然扯到自己身上來了，趕緊撇清關係：「怎麼合適了啊，明明一點都不合適，湛大哥可是我大哥，我們倆若是成親了多彆扭啊。娘你不要亂說，你前幾日不還說太皇太后要我入宮的嘛，那就更不能嫁給湛大哥了。」

長公主知道女兒對佟湛沒什麼心思，不過想著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卻沒想到她態度如此堅決，一時間倒也不說什麼：「好好好，我也就是說說，陛下連婚都賜下了，自然是沒什麼轉圜的餘地的。」

邵丞相也道：「這樣的安排也好，汴王要去汴城任職，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若潯陽真到了那裡，怕你也不捨得。對了，汴王府還未修葺，陛下遵從汴王決定，讓他和佟太妃繼續暫住丞相府，待會兒怕是就要到了，你趕緊命人把韶竹堂重新打掃，待會兒去迎接佟太妃和汴王殿下。」

長公主明媚的目光閃了閃：「汴王還要住這裡？這只怕於理不合吧？」

提起此事，邵丞相也免不了唏噓：「這是汴王自己的決定，原本安排他們先在宮中住下來，可汴王執意要回來，陛下也便允了。」

長公主看看女兒，倒是沒再多問，只道：「那我現在去命人好生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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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浚伯府

　

邵珊見過父親長浚伯回來脾氣便格外暴躁，屋子裡的花瓶瓷器摔碎了一地，妝奩上的金銀首飾也全都扔在地上，整個屋子裡幾乎沒了可以下腳的地方。

丫鬟們瑟瑟發抖地躲在門外，誰也不敢隨便進去勸說幾句，一時間都很是憂慮。

長浚伯夫人崔氏從前面的連廊處走過來，看丫鬟們一個個的都站在外面，厲聲斥問：「你們幾個不進去伺候著，站在外面做什麼，還想偷懶不成？」

崔氏今日著了件杏色牡丹圖案的束腰高領襦裙，臂彎處挽著橘色薄紗逶迤拖地。原本只算清秀的一張臉被下人們一雙巧手打扮的平添幾分韻味，再加上自家女兒就要是未來的汴王妃了，她不覺間柳眉上揚，原本只有三分的相貌生生增添至七分。

她訓斥下人時威嚴十足，頗有些當家主母的氣派，幾個丫鬟嚇得面色跟著白了幾分，紛紛跪了下來。其中一個膽大的小心翼翼回道：「回夫人，是大姑娘不讓奴婢們進去伺候。」

崔氏眉頭擰了擰，心底一聲輕嘆：這孩子，原是多好的親事啊，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

她對著丫鬟使了使顏色，丫鬟立馬會意的起身撩開了門上掛著的棉布簾子。

崔氏走進去，看裡面一片狼藉原本擰著的眉頭又深了幾分。

繞過三扇鯉魚躍龍門圖案的屏風，便見自家女兒很是頹然地坐在妝奩前，肩膀一聳一聳的似是要哭了。

崔氏也顧不得去看那一地的珠寶首飾，心疼的快步走過去扶住女兒的肩膀：「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怎麼還哭上了？」

邵珊一看母親來了直起上半身，梨花帶雨的撲進了崔氏的懷裡：「娘，我不想嫁給汴王，你讓爹求求陛下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嫁。」

崔氏嫁給長浚伯多年只得了一兒一女，兒子是個不爭氣的，唯有這個女兒素來聽話，琴棋書畫也學的有模有樣，甚得她歡心。如今看她哭成這樣心都要碎了，憐愛地幫她擦著臉上的淚水：「好孩子，你這是做什麼。你嫁給汴王就是汴王妃了，多好的恩典啊，你怎麼就不樂意呢？」

崔氏是真的想不明白，她當真是很滿意這門婚事的，嫁給王爺是多好的榮耀啊！

邵珊哭哭啼啼道：「娘你以前說過想把我嫁給舜王的，舜王可是太皇太后的親生兒子，陛下的親叔叔，怎麼著也比汴王這半路出來的王爺好太多吧？何況，那個佟湛以前不過是邵珩家裡的一個家奴，縱使如今成了王爺又怎樣，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寒酸氣那能和高高在上的舜王殿下相提並論？」

邵珊越說越覺得傷心，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肩膀也再次跟著聳動起來。不管怎麼，她是鐵了心不要嫁給佟湛的。哪怕他現在改姓岑，也改不了他曾是丞相府下人的事實。她本來就比不上邵珩，若再嫁給佟湛，她豈不是在邵珩面前又矮了半個頭？

崔氏見女兒如此不免搖頭嘆息：「娘是有意讓你嫁給舜王的，可不是苦於沒有門路嗎？那都已然過了及笄之齡，你若不肯嫁還想拖到幾時？何況，汴王曾經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要緊，他現在是陛下親封的汴王殿下，過幾天認祖歸宗就是真真正正的皇室中人，多少女子想嫁都沒有機會呢。何況這汴王相貌堂堂，又滿腹經綸，將來前途必然也是無可限量的。」

邵珊賭氣的轉過身去：「我不管，我就要嫁給舜王，不要嫁什麼汴王。」邵珩從一出生就被封為郡主，太皇太后還一心想讓她做皇后，她這輩子都比不上她。她不想永遠被她壓著。陛下還要尊稱舜王一聲皇叔，她若嫁了舜王，縱使她邵珩做了皇后也該尊重禮節喚她一聲皇嬸。

舜王妃沒有皇后尊貴她知道，可到底是漲了一輩，邵珩將來就是做了皇后也該給她應有的尊重。這可不是汴王妃這個頭銜能夠給的。

女兒是自己生自己養的，崔氏哪有不懂她的小心思的，頗為無奈地勸慰道：「你跟她爭什麼？人家父親是官居一品的丞相，百官之首，母親雖是外姓，卻由太皇太后親自帶大，比真正的皇家公主還要尊貴。長公主還是先帝的心頭肉，邵珩一出生就和你不一樣，這是命你知道嗎？」

邵珊眼眶紅紅的，她知道，她怎麼不知道？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爭一爭，試一試。

即便不能嫁給舜王，她縱然嫁給殘廢了的安王也不能嫁給她們家曾經的奴才啊！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汴王，娘你若是滿意就自己嫁！」

「胡鬧！」一聲凌厲而又威嚴何的男聲響起，邵珊身子顫了顫，下意識躲在了崔氏身後，明顯有些害怕。

長浚伯一身藏青色錦衣長袍，肅著一張臉走進來，對著女兒厲聲呵斥：「你娘真是把你慣壞了，陛下賜婚是你想嫁便嫁，不想嫁便不嫁的嗎？你若不嫁便是抗旨拒婚，莫非想把我們全家的命都搭進去？」

邵珊身子微顫，緊緊抓著崔氏的衣袖也不吭聲。

崔氏訕笑兩句：「孩子也就是鬧鬧情緒，多開導開導便好了，伯爺這樣會嚇到她的。」

長浚伯瞪她一眼：「這時候你還慣著她，等真為了抗旨鬧出天大的事來，我看你怎麼說！」

崔氏訕笑著垂下眼皮，沒敢再說什麼。邵珊看母親也不為自己說話了，委屈的撇了撇嘴，卻也沒敢哭出聲來。

長浚伯望了她們母女二人一眼，背著手離開了珊闌院。

珊闌院旁邊不起眼的柱子後面，邵璃有些落魄地靠著柱子，整個人看上去格外顧及。

想著方才裡面的話，她不由苦笑，想嫁的嫁不了，不想嫁的偏偏有了這樣的機會。

老天總是在捉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