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種

　　有風自平地而起，冷颼颼的。

　　寧欣是最後一個跳下車的，她一出來，就聽到身後的車門「咔嗒」一聲，關上了。

　　緊接著，毫無徵兆的，站在最外圍的人突然倒下了幾個。

　　他們能看到，倒下的這幾人身上，都無一例外的插著根推進式針管。

　　這是什麼東西？從哪冒出來的？一股無形的恐懼瞬間蔓延開。

　　站在最靠近車門位置的寧欣，抬眼向遠處看去，只一眼，就看到了漫天的銀光。

　　銀閃閃的針管，像是猛獸的血盆巨口，直對著他們飛了過來。

　　空蕩的站台上依舊一個人影都沒有，看不到這些針管由誰發射，它們憑空出現，像是穿越時空而來的「大殺器」。

　　「是抑制劑！」在場的二十多人反應不慢，可即便如此，還是晚了。

　　寧欣甚至來不及仔細看一眼距離他們五十米左右，那些針管出現的地方，就聽到身邊的孤島驚呼了一聲，被一隻站台下伸出的手拽了下去。

　　當即，她想也未想，也從列車與站台的縫隙中跳了下去。

　　不過幾秒，剛剛還站著的二十七人，就僅剩了十數人。

　　以趙錫為首的三人，用手中的工具撬著車門，試圖將車門打開，可不論他們怎麼努力，車門都不為所動。

　　青山推開因為中了抑制劑而被他拉來擋針的人，看了一圈周圍的形勢，當機立斷，也跳下了站台。

　　在這樣空曠的地方，如果說有什麼地方還能阻擋一下針管的攻勢，除了封閉的車廂，就只有站台下面了。

　　他一跳下去，又一波針管攻勢便到了。

　　還在執著於撬車門的趙錫，眼看這一波攻勢後，站台上還清醒著的人就只剩了不到五個，他用已經捲了刃的長刀擋開射向他的針管，扔了刀，身子一斜，也跳下了站台，滾到了車廂下面。

　　「快過來！」這一聲輕而急的女子聲音，趙錫以為是他撞到頭所產生的幻覺。

　　可很快，他便發現，這不是什麼幻覺。

　　在站台的另一邊下面，有個半米高的土洞，洞口蹲著個滿身是土的女人，脖子上掛著個蒙塵的寶石項鏈，不耐煩的催促他。

　　趙錫看了看她臉上沾著的土坷垃，確認這人他沒在列車上見過，不是他們列車上的人。

　　「快呀！」她因為趙錫這一眼的猶豫而顯露出焦急，還有一絲慍怒，「你不要命了嗎？」

　　「咔嚓」、「咔嚓」……趙錫覺得他好像聽到了怪異的腳步聲，就在站台上面，正向他的所在走來。

　　戴著寶石項鏈的女子不再等他，甩了甩手，竄進了土洞。

　　趙錫見狀，忙跟了上去。

　　他一進洞，就聽到身後嘩啦一聲，一大堆的石塊夾雜著泥土落了下來，堵住了進洞的路，也擋住了外面的光。

　　「速度不錯，跟上我。」眼前一晃，豆大的一光一閃，點燃了備好的火把，寶石項鏈女子蹲在通路中間，向他的身後扔了某樣東西。

　　「我認得你剛才點火的東西，是火柴，你竟然有火柴。」趙錫現在的心情是十分驚訝的，「不過，你剛扔出去的又是什麼？」

　　火光映著女子的側臉，趙錫看著全身是土的她，突然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她會不會是古老傳說裡的「土地神」？

　　女子顯然並不太想回答他的問題，她轉身往通道深處匍匐前進，因為通道實在太窄了。

　　她挪了兩步才說：「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那些土堆封不住洞口，只能用些別的辦法。」

　　趙錫跟上去：「你知道外面那些襲擊我們的是什麼人？你又是什麼人？」

　　「你怎麼知道襲擊你們的是人，你又看不見它們。」女子又說了一句後，加快了行進的速度，「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等安全了，會有話嘮給你解決疑惑。」

　　「去哪？」趙錫悻悻地問，果然沒再得到女子的回應。

　　這個「土地神」，好像不太好相處——

　　約莫在滿是土的通道里又前行了五六分鐘，滾了滿身滿臉的土後，兩人終於來到了稍開闊點的地方。

　　一路上，女子隔一段距離就往旁邊的土裡插上某個東西，趙錫藉著微弱的火光看了看，發現竟是一根根燒焦的火柴棍。

　　開闊的地方，火把多了，人也多了。

　　趙錫看到了寧欣、孤島、青山、許九、高悅、齊美麗，他們都像他一般渾身是土。

　　然而除了他們，竟再沒熟人，這讓趙錫不由有些鬱悶，這幾個人都是最後上車的，都是1號基地新7區的，他們的關係，並不是很熟。

　　「你們基地的倒是都逃過了一劫。」趙錫走到幾人身邊，說出的話酸溜溜的，不知道是在說他們運氣好，還是要埋怨他們只知道自己逃命。

　　「少了李煥，你沒看出來？」齊美麗翻了他一眼，這人的話說的酸，她也沒必要跟他客氣。

　　齊美麗想，這種時候還關心這些，這個趙錫的腦子可能進土了。

　　把趙錫帶過來的女子將火把插到牆上的凹槽裡，舉起雙手手掌，對著他們來時的通道比劃了一下，頓時就有成堆的土掉落下來，填滿了通道。

　　寧欣看了一眼她的舉動，又看了看孤島腳腕上被她抓出的手指印，心裡暗想：這女人雖是好心要幫他們離開站台，可手勁也太大了些；眼前她這舉動應是某種異化造成的，不知她身負何種異化。

　　「人齊了。」女人轉過身，對著角落裡的某處說。

　　然後，七個人便看到一個矮胖的老頭踱到了他們的注意力之內。

　　「這人不簡單。」高悅輕聲提醒幾人。

　　他們早就順著通道來到了這裡，卻一直沒發現這裡除了他們，竟還有個人。

　　「歡迎幾位來到百安基地。」老頭推了推鼻樑上並不存在的眼鏡，一副嚴肅認真的老學究樣子，「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百安基地現在僅存的教授，因為對南瓜感興趣，所以大家都稱呼我南瓜教授。」

　　「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現在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現在請聽我說，有一件事你們必須清楚——你們被騙了。」

　　「被騙了？」趙錫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嗯。」南瓜教授點了點頭，笑成和藹的樣子，語氣卻有些惋惜，「我們泱泱聽說你們要來，連夜加派人手挖出了這麼一條通道，結果只救出了你們七個，有些少，不過，七個就七個吧。」

　　「老人家，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些。」趙錫急了。

　　南瓜教授瞥了瞥他，癟嘴道：「我不是什麼老人家，我是南瓜教授。」

　　「好好好，南瓜教授。」趙錫揪著鬍子上沾的土，無奈地看著非要讓人叫他南瓜教授的矮胖老頭，還有那個被老頭叫做泱泱的「土地神」。

　　這一聲南瓜教授很是令某人受用，老頭的臉上笑出的褶子更多了些。

　　「年輕人就是做什麼都心急，我這不就要跟你們說了？」南瓜教授拍了拍腦門，「這裡不是講歷史的地方，但有些事情我還是要跟你們交待清楚的。」

　　「你們，是聽說我們這裡有修補藍抗的藥物，所以才過來的吧。」

　　「有什麼不對？」這次問出聲的是寧欣。

　　「所以我說你們被騙了，百安基地根本沒有什麼藥物能修補藍抗。」

　　南瓜教授的聲音聽起來軟糯糯的，這兩句卻說的擲地有聲。

　　牆上的五叢火苗躍動著，映著幾人的影子也在地上顫，不大的地方突然間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高悅想到什麼，出聲打破了平靜：「老頭，說話是要講憑據的，你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南瓜教授收了收他的笑容。「我知道，相比較來說，我這個陌生人，肯定沒有你們的什麼上司什麼任務更有說服力。我也沒想讓你們非要相信我，反正你們來了這裡，能活著離開的機會很渺茫。」

　　「等你們親眼看到，就會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但到時候，你們也知道了百安基地的秘密，知道了那些傢伙的秘密，那些傢伙是不會讓你們帶出去任何的消息的。」

　　「我們能看到什麼？」高悅問。

　　「一共六節車廂，一節車裝的活人，剩下的那些車廂裡都裝的什麼？你們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南瓜教授說，「你們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去看看它們是怎麼對待你們帶來的人的。」

　　寧欣突然覺得心裡發緊，她其實是傾向於相信南瓜教授的話的，可一想到范園和茉莉還都在列車上，她又不想去相信南瓜教授。

　　如果這裡沒有修補藍抗的藥物，她該如何讓范園醒過來，如果這裡也沒有什麼研究異化的實驗，她又該如何面對茉莉的永別。

　　「在站台上，襲擊我們的，究竟是什麼？」寧欣有些發抖的聲音，出賣了她心裡的緊張。

　　南瓜教授和他身邊的泱泱對視了一眼，然後說：「它們不是人，不是異化者，更不是感染者。」

　　「我們稱它們為——潛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