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二）

　　「青山？」寧欣雖然知道這種時候不該分神，但她還是順著齊美麗的視線看了一眼青山。

　　青山在昏迷著，毫無知覺，寧欣站在這個距離望著他，看他的身上和她的一樣，沾滿了腐敗的液體，充斥著與感染者戰鬥過的痕跡，但這樣的他還是倒下了，而感染者還在對他們進行圍攻。

　　鮮明的對比，與諷刺。

　　異化終有極時，而感染者們卻生生不息。這一刻，寧欣的心裡忽的生出一抹悲涼，然而這悲涼轉瞬即逝。

　　隨意的找個藉口對一個教授級別的人物下基地驅逐令，在她的印象裡，這並不像是那個，被假小子滄瀾虐了千百次依舊會再一次站起來喊再戰的青山，會下達的命令，可那個時候的青山，實在是太小了，每個人的成長總是有太多的不確定。

　　數年已過，他已經成長成了什麼樣子？誰又說得清？

　　就像，之前在松樹領的時候，他可以因為她看了一眼他的臉，就對她起了殺心，也可以做一個陰晴不定的領主，然而，這些表面的軀殼，是否都是他真實的瑟縮的內心的偽裝？

　　「這個郭達勇教授，罔顧人命無視基地條令。」齊美麗將刀尖送入一個感染者的心臟，幾近脫力的手險些沒能及時將長刀重新□□，她咬牙切齒，「基地每個月的覺醒實驗就是在他的授意下進行的。那場千人覺醒實驗，他對領主虛報了人數，騙取領主的同意，等領主發現的時候，實驗已經無法停止了。」

　　寧欣看著走到簡妍妍前面的郭達勇，眼裡透出危險的光：「那麼多的人命，都算到他一人頭上？」

　　「不應該嗎？如果當初不是他極力慫恿……」齊美麗想起最初青山被1號基地任命到松樹領的時候，沒有一個異化局的人站在他那邊，後來他同意了郭達勇的提議，才逐漸獲得了基地內一些人的支持。

　　齊美麗的話沒有說完，她的回憶也沒有進行完，就被郭達勇尖銳的笑聲打斷了。

　　「哈哈哈哈哈——」郭達勇笑得不似人聲，「狗屁！我不過是異化局的一個教授，沒有領主的授意，我敢進行實驗？對，沒錯，千人覺醒實驗我確實虛報了人數，但那又怎樣？你們最後不也一樣期待著結果？」

　　「我告訴你，齊美麗！青山把我趕出基地，不是為了他跟你們說的什麼人命，更不是為了什麼大義，他只是為了確保他的權威，確保領主的權力都握在他自己的手裡。呸！什麼東西，拿老子開刀！害老子現在變成這副模樣！」

　　「不，不可能，青山不是那種人。」郭達勇所說的，是齊美麗從未考慮過的，這給她內心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本就有些疲累的身體，被感染者緊追著退了好幾步。

　　「有什麼不可能的？」郭達勇滿是不屑，「任何人當上領主，有了權力，都是會變的，青山當然也不會例外。」

　　寧欣提著刀幫齊美麗砍翻一個感染者，踏前而出，離開了齊美麗能照應到的範圍。

　　「權力？」寧欣的眉壓得極低，「你把領主的位置當做權力的象徵？」

　　「小姑娘，我可是記得你，你就是千人覺醒實驗的唯一倖存者吧。」郭達勇看上去很有耐心，像是發現了耗子的貓，「雖然你的異化很雞肋，但你淪落到現在這種境地，我也還是要說一聲可惜。」

　　「你不如跟著我怎麼樣？你跟著我，別說是一個基地的領主，就算是你想要成為天下之主，我也會幫你體會權力的快感的。」

　　「說夠了嗎？」現在的這個距離，寧欣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感染者郭達勇眼中的狂熱，這狂熱令她作嘔，也令她突覺手裡的長刀好輕好輕，輕得像是難以破開眼前的一切阻力。

　　隊長曾經說過的話，在她的腦海裡像背景音一樣響起，隊長說：「我不想，不想從此墜入黑暗，不想我燃盡生命所換來的，是那些位高權重之人的苟且偷生，更不想成為任何人手中的棋子，我想改變這世界，寧欣。」

　　是啊，這世界確實需要改變。

　　寧欣橫開手中的刀，即便這刀和她看上去都是那麼的輕，輕得彷彿呵一口氣就能吹走。

　　「基地的領主不是權力的象徵，而是背負著數以千計的人命和生存的重擔，是責任與義務。」她的話擲地有聲，如同劈下的刀光，如同砸向四方的火種。

　　郭達勇直接用雙臂架住了寧欣的刀，發出「咣當」的聲音。

　　「沒想到吧，我不只有精神力，病毒還強化了我的身體。」他將寧欣推開，眼裡流露出陰毒，「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很有覺悟啊。只是可惜，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再有覺悟也沒用！」

　　「教授，你別再跟他們廢話了，快動手。」簡妍妍站在後面催促，很是不耐煩。

　　郭達勇聞言一笑：「好嘞，我的小乖乖。」

　　簡妍妍斜了郭達勇一眼，這一眼繾綣旖旎，足以讓所見之人掉好幾層雞皮疙瘩。

　　禾泱泱就被突起的雞皮疙瘩影響了，以異化催動的土刺，本打算偷襲，結果被這樣一影響，就提前被郭達勇感知了。

　　「你這個異化很有意思啊，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郭達勇笑著看向禾泱泱，完全不把「土刺」當回事，「你的寶石挺好看的，適合我的小乖乖，你不如把寶石給我，我可以饒你一命。」

　　「噁心！」禾泱泱啐了一口，數不清的土刺在她的控制下，刺向郭達勇和簡妍妍站立的地方。

　　然而，同一時間，她也感到了疼痛，劇烈的頭痛。

　　寧欣看到禾泱泱敲腦袋的動作，便知郭達勇是向禾泱泱發動了精神力攻擊。

　　握著長刀的手又冒了一層細汗，從未有哪一刻，寧欣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的異化還在，即使失去記憶又算什麼？只要她現在能有異化，她願意用全部的記憶去換！

　　人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擁有的時候常常不懂得珍惜，而真的失去了，反而又開始後悔和哀嘆。

　　寧欣沒有往身後看，所以她沒有看到，釋舟一瞬間變得慘白的臉色。

　　郭達勇倒是將目光移向了釋舟：「用你僅存的精神力做這種事，幫她抵禦我的攻擊，唉，怎麼說你好。」

　　圍攻的感染者因為郭達勇的分心開始散亂起來，畢竟不同於夢裡的無窮無盡，他們戰鬥到現在，郭達勇能夠調遣的感染者也快被他們殺絕了。

　　「我來！」許九從攻勢漸弱的感染者中跳出來，大喊著越過寧欣。

　　他手中的刀已經交給了孤島，有孤島和齊美麗在，南瓜教授和青山還是很安全的。

　　許九將整個身體旋轉起來，撲向郭達勇。

　　風聲，有迅疾的風聲自身前而起，漸強，漸強，再漸強，很快，就刮得人眼睛發疼，寧欣不得不向後退開幾大步。

　　她不知道許九要做什麼，但顯然與他的異化有關。不過這種時候，她無力也無法阻止他。

　　一直十分自信的郭達勇，此時不由變了臉色，他似乎震驚的想說些什麼，卻已被風聲淹沒。

　　許九的身體越轉越快，很快就轉成了一團被厲風包裹的身影，將沒來得及逃脫，或者說是根本沒想過需要跑的郭達勇也被收納其中。

　　郭達勇自從發現自己有了精神力可以調用，他就沒再怕過誰，畢竟，精神力不是別的，它不實質，一般人不要說對抗，就連捕捉到它們都是不可能的。

　　但今天在這裡，他栽了跟頭。

　　寧欣眨了兩次眼，風旋就被帶到了數十米開外，風聲漸止，隨後，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風旋漸散，其中包裹的身影顯露出來，郭達勇和許九都到了數十米開外，那裡，郭達勇已經竅目是血的倒在地上，口唇一開一合地不知在絕望著什麼。

　　而許九，站在郭達勇身旁，除了看上去有些疲累之外，其他的倒是與常人無異，甚至，他還回頭對著這邊笑了一下。

　　不知怎的，寧欣覺得，這個笑容，他們這裡只有禾泱泱一個人能看懂。因為，他就是對禾泱泱笑的。

　　「小心！」沒了精神力攻擊，禾泱泱的土刺發動的很快，幾乎在喊出聲的一瞬間，土刺就到了偷襲的簡妍妍身前，替虛弱的許九擋住了簡妍妍的刀。

　　簡妍妍很聰明，她知道自己無法抵禦許九的攻擊，便一直貼在風旋的外周，將主要戰場留給了郭達勇和許九。可她沒想到的是，這場戰鬥的最後結果，竟然會是許九獲勝。

　　她從不知道世上會有什麼東西能戰勝精神力，可等她親眼看到，發瘋的心都快有了。

　　「你那是什麼異化？」簡妍妍被土刺阻撓，不甘地對許九大喊，「怎麼能連精神力都抵抗的住？」

　　許九收起他的笑容，抬頭望瞭望漆黑的夜空。

　　「速度異化。」

　　「速度異化？」簡妍妍驚呆了，她失態地跪倒在地，搖頭自語，「不，不可能，速度異化我知道的，任何的異化都阻止不了精神力，你騙我！你們，都把我當做一個笑話！」

　　說到後來，簡妍妍將目光轉向寧欣，歇斯底里地跳了起來：「都是你，都怨你，我要殺了你！」

　　有三根土刺自她身前的地面上冒了出來，禾泱泱走到寧欣身邊：「小心，她有異化。」

　　寧欣看著簡妍妍的踉蹌，和土刺在她身上帶出的血花，沉默著沒有說什麼。

　　倒是禾泱泱看到簡妍妍的樣子，不介意再給她心裡紮上一刀：「那可是黑級之上的速度異化。」

　　聞言，簡妍妍的眼神更渙散了，寧欣卻有些恍然。

　　原來是黑級之上的速度異化，難怪能夠製造出那樣的風勢，而想要遠程發動精神力攻擊，是需要空氣做媒介的，許九這一招直接撕裂了空氣，破壞了精神力的傳遞，對郭達勇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

　　簡妍妍見有土刺的阻隔，她根本到不了寧欣的身邊，便停了下來，惡毒地說：「什麼黑級之上，今天你們，都要死。」

　　這個時候，解決了餘下感染者的孤島已經來到了郭達勇的身旁，她毫不猶豫地講長刀送入了他的心臟位置。

　　他們想不明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簡妍妍還有何倚仗說出這種話。

　　這時，一道聲音給他們解了疑惑。

　　「妍妍！」那個聲音從他們尚完好的帳篷後面冒出，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