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

　　「剛才埋伏在車站襲擊你們的，就是它們。」南瓜教授晃了晃身子，眼睛裡閃著的光既興奮又不安，「潛種能夠隱形，僅憑人眼是無法看到它們的。」

　　「它們在百安基地存在的時間不短，幾乎是同病毒一起出現的，曾經有很多教授都說，潛種是感染者的一種未知變異，可那些老傢伙們都沒了，所以現在是我這個南瓜說的算，我可不認為它們是感染者。」

　　「我手頭只有一些潛種的外觀數據。」南瓜教授恨鐵不成鋼般，踢了踢腳下的土，「這麼長時間，別說活的，就算是死的，也一個潛種都沒弄來，害得我的研究停滯不前，停滯不前……」

　　說到後來，每說一個詞，他都要甩一下他的小短胳膊，以顯示他的鬱悶和氣憤。

　　「你們，有誰能給我抓個潛種過來，我就給他百安基地的永久居住權，誰能？」

　　幾個人面面相覷，心裡一面塗滿震驚一面又參雜著懷疑。

　　這個南瓜教授一開始看著還算正常，後來自顧自說起研究的事情，就像魔怔了一般，讓人很難相信他沒有精神類疾病。

　　這樣的人，說的話，能信？

　　高悅握緊手腕上的金屬環，想到總長說過，百安基地的危機是感染者造成的，他們來這裡需要與感染者戰鬥，與眼前老頭所說的差了十萬八千里。而「潛種」什麼的，總長更是連提都沒提過。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臉色不由一陣發白：「老頭，你說的不清不楚的，什麼潛種，什麼人眼看不見的隱形物種，我看，說不定是你們研製出了能夠隱形的新式武器，不小心被我們看到，卻又不想讓我們說出去，所以編造故事來騙我們。」

　　「哈哈哈，年輕人就是有思想，比我這個滿腦子南瓜的更能——」南瓜教授聽到高悅的話後，大笑了幾聲，恢復了正常，可他說到一半，話音忽然一轉，變得陰沉嚴厲起來，「胡說八道！」

　　「你！」高悅沒想到，這個南瓜教授變換各種表情的速度如此之快。

　　「你什麼你？」南瓜教授背著手哼了哼，「我告訴你們，我和小禾把你們弄到這兒，可不是請你們來喝粥的。」

　　「你們有什麼目的？」高悅的聲音也開始不友善了。

　　他斜了一眼高悅，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向靠在一邊的禾泱泱，嘶啞著嗓子問她：「泱泱，如何了？」

　　禾泱泱抬眼，目光如鋒，就像蒙塵的明珠突然經過了水洗，在幽暗的地洞裡熠熠生光。

　　高悅本想再說些什麼，然而當她看到仿若明珠的禾泱泱，頓覺失聲。

　　「可以了。」禾泱泱對南瓜教授示意了一下，挨個打量過七人。

　　觸到她的目光，寧欣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她的視線似乎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我的異化恢復了。」禾泱泱說。

　　寧欣眸子一閃，那些封閉通道的沙土果然是某種異化造成的，這個叫「泱泱」的女孩果然身負異化，她在那之後進入了異化恢復期，而南瓜教授藉著這個時間手舞足蹈的「表演」，很大的可能，是在等待著她身上異化的恢復。

　　恢復了異化的禾泱泱，抓緊一切時間，打開事先放在這裡的包裹，給他們每人分了一小捆細細的樹枝。

　　言簡意賅的說：「收好，跟我走。」

　　「泱泱，你這樣不行。」在七個人出聲問出疑惑之前，南瓜教授先出了聲，他擋住禾泱泱前行的方向，「你不跟他們交待清楚，一會兒他們要是拖你後腿怎麼辦？我可只剩了你一個能交流的人了，我們基地也只剩你一個黑級的異化者了——」

　　禾泱泱皺了下眉頭，推開他。「想要讓他們聽故事，也要他們能活下來再說。」

　　「你要帶我們去哪？」寧欣攢著手裡的木柴，問向禾泱泱。

　　禾泱泱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吧，邊走邊說。」

　　「潛種雖然有能夠隱形的優勢，但他們怕火。交給你們的，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材料，使用的時候豎起來在地面上滑動幾下，就能點著。」

　　「每個人只有一捆，作為最後的保命手段，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用。」

　　寧欣看著跟在他們後面，亦步亦趨又滔滔不絕的南瓜教授，和走在前面領路一直沉默的禾泱泱，覺得一定是她理解錯了禾泱泱所說的「邊走邊說」的意思。

　　「我們是去救人。」通道開始呈現上升趨勢，似是快要到達終點了，禾泱泱這才惜字如金的吐了幾個字。

　　南瓜教授立刻接過話茬：「沒錯，救那些跟你們同來的人，在潛種對他們動手之前，儘可能多的保住異化者——哎喲——」

　　通道變得越發不平坦，南瓜教授保持著三步一絆五步一摔的頻率，卻還能小跑著勉強跟上他們。

　　「我們既然是去救人，帶著他能行？」高悅看了眼後面幾乎快滾成土球的南瓜教授，不無擔憂。

　　不管這兩個自稱是百安基地的人有什麼目的，救他們也好，誆他們也罷，帶著南瓜教授這樣一個人，都顯得很是多餘。

　　「他很擅於逃命。」禾泱泱語聲平淡，任誰都很難聽出她會是在誇獎什麼。

　　可剛跑過來的南瓜教授聽到這句，卻立刻燦爛的笑了兩聲：「對對，沒錯，我雖然腿短，但確實跑得快。我們泱泱真是難得誇一回人，就讓我碰到了。」

　　寧欣想，可能這個南瓜教授又要「犯病」了……

　　早就習以為常的禾泱泱，完全不考慮南瓜教授自從出現以來，給他們七個人的「脆弱心靈」造成了多大傷害，她只是突然不走了，然後把手裡的火把掛到旁邊的牆壁上。

　　「到了。」她說。

　　話音一落，南瓜教授立刻恢復了他的南瓜樣子，正常了不少，但愛說的本性還是沒有改，他強調：「這條通道已經用過了三次，不排除已經被潛種發現的可能，大家小心。」

　　從這一段挖出的土道過去，幾人跟著禾泱泱，先後踏上了堅實明亮的金屬板地面。

　　這是一段空蕩的走廊，他們是從檢修井裡冒出來的，走廊裡看不到任何的人影，也聽不到任何的動靜，仿若他們是此間僅有的活物。

　　可地面和牆壁上的水漬分明在提示著他們：這裡不久前被打掃過。

　　整個走廊的四面都是使用的金屬板包裹，被修造過的痕跡太明顯了，可這裡偏偏不像是有活物在。

　　太詭異了，處於這樣的安靜之中，寧欣只覺每邁出一步，她的心跳都要加快一分。

　　走在最前面的禾泱泱，忽然抬手，指了個位置。

　　在他們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那裡有一處半面牆都是透明玻璃的實驗室，而現在，在實驗室裡，正擺著一個個從列車上運下來的保護艙，移動的機械臂護送著它們，不疾不徐。

　　禾泱泱握了握她掛在頸前的寶石，感受了一下上面的溫度。

　　「附近沒有潛種，我們進去。」

　　她說著，轉向寧欣，「準備好長刀。」

　　一卷厚重的混合著沙土的風捲，隨著禾泱泱的手勢，自檢修井中騰空而出，直擊向不遠處的玻璃幕牆。

　　這樣的狂風過後，玻璃上出現碎裂的花紋，但並沒有徹底裂開。

　　寧欣接到禾泱泱的目光，猶豫了一下，還是抽刀而出，緊跑兩步，藉著衝力砍碎了實驗室的玻璃，在上面開了一個大洞。

　　她現在知道禾泱泱在下面的時候，多看了她片刻是因為什麼了，她根本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順手撈來的幾桿長刀。

　　有警報聲音在實驗室裡大作，運轉著的機械臂也停了下來。

　　關鍵的時刻，就連南瓜教授也不再多說什麼，跑進了實驗室就去開保護艙。

　　保護艙一被暴力開啟，裡面的液體瞬間淌出來，流了一地。

　　「你做什麼！裡面的人會死的！」寧欣拉住南瓜教授，就像在攔住一個瘋子。

　　南瓜教授氣的瞪眼：「你放開我，快放開！我是在救人！」

　　他扭動著身體，掙開一隻小胳膊，從兜裡拽出一根針劑。

　　「你再不放手就真出人命了。」南瓜教授大叫，「他們昏迷著我們可抬不走，達到異化極限的人想要再恢復，只能重新感染病毒。」

　　只能重新感染病毒——寧欣只覺腦袋裡嗡的一聲，再也沒了攔住他的力氣。

　　南瓜教授也不管她想了什麼，打開針劑就對著保護艙裡的人紮了下去。

　　「別愣著，快去救你想救的人。」南瓜教授催她，「我的血清只有二十根，最多只能救二十個。」

　　二十根病毒血清就算全都注射進他們的體內，也不是每個到了異化極限的人都能清醒過來，他們也更有可能變成感染者。

　　寧欣抬頭看了一眼堆滿保護艙的實驗室，將她的短刀也抽了出來。

　　「小糰子，我來了。」

　　十步開外，就是裝有范園的保護艙，她還在營養液裡飄著旋轉著，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